演戲

  看著黑衣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維特輕輕笑了起來,還好自己猜對了!如果真是個男子,被維特叫成姑娘,估計丟過來的就不是枯樹枝了。


  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腦袋,維特按照黑衣人的指示走到那輛裝著軍官鎧甲的馬車旁,挑了一件銀白色鎖子甲,自己也不懂材質,只能帶回去給雷克特鑒定。馬車下層還橫七豎八放著幾把闊劍,維特挑了一把最重的,雷克特是鐵匠學徒,給維特灌輸的知識就是:武器越重,用料越好,越值錢!


  挑完裝備,維特又忍不住再去看了看那輛放著火炮的馬車,死人還在,也不知道那黑衣人用了什麼手段,剛才在馬車裡絲毫沒有血腥味,此時再掀開布簾,血腥味已經濃到令人作嘔,無聲地向維特敘述剛才一切都不是做夢。稍微整理一下,維特捧著裝備走回塔倫身邊,此時這位後勤部長已經抱著車輪睡得口水滿地,維特好不容易搖醒了塔倫,裝作很滿意的樣子,大聲說:「長官,我挑好了!讓我送你回去啊!」


  塔倫睡意惺忪,酒勁未退,迷茫地看著維特,下意識的呢喃:「哦好好,回去回去。」


  周圍守衛從剛才維特大聲喊話就看了過來,看見維特扶著塔倫離開,也沒多在意,只是覺得這兩人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但是塔倫醉成那樣,也算情有可原。


  等維特把塔倫送回獵人大廳,塔倫已經又睡死過去,維特故意響動很大,吵醒了旁邊的士兵,雖然被咒罵抱怨了一番,維特也不惱,樂呵呵地回到自己營帳。


  叫醒睡得正酣的雷克特,維特讓他鑒定一下裝備,雷克特本來睡意惺忪,猛然看見面前擺放的裝備,以為這是維特偷來的,嚇得跳了起來,偷軍資是要殺頭的!拉起維特就要往營外跑,準備挖坑把這些裝備趕緊埋掉,毀屍滅跡。


  維特花了好久才解釋來龍去脈,當然隱去了被黑衣人挾持的過程。雷克特才放下心,拿起裝備摸索了半天,又拿出營帳借光左瞧右瞧,最後興奮的告訴維特,鎧甲主體是精鐵打造,這是帝國守備軍標準材料,鐵環部分混入了鈦金,這應該是軍士長以上才會用到的高級材料,讓鐵環延展性更佳,不易損壞。而武器則是精鐵混入了烏金,烏金是黑鐵的伴生礦,魔法抗性更強,闊劍攻守兼備,當然要考慮魔法抗性。


  鑒定完畢,雷克特說了一句:你發達啦!然後倒下繼續悶頭大睡,維特抱著鎖子甲運氣打坐,心事實在太多,也睡不著。明天一早還有一場戲要演,總要先編排一下劇本。


  第二天天剛亮,鎮里鎮外就都忙活起來,整隊收拾營地,劈柴喂馬,生火做飯,維特慢吞吞的收拾行囊。果然,綠豆眼還沒開始整隊,一名軍官帶著十來人急沖衝進了精英團營地,從外面就開始嚷嚷:「哪個是維特?沙棘鎮的維特呢?」


  該來的總是要來,維特鑽出營帳,裝出一副迷茫的樣子:「怎麼了?我是維特。長官有什麼事么?」


  那軍官顯然不能說原因,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王子召見你,來吧!」


  身邊的精英團士兵都挺詫異,別看這小子其貌不揚,都已經被王子召見兩次了!雷克特更是一臉羨慕,昨天被王子召見帶回一套裝備,這次再去,是不是要升官發財了?


  維特一路擺出小心翼翼的樣子,自己心裡多少有點緊張,又默念了一遍準備好的說辭。


  威廉王子此時是真的頭痛,自從離開王都以來,就沒順心過!自己從小到大,千嬌百寵,可是這次從離開王都以來,七天內,王子感覺這輩子的倒霉事都被自己遇上了。


  先是軍部三位大佬為難自己,逼著自己承諾不與貝亞伯爵聯手,才肯調兵一萬五千人,相當於貝亞伯爵手裡的全部軍隊數量。王子看情況緊急也就答應了,想著好歹貝亞伯爵是自己的岳父,先斬後奏也能體諒一下,沒想到剛進沙漠,線報就傳信貝亞伯爵已經借兵給自己的弟弟,路易王子!

  軍部那三個白痴,為了一點所謂的面子和尊嚴,硬生生把貝亞伯爵推到了對立面。難怪父王讓這三個白痴擔當要職,但所有要務都要父王親自批准,這三個白痴永遠成不了氣候,父王就高枕無憂!好在自己備了一手暗棋,竹影塔把魔法之都最新的魔能炮搞來了,依靠這兩門魔能炮,至少這次平定獸潮是手到擒來。


  但是,就在今天早上,最後的暗棋變成了廢棋。自己已經非常小心謹慎,不但要瞞著那三個白痴,更要瞞著父王,所以這一萬五千人的軍隊里,知道魔能炮情況的不超過兩隻手,全部都是自己的心腹。


  身邊兩位魔導師是都是自己挑選的,更何況魔能炮與魔法塔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不可能,也不敢泄漏。自己從貼身的護衛里挑了四名七階以上的高手偽裝成守備軍,日夜輪換看守魔能炮,寸步不離,也無從泄漏。更不用說處心積慮把魔能炮偽裝成普通馬車的樣子,都是怕人多眼雜,一旦自己的弟弟知道魔能炮,必定想方設法破壞這種殺器;讓那三個白痴知道,肯定想要據為己有;若父王知道,就會提防自己,除非自己用魔物的屍體證明自己並無二心。


  現在全完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臨時指揮部只留下了核心中的核心,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所有信息就更要完全消失。兩名護衛的屍體已經被魔導師處理完,可以確定的是,兩人死於昨夜零時左右,死因都是心臟碎裂,全身無其他傷痕,這讓全場都陷入一片死寂。兩人都是七階武士,能作為王子貼身護衛,在同階裡面也是佼佼者,就這麼被同樣的手法打碎了心臟!更關鍵的是:在眼線眾多的軍營里,死了兩個七階高手居然無聲無息!

  王子招來了昨晚換班之後,所有曾去馬車存放地區的人,其實也很少,昨天馬車周圍的衛兵十人,路過找地方撒尿的士兵兩人,後勤部長,以及部長帶去領裝備的維特。


  十名衛兵十頭霧水,他們根本不知道丟了什麼,王子也不說明,只是說少了東西;兩名撒尿士兵被嚇得差點在大廳里撒尿,王子問他們為什麼要撒尿,為什麼要去馬車邊撒尿,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在那一把鼻涕一把尿地喊冤枉;後勤部長也快嚇尿了,王子臉色發黑,前面十二人好歹都能說出昨天自己幹什麼了,打牌還是撒尿,可是自己哪還記得昨天的事啊!總不能說自己違背軍紀,喝醉了?眼看王子的臉色越來越黑,塔倫心裡已經發了一百遍毒誓,只要今天不死,這輩子不再喝酒!

  「報告長官!維特帶到!」門外一聲高喊。


  「讓他進來!」王子終於把眼神從塔倫臉上移開,看向門口。


  呲呀——門慢慢打開,進來一個滿臉問號的無辜小孩。


  「王子殿下早安!」維特一臉人畜無害,還對這塔倫笑笑。


  「這是你昨天挑的鎧甲?」王子注意到這個小孩比昨天看起來更精神一些,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


  「是的是的,謝謝王子殿下!」維特摸摸著鎖子甲,表示心裡的歡喜,又看看已經臉色蒼白的塔倫,對王子說:「是塔倫大人推薦的!」


  塔倫一愣,這鎧甲可是軍官才能用!自己怎麼可能推薦給這個小孩?但是忽然轉念一想,看來,昨天自己發生的事和這小孩連在一起!那就順著他說的唄,反正自己壓根也不記得。


  「對對對!」塔倫點點頭,臉上恢復了生機,對王子說:「昨夜我帶他去挑的鎧甲。」


  「你為什麼給他挑軍官鎧甲?」王子身旁的侍衛忽然開口。


  塔倫一時語塞,心都快跳出來了,我可是你親姐夫啊!你這是要逼死我么?


  「啊?這是軍官的?」維特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一臉興奮:「不是說給我一套像樣的貴族鎧甲嘛?」


  塔倫此時腦子飛轉,立馬接腔:「對啊!貴族當然可以穿軍官鎧甲啊!」話說出口,自己卻嚇住了,什麼?旁邊這孩子是貴族?我是不是又把自己推進坑裡了?


  沒想到王子卻點了點頭,示意認可。倒是身旁的侍從有些迷惑,自己昨天有和塔倫說過這孩子是貴族嘛?

  不過王子沒再深究這個問題,揉了揉太陽穴,又問維特:「你昨天領鎧甲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或者人么?」


  維特歪著腦袋,皺起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片刻忽然睜大眼睛:「有!」


  全場的目光瞬間擊中維特,那種感覺,跟昨天被手弩指著的感覺不相上下,維特沒做抵抗,順勢做出驚恐的表情,身體也在發抖。


  「別怕。」王子忽然換成和藹的語氣,雙手虛拍示意周圍眾人注意收斂氣勢,對方不過一個小孩而已,向著維特輕聲問:「有什麼特別的?說說看,要是有用,你還會有獎勵哦!」


  維特這才回過神,一臉期待獎勵的興奮,舔舔嘴唇,開始講述:「我和塔倫大人挑鎧甲的時候,正好趕上昨天追擊魔狼的隊伍回來。然後我聞到了風裡吹來的血腥味,我鼻子很靈的,老獵人說我這是狗鼻子。」本來維特想說點趣事緩解氣氛,不過顯然大廳里沒人有閑心,都等著更重要的線索。


  維特只好接著講:「因為在挑鎧甲我沒太在意,以為是獵殺了魔狼,帶回營地的血腥氣息。不過,後來我回想了一下,那不是魔狼血的味道。」


  「你能聞出來血腥味來自什麼?」王子一臉和煦,似乎朋友之間閑聊而已,不過握緊的拳頭,已經出賣了內心情緒。


  維特抿了抿嘴巴,似乎很艱難說出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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