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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一派胡言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錢如意就在葛世文的花廳之中,左等也不見小九來,右等也不見小九來。等得她茶都喝了三壺,茅廁都不知道去了幾趟。葛世文也奇怪,金山縣不大,就算那小廝繞著金山縣跑一圈也用不了一個時辰,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見回來?於是,隻好又派人去找。


  又過了多半個時辰,才見小九趔趄著肩膀,從外頭走進來。頭發散著,衣服也被扯破了的樣子。一看就是剛剛和人打架來著。


  葛世文現如今這個出身,得來不易,因此分外的愛惜羽毛。行走坐臥,從來都是規規矩矩。根本就沒有像小九這樣亂七八糟的出現在人前過。因此,當他看見小九的樣子之後,先就含怒在心,問道:“你去幹什麽了,怎麽成了這副樣子?”


  他不問還罷了,一問小九立刻就呼天搶地起來:“舅舅,你可要為我做主。他們搶了我的錢,還打我。”


  葛世文眉頭一皺:“怎麽回事?”不是問小九,而是問去找小九的人。


  葛世文身邊的人,都是葛家的老人兒,對錢家的人並不怎麽看得起,因此也並不會幫錢小九隱瞞什麽,直言道:“錢少爺和幾個人賭錢。賭輸了又不想認賬,那些人不依,就打了起來。錢少爺還說……”


  葛世文早已被氣的七竅生煙,追問道:“還說什麽?”


  那人道:“錢少爺說,他舅舅是縣太爺,敢惹他,一定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葛世文手裏的茶杯,哐的一聲就拍在了桌子上。要不是他顧及顏麵,不肯勃然大怒,大發雷霆,這會兒早就咆哮起來了。他一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堪堪壓住火氣,指著小九罵了一聲:“混賬。”


  小九見被戳破,耷拉下腦袋,卻拿眼角惡狠狠盯著那個葛家的下人。


  那人也不懼他,看他的眼生盡是嘲諷。


  葛世文咬牙切齒道:“我當初借你家裏讀書,是想要你有所進益,日後倘若有些出息,好給你們老錢家光宗耀祖,我這個做舅舅的臉上也榮光。可是讓你胡作非為的麽?”


  小九倒是認錯的快,伏地道:“舅舅息怒,外甥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我看你是變本加厲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幹的好事。小小年紀,色令智昏,竟然膽敢調戲家中的表妹。我這才將你送到這縣裏的書院裏來,盼望著你能吸取教訓,改過自新。萬萬沒想到,你竟越發不成才起來。你這個樣子,對得起誰?”


  小九連連磕頭:“舅舅冤枉我了,我原不想賭錢,是他們慫恿我去的。”


  葛世文恨極:“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不敢,不敢……”話雖如此,小九那理直氣壯的樣子,顯然並不認為自己有錯。


  到了這個時候,錢如意來告狀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光是小九賭錢這件事,就已經快把葛世文氣的失態了。他好幾次深呼吸,緩解自己胸中迸發的怒火。最後向小九擺了擺手:“你走吧。”


  小九沒想到這樣容易就過了葛世文這一關,正在沾沾自喜,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就聽葛世文道:“從今天起,回你家裏去吧。我無才無能,教導不了你了。”


  這一句頓時猶如晴天霹靂在小九頭頂炸響,他立刻就哭喪下臉,轉過頭衝著葛世文就連連磕頭:“舅舅,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還要讀書,將來還要金榜題名,做了大官,然後回來娶表妹呢。”


  葛世文差點兒沒有被他氣死,黑沉這臉色吩咐左右:“把他給我趕出去。從今以後,不許他進我的門。”


  葛家的那些下人們,原本就瞧不起錢家,更瞧不起小九,聞言不由分說,走過去拖住小九就往外走。小九掙紮著叫罵:“你們這些死奴才,我舅舅隻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你們竟然敢對我動粗。等我舅舅氣消了,我讓他打斷你們的腿。”


  那些人根本不聽他的。


  小九掙紮不過,正無計可施,偶然從敞開的門扉中看見錢如意的身影,一腔慌亂狠毒,頓時就找到了發泄點:“錢如意,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你使壞不讓我好過,我燒了你的房子,讓你們一家不得好死。”


  葛世文正氣憤難平,不等小九話音落地,一茶杯就飛了出來,哐啷一聲砸碎在小九的麵前。小九一驚,頓時麵如土色,渾身瑟瑟發抖起來,不敢再大呼小叫。


  錢如意算看出來了,小九是窩裏橫,欺軟怕硬的貨。


  葛世文這時候已經被小九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裏還顧得上給錢如意做主,更可況,在他的心目中,錢如意和小九是一起的。弟弟不是個東西,姐姐也不是好玩意兒。因此十分的厭惡起錢如意來,揮手道:“走,別讓我再看見你們老錢家的人。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錢如意還沒有從葛世文剛才的話裏回過神來呢。葛世文說小九調戲表妹。現如今葛家尚且待字閨中的女孩兒,隻有兩個,一個是老三葛世雄的四女兒,一個是二爺跟前的小女兒。


  可是不管是哪個,小九竟然敢起那樣的心思,當真是可惡至極。


  錢如意知道小九被葛六女寵得不成才,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惡劣到這種地步。


  葛世文見她站在那裏發愣,終於忍無可忍,怒吼道:“滾。”


  話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錢如意的處境挺尷尬的。她原本是來告狀的,這會兒倒仿佛成了小九的共犯。她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這樣丟人過,隻能悄無聲息的溜著牆根兒底下離開。


  好不容易出了縣衙,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又對小九的作為咬牙切齒。


  一邊尋思著,一邊往回走。


  才走到經略司衙門前,就見許多人站在那衙門前指指點點。錢如意順著指點望去,隻見一股濃煙從經略司後頭升起。她忽然想起小九那句狠毒的話。他說他要燒了錢如意的房子,讓錢如意一家不得好死。


  錢如意頓時大驚失色:“糟了。”撒腿就往家裏跑。


  繞過經略司高大的外牆,遠遠看見自己家的房子好端端的在那裏,別說著火了,炊煙都沒有一絲。


  這時,一股煙氣飄過來,嗆入錢如意的肺管,她咳嗽了兩聲,順著濃煙飄來的方向望去,原來竟是經略司的馬棚著火了。


  馬棚是歸陸子峰管理的,如果被燒了,陸子峰少不得要吃不了兜著走。


  錢如意頓時就大呼起來:“救火啊,快來人救火啊。”一邊喊著,一邊就奔過去滅火。這個時候,經略司裏的人眾似乎才反應過來,紛紛過來滅火。


  好在陸子峰提前就有預備放火的。馬棚的院子裏,備有大水缸,並且除了馬匹當日吃的草料,別的草料都不在這院子裏堆放。因此,這火雖然燒了起來,但是很快就被撲滅。除了馬棚被燒毀了以外,別的並無損失。


  為什麽呢?


  因為馬匹被喂的太胖了。這些日子,凝翠都是一大早就趕著馬去城外遛馬去了。馬棚裏,一匹馬都沒有。要不然,那禍可就闖大了,要是認真問罪下來,陸子峰的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錢如意心裏驚疑未定:“這好端端的,怎麽就忽然起火了呢?”要說這火是小九放的,錢如意還真不相信。就小九那慫樣,也就在家裏瑟,哪裏有膽子敢在衙門重地放火呢?

  這時,竟然驚動了衛善。他急匆匆趕來:“怎麽回事?”


  一眾主薄、押司並侍衛、雜役,都麵麵相覷,被燒毀的場院裏,啥事一片寂靜。錢如意見無人肯為陸子峰說話,急忙忙上前一步:“山長……”


  衛善一個眼刀飛過來:“衙門重地,哪裏來的婦人?”


  錢如意一噎,但是為了陸子峰她還是硬著頭皮道:“我是如意啊,錢如意。”


  衛善顯然並不打算給她什麽麵子:“放肆。”話說回來,錢如意在衛善麵前,原本就是沒有什麽麵子的。


  錢如意還想說什麽,衛善將手一揮:“趕出去。”


  那些侍衛就來驅趕錢如意。


  “抓到了。我把那放火的小賊給抓住了。”隻見宋義守氣喘籲籲的拖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少年走來。將那少年往人群當中一推:“就是這小子放的火。”


  錢如意打眼望去,頓時吃了一驚,掙紮著向宋義守道:“您沒有看錯麽?”


  宋義守的本意一目了然,就是為了幫助陸子峰脫罪的。陸子峰管理馬房的,馬棚失火卻不見他的蹤影,一個玩忽職守是跑不掉的。宋義守和他在京中的時候就親厚,自然會替陸子峰著想。


  他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再不能錯。我閑來無事,走到這裏,正好撞見這小子放火。我喊了一聲,他撒腿就跑。我追了他半個金山縣才捉到他,好險沒把我這兩條老腿給跑斷。”


  錢如意心急如焚,那人是小九啊。是她的親弟弟。她是恨小九不爭氣,可是沒想讓他有事。放火焚燒衙門重地,傻子也知道那是死罪,斬立決都不為過。


  錢如意急急喊道:“不是他,肯定不是他。他還是個孩子……”那些侍衛已經將她拖出了馬棚,用力扔在了外頭的草地上,喝罵道:“不想死的,滾。”


  錢如意顧不上渾身被摔的疼痛,爬起身就往那小門旁跑。隻見小九被推搡在衛善麵前,早就嚇得渾身如同篩糠一般。


  衛善沉著臉色:“誰讓你放火燒經略司衙門的?”隻見他滿臉陰霾,仿佛地獄中的閻羅,再看不見一絲往日溫文儒雅的樣子。


  小九已經快被嚇得暈厥過去了,哆嗦道:“我不是要燒衙門,我隻是要燒馬棚。”


  衛善眼睛一瞪。


  小九哆嗦道:“我原本是要燒錢如意的房子的,可是我忘了帶火折子。後來遇見一個人,給了我火折子,告訴我,想讓錢如意生不如死,燒她的房子不如燒馬棚。燒了馬棚,她男人就不能活了。”


  衛善慍怒道:“一派胡言。”


  小九已經被嚇得不能思考了,根本就不會說謊。連連磕頭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千真萬確。”


  衛善道:“你為什麽要燒錢如意的房子?”


  提起這個,小九頓時氣憤起來,連那驚恐都被壓下了不少,抬起頭來:“我和她……”忽然看見衛善身邊站著的一個人,頓時眼睛一亮,指著那人道:“呐,呐,呐,……”說著就要站起來。


  “大膽。”那人一拳擊在小九的門麵上,當場將小九打得頭往後一揚,仰麵摔在了地上。他掙紮了兩下,鼻子、耳朵裏冒出鮮血來,而後便不動了。


  錢如意大驚,一聲尖叫衝出嗓子,但下一刻就被一隻手捂住,變成了嗚嗚聲。


  她被那人倒拖著,也不知被拖出去多遠。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處身在樹林之中。胸中憋悶的仿佛要爆炸一樣,她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九,小九……”


  她是挺恨小九的,可是,那是她親弟弟啊,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


  “別哭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同時遞了一塊手巾給她:“有人要害陸先生的命,你還是快點兒去告訴他,讓他及早提防吧。那小子,雖然罪不至死,但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哭他,不值得。”


  錢如意擦著眼淚,這才想起什麽:“你是誰?”


  那女子回眸一笑:“我麽?我也不是什麽好人,你還是不要知道了。快回去找你丈夫去吧。晚了怕來不及了。”


  錢如意站起身,走了幾步,再回頭看的時候,隻見林中寂寂,哪裏還有人影。她隻覺得眼眶裏發酸,抬起手想要擦一擦,才發現手裏還捏著剛才那女子給的手巾。略一回想,她竟然想不起那女子的長相。


  可眼下並不是糾結這個時候,有人要害陸子峰,是她之前在馬棚外聽到小九說的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以,那女子不管是什麽人,說的都是真話。


  小九大約是活不成了,不能再讓陸子峰有事。如果陸子峰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的家就完了。


  她慌忙就找路往回走。


  因為挖野菜的緣故,金山縣周遭就沒有錢如意沒走過的地方。她又有個過人之處,就是分辨方向十分厲害。因此很容易就找到回家的路。


  但是,走路不是她長項,她之前又是救火,又是慟哭,腳上更沒力氣。緊趕慢趕回到家中,已經晚了。陸子峰已經被衛善捉了去,暫時押在了經略司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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