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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偶遇趙大妹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她在家中的事情,簡單也不簡單。每日裏,家務事雖然都有七嫂一手操持,不怎麽用她動手,但是照看兩個孩子,四個老人的任務都是她的。尤其是開年笨笨和丫丫都四歲了。錢如意琢磨著給倆娃開蒙。


  陸子峰的學問好,但他顯然是沒有功夫來教導家裏的倆娃的。錢如意倒是什麽都知道一些。可就是那字兒寫的,忒對不起觀眾。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那橫平豎直,一撇一捺她都認識,看著也沒什麽難得,為什麽就到了她筆下就變得歪三扭四起來。


  總之,家中這些事,忙得她暈頭轉向,不亦樂乎,外頭的事她一概不打聽也不問。


  但是,並不是她不問,就真的會像她祈盼的那樣,平安無事。


  從朝廷成立經略司之處,疾風驟雨就已經開始醞釀。


  衛善想要在經略使的位子上無所事事的坐著,顯然也是不可能的。錢如意不知道老賢王是不是做了什麽。才進三月,衛善就一改常態,要在周邊州縣上報田地、人口等等信息到經略司。


  因為他和葛世文擠在一個小小的縣衙內,確實有些擁擠。老賢王將原來經略司一應吏房主事,並一幹下屬,全都召回經略司衙門裏來坐班。


  等到天黑,依舊回縣衙門裏睡覺去。


  而且,這位老賢王,別看年紀大了,可是精神非同一般的好。每天比雞起的早,比那啥睡得還晚。經略司裏,連正堂主事衛善算著,每天起早趕來應卯,那老爺子就已經氣定神閑的坐在正堂上等著了。因為經略司這是初初開張,一應事務雜亂繁瑣,最不缺的就是事情做。


  有這位老爺子坐鎮,衛善都不敢喘大氣兒,更別說那些吏薄了。


  大家一天裏馬不停蹄的忙碌著,沒幾天功夫,那些賦閑了一年多,養的白白胖胖的吏薄們,就有些扛不住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嘛。


  再熬了幾天,就有身體差,心態被熬崩潰的病倒了。


  老爺子理所當然的就把掃大街的陸子峰給劃撥過去填坑了。而且這個坑填的,衛善心服口服,啞口無言。


  再等幾天,又病倒一個。老爺子從他帶來的那些聽閑書的人群裏,扒拉扒拉,找了個年輕身體好的,又給填進去了。


  經略司裏的那些老油條一看,這架勢,老賢王是有備而來啊。照這速度下去,不用半年,這些人的差事就都丟完了。而且你還沒話說。誰讓你沒有那個能力勝任呢?


  你幹不了,還不許別人幹麽?


  於是,剩下的吏薄,就算再苦也都不敢輕易的炸毛。一個個跟牛一樣拚命往前拉。過去一年耽誤的事情,短短半年就整理的初露眉目。


  因為有老賢王坐鎮,外頭的這些小風小雨暫且還吹不到錢如意這裏。可是,大約是應了一句話,樂極生悲。四月裏,爺爺的身體明顯不好起來。也許是老人家看錢如意如今的日子,很是過得,放下心來的同時,渾身的精氣神也就散了。開始還能認清人,後來就誰都不認識,整天喊著要回家。


  陸子峰現在跟著在經略司裏做事,忙得不可開交。錢如意便和七嫂一起,帶著孩子陪爺爺、奶奶回了元寶村。


  老宅被錢五郎賣的,隻剩下三間茅草房。因為常年不曾修繕,也搖搖欲墜。但是,爺爺執意要住回老宅子裏去。


  叔伯們隻好將那茅草屋子簡單的修繕了一下,先將爺爺安置下來。但是,安置下爺爺和奶奶,這裏就沒有多餘的屋子給錢如意和七嫂居住。


  錢如意看著眼前的情景,別提有多心酸了。


  她無論如何不會拋開爺爺、奶奶到別處休息。隻能在地上臨時打個草鋪。


  正收拾著,忽見趙豐收遠遠的站在門外的一棵老樹下,默默的向這邊看著。


  七嫂見了,心裏有氣,就要去趕他走。


  錢如意將她拉住:“都過去的事,我都不在乎了你還糾結什麽。”


  七嫂憤憤道:“我就是氣不過。當初都說好了的,他怎麽能說變卦就變卦?”


  錢如意道:“都是命罷了。”


  七嫂微微一愣:“你怎麽說起這樣的話來?這可不像你?”


  錢如意苦笑:“誰一開始就是信命的呢?隻不過,活著活著就信了。”


  七嫂知道她因為爺爺的事情,心裏難過,因此歎息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大家忙亂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才安置妥當。大伯母回去吩咐飯食,大伯就留下來,一麵幫錢如意照看爺爺、奶奶,一邊擬訂接下來的一幹事宜。


  因為有錢如意的加入。原本商量好的各家贍養事宜,最後都沒有履行。爺爺、奶奶後來一直跟著錢如意生活的。如今眼見著老人的況狀不好,身後事自然要早早的安排起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錢如意心裏明白,可明白不代表就能坦然接受。她不敢想這事,隻覺得眼下裏每一刻都是煎熬。看大伯在想事情,她便信步走了出來。話說,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獨自在村裏漫步了。


  不知不覺,她便步過了村頭的小橋,走到那一望無際的迷蹤蕩邊緣。


  忽然,一個人影映入眼簾。


  錢如意下意識的一怔。


  那人似乎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轉過頭來。


  “趙豐收?”


  趙豐收怔怔的站在那裏,許久翻身向這邊走來:“我想進蕩子裏去,可是又怕自己不認識路,走不回來。”


  錢如意不解道:“好端端的,又不是荒旱年景,你去那裏頭做什麽?”


  趙豐收垂下頭,許久道:“你以前常常在那裏等人,我也想去那裏等你。可是,我不敢……”他說著,都快哭了的感覺。


  錢如意心頭的酸楚,瞬間更甚:“你都多大了?三十了吧?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你等我做什麽?我又不在那蕩子裏,又沒功夫去捉野味來烤了給你,就算烤了,你如今可是方圓幾十裏有名的財主,也不會稀罕對不對?”要說當年的事,錢如意真的放下了,那隻是她自己認為的,若不然這時候的語氣也就不會這般的夾槍帶棒,滿含諷刺了。隻不過,越是放不下的,才越是不會承認罷了。


  趙豐收悶悶的搖頭,卻什麽都沒有再說。


  他一向這樣,總是說不了三句話就悶起頭來。每每這樣,錢如意都被氣的火冒三丈。這次也不例外,但是,就在錢如意想要發火的時候,忽然又泄了氣。


  事已至此。她已為人妻,為人母。還在這裏和一個悶葫蘆生氣,又是何必呢?


  趙豐收等了許久,大約沒有等到錢如意發火,他自己都有些詫異起來,抬起頭來就看見錢如意目中慢慢的悲傷。他忽然就慌了,忙忙的在自己身上摸索著,手忙腳亂的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塞進錢如意手裏:“這個……你家的鑰匙。”


  錢如意有些糊塗:“我家的鑰匙?”


  趙豐收兩手比劃著,越是想說越說不出來,急得出了一頭大汗。


  神奇的是,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但是,錢如意卻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


  趙豐收把錢五郎賣出的宅子,都買了回來。這些就是老宅裏所有房間的鑰匙。


  一瞬間,錢如意有些忍不住目中的淚意,但她不想在趙豐收麵前掉淚。她隻能將那淚意化成一聲怒吼:“你什麽意思,來可憐我,看我笑話的嗎?”


  趙豐收在聽到這聲怒吼之後,瞬間僵直了。許久,忽然間雙目之中淚雨滂沱,一轉身,哭著跑走了。


  錢如意手裏握著那一串鑰匙,內心真的很想砸開趙豐收那榆木腦袋看一看,那貨的腦袋裏是怎樣一個奇葩的構造。


  她回到村裏,看著老宅子大門上掛著的明晃晃、油亮亮的鎖頭,拿著那串鑰匙正想要打開,這才發現,這串鑰匙上每一個都做著記號。找到和鎖頭對應的記號,去開鎖,那鎖應聲二開。


  也就是說,這些記號是趙豐收特意刻上去的。


  對此,錢如意有些不敢相信。榆木腦袋趙豐收,能有這樣的心眼兒?


  可是,除了趙豐收,又會是誰呢?


  她轉頭看了看,對門兒趙家的門庭,這幾年似乎更加的蕭條破敗了。一個年輕的婦人正站在院子裏罵街。錢如意隱約記得,那婦人似乎是趙家的老二媳婦。原本也是個溫婉的女子,幾年不見,不知如何竟然成了如今這般潑辣模樣。


  她忽然就想起一個人來……趙大妹。


  想當年,因為趙大妹被賣,她心裏愧疚了好幾年。


  正在這時,一個梳著圓髻,鬢角垂下一縷長長劉海的年輕婦人,一搖一擺向這邊走來。大約是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那婦人抬起眼眸來,四目相對。


  那婦人怔了怔,將薄薄嘴唇間的一個瓜子殼,噗的一聲吐在了地上,又從手心裏撿起一個瓜子兒扔進嘴裏,劈啪一聲咬開:“如意啊,可是有日子沒見了。聽說你嫁到京裏了,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被男人休了?就你那狗脾氣,被休了也是遲早的事。這麽著,你跟著我幹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給個娘娘都不換。”


  錢如意足足看了那婦人有一刻鍾,才從她的眉眼中認出,她就是趙大妹。


  趙大妹從小就生的漂亮。白白淨淨的麵皮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挺鼻梁,薄嘴唇兒。如今依舊很漂亮。隻是脫卻那少時的天真稚氣,眉角眼梢多了一份風流滄桑。


  錢如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得,就問了一句:“你現在還好嗎?”


  趙大妹將兩隻手一抬,轉了個身給錢如意看:“你看看我,像是不好嗎?”她說著,步上老宅的台階,走到錢如意麵前,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幹不幹?”


  錢如意知道她說的是幹什麽,要是以往,定然和她吵鬧起來,這時卻絲毫生氣不起來,望著她道:“你就沒想過以後你老了怎麽辦?”


  趙大妹將身靠在門框上,似乎整個人都沒骨頭一般,又似乎對麵院子裏的爭吵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懶洋洋,悠悠然道:“我算是想開了,這世上,靠誰都是假的,隻有靠自己是真的。女人嘛,一輩子也就是這麽回事。跟誰睡特麽不是睡?你說對不對?我現在多好啊,這個睡膩歪了,我再換一個。一個不夠我就找倆。”


  她說著,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料子:“你看,這可是南邊來的綢緞。我之前做丫頭那家,連正頭主子都穿不著的上好綢緞。這樣的,我有好幾件呢?你要不,我送你兩件。”


  錢如意不解:“你怎麽忽然對我這麽好了?”


  趙大妹翻個白眼兒:“同病相憐唄,還不是看你被休回來,無依無靠的,我可憐你唄。以前是我想差了,才恨你把我贖出來,後來我想明白了。幸虧你把我贖出來,要不然,在那樣無情無義的家裏,就算我生了兒子又怎麽樣?就那老妖婆,八成早把我賣進窯子裏去了。


  要真落到那一步,我才叫求天天不靈,求地地無門呢。


  你不知道,我有一次去看我兒子。街上碰見個要飯的肮髒女人,那頭發亂的……嘖嘖……渾身又髒又臭……嘖嘖……”趙大妹皺著眉頭,擺著手,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形容她見到的那個女人有多肮髒了。最後,她神秘兮兮的問道:“你知道那女人是誰不?”


  這個錢如意去哪裏知道啊。


  趙大妹接著道:“是和我原來那家主人,相好的一家的丫頭。和我差不多的年紀,我做丫頭的時候,她想勾引我主人,我們倆還打過一架。你再想不到,幾年的功夫不見,一個好好的人能被糟踐成那副鬼樣子。嘖嘖……”趙大妹連連搖頭:“虧得她那時候目中無人的猖狂樣子了。以為自己長的好,在男人麵前有的是手段。結果呢,還不是被自己家的主人送給別人,又不知道過了幾手,最後被玩兒爛,買到那最下等的窯子裏去。不過一兩年就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趙大妹說起往事,似乎還有些無法從驚愕中走出來。過了一會兒才感歎道:“這人呐,還是要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才好。你知道我現在為啥不想著嫁人了不?”


  錢如意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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