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對門有個小竹馬> 289、紅顏禍水

289、紅顏禍水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那婦人瞟了她一眼,眼神微微一迷:“沒看出來,黃豆大的一個人兒,還是個能壓得住衣裳的。等賣你的時候,我要定你了。我也不指著你接客,就往門口放個台子,把你往上頭一放。保管關內八百裏的男人,都被你那一身騷味兒給招來。”


  錢如意翻了她一個白眼兒,將蔑視發揮到淋漓盡致。


  那婦人頓時撫掌大笑,以為自己得意:“瞧這眼皮兒翻的,忒是俊俏。”


  錢如意道:“你今天來,是專程陪我拌嘴的麽?”


  那婦人這才想起正經差事來:“哎呀,一看見你我就把正事給忘了。實在是你這丫頭太過有趣,很是合我的胃口。罷了,罷了。


  等賣你的時候,我也不要你去門口攬客了,到時候就收你做個幹閨女,將來等我死了,就把醉春樓給你。到了那時,咱們醉春樓一定會成為關內第一大窯子。”


  錢如意聞言,簡直哭笑不得:“你的誌氣還挺高。”


  “那是,不要小瞧咱們做表字的。這表字要是做得好,那可也了不起的很呢。你沒聽說過《秦淮八豔》吧?那才是咱們窯姐兒該有的樣子。”


  “哦。”錢如意淡淡的應了一聲:“你怎麽知道《秦淮八豔》的?那不是在京城傳說的麽?什麽時候傳到這裏了?”


  “呦,看不出啊。你還是個見過識廣的。莫非你原來也是和咱們一個行當的?”


  “呸,你娘才是和你一個行當的。”錢如意啐了她一口。


  那婦人頓時笑起來:“真讓你說著了。我這窯姐兒確實是家傳的。”


  這般恬不知恥的境界,錢如意自愧弗如。


  那婦人接著道:“要說那《秦淮八豔》的典故,出處是哪裏,我是不知道的。不過,你要想聽的時候,等你到了咱們家的時候。


  你娘我帶你去金山縣勾欄市坊聽去。我還打算著,什麽時候空了,去那裏也開個窯子去。我也不用咱們關內的女孩子,就去那夏侯墓,買上幾十個胡娘,開個異域風情的窯子。”


  錢如意意外道:“你說什麽?”這婦人的每一句話她都能聽懂,每一個地名她也熟知。偏偏組合在一起,錢如意就有些意外的很了。什麽時候,金山小縣,這樣的出名了?


  “呦,你還不知道呢?”那婦人說著,壓低了嗓音,湊到錢如意耳邊道:“那金山縣經略司的陸大人,傳說有仙人護佑的,可是了不得的很。傳說他上能通天,下能入地,就連那麵目都能隨意變幻。以前,誰知道金山縣是什麽地方啊。這才一年不到,你再問問,看看關內還有不知道金山縣的人沒有?”


  錢如意心中悲喜摻半:“果然如同你說的這樣麽?”


  那婦人的神情越發的興奮,眼眸中都是亮晶晶的:“千真萬確的。”說完見錢如意表情複雜:“你還不信怎麽地?等你到了咱們家,為娘我帶你去看。”她三句話不離為娘,越說越順嘴了。


  錢如意不解道:“你怎麽就篤定了我一定會被賣掉呢?”


  那婦人笑道:“妮子,你太生嫩了些。我實話和你說了吧。但凡被送上宴席的女人,從來沒有還被男人留下的。你這副模樣,將來不管到了誰家,都是會被主母忌憚的。螻蟻尚且貪生,你最後要想活著,也隻好和我歸於一處。你敢不敢和我打賭?”


  錢如意心頭一片的冰涼:“我還真的不敢。萬一把你得罪了,日後你須要指教我。我可受不了。”不是她自賤,而是此時她隻覺得自己此行多半快要達成目的了。她已然是無顏再回家鄉,倘有餘生,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流落何方。


  那婦人伸手將她摟住:“哎呀我的心肝兒。你放心,就衝你和我這樣的投緣,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裏,我都會望著你,一旦你需要的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趕過去,把你買出來。”


  錢如意竟然被這個婦人打動:“那就多謝了。隻是……”錢如意既然被她感動,頓時便有些替她擔憂:“你見誰都這樣直言不諱麽?”


  婦人笑道:“哪有?我又不是傻子。”


  錢如意道:“那你是聽到什麽關於我的風言風語了麽?因此才敢一見我就對我說這些?”


  婦人道:“風言風語倒不至於。隻是我那裏人多嘴雜,不小心聽到一些罷了。等你以後到了咱們家裏的時候,我再和你細說。”


  錢如意見她忽然收住話頭,知道她這種人,但凡礙著事兒的,必然是不會多說的。因此也就不再詢問。


  那婦人摟著錢如意:“你會唱曲兒嗎?”


  錢如意笑道:“看家的本領。”


  那婦人越發的滿意:“看來我必是要賺了的。”因此又問道:“你會跳舞麽?”


  錢如意搖頭:“別說跳舞,緊走兩步都喘成牛。”


  “哈哈哈……”那婦人大笑:“你這丫頭,講話倒是有趣。就憑這個,也不怕沒飯吃的。罷了,多得我也不問了。我隻交代你兩句宴席上的規矩。”


  錢如意點頭。


  婦人將宴席上主客的位置,以及尊卑和錢如意說了一遍。又囑咐道:“你要是不想招鹹豬手,就不要向前湊。宴席上定然會有很多想要借機上位的女孩子,你往後靠一靠,她們正巴不得呢。沒有人生來就甘心做繼女、奴婢的,總要折騰一下才死心對不對?你就將機會讓給他們好了。”


  錢如意道:“多謝提點。”


  婦人笑道:“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麽。換了別人,我才不告訴她呢。由著她們爭搶著去,我還多一段飯後磕牙的笑話來講。”


  錢如意道:“你倒是活得通透。”


  婦人擺手道:“哎呀,沒有人是天生就看得開的。我也是三災八難走過來,認命罷了。我說這麽多呢,其實還有一個意思,丫頭啊,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個世界所有的苦難都讓咱們女人嚐了,憑什麽咱們要死。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能活下去,就一定要活下去。就算山窮水盡了,你想想我。我接著你。”


  錢如意忽然就覺得有些異樣。但是,下一刻那婦人擺手道:“罷了,不說了。”又恢複了一臉笑意的樣子:“我在這兒也待的夠久的了。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歇著。咱們女人,別人不心疼,自己心疼自己罷了。”


  錢如意點頭:“慢走不送。”


  那婦人轉頭便走了,連頭都不回的那種。


  錢如意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為止。


  刁氏走過來道:“娘子,您真的……”她不忍說下去:“那奴婢可怎麽辦?”


  錢如意抬頭看了她一眼,低歎一聲:“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到了那時,你必然有你的歸宿,而我也有我自己的前路。隻願咱們各自安好,也不枉主仆一場了。”


  刁氏道:“侯爺真的會把你賣了麽?”


  錢如意搖頭:“那倒不至於,不過送人也說不定。情愛這種東西,連我都不信。想來我在侯爺心目中,不過是多年未遂的一件憾事。如今彌補了,厭倦了,剩下的便隻有厭惡了。要是能全身而退,也不失一件美事。”


  刁氏有些聽不懂,但似乎又覺得有些道理。


  錢如意抬起頭來:“你去問問,這府裏有沒有什麽樂器,琵琶最好。我昔日聽過一段琵琶曲,也不知能不能彈得上來。左右無事,切試一試。”


  刁氏意外道:“娘子竟會彈琵琶?”


  錢如意其實從來沒有彈過。就像她信口拈來的那些詩句一樣,隻是一時心血來潮。過後恐怕連蹤影都留不下一絲。不過,她都到了如今的境地,還壓抑著自己做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唄。


  “你快去。”


  刁氏轉身去了。


  過了很久才抱著一支琵琶走來:“娘子啊,府裏還真有琵琶。奴婢才剛出門,正好遇見七夫人,她問奴婢急急忙忙的幹什麽去。


  奴婢說了,七夫人便給了奴婢這支琵琶。”


  錢如意將那琵琶接過,拿在手中忽然就有了一股福臨心至之感,順手就撥了一下那琴弦,叮咚一聲脆響,餘音嫋嫋:“好琵琶。”


  刁氏在一旁侍候著,等了許久,隻見錢如意隻是抱著那琵琶發呆,並不彈。因此喚了她一聲:“娘子。”


  錢如意回過神來。


  刁氏道:“您怎麽不彈了?”


  錢如意將那琵琶放下:“明日才是宴席。”


  刁氏也不懂,聞言點頭道:“那奴婢先將琵琶收在一旁。”


  錢如意點頭:“我要沐浴、焚香,勞煩嫂子幫我。”


  刁氏雖然覺得今日的錢如意有些奇怪,可是她本來就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因此也並沒有多想。


  錢如意沐浴更衣,焚香在案。待要向天禱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這一生,老天爺除了給了她許多親人以外,其餘諸事就沒有一件順遂的。待要罵罵蒼天,覺得不妥,待要謝謝蒼天,終覺不忿。因此,望著天空發了一會子呆,也就算了。


  她細細的吃了晚飯。所謂細細的吃,就是將她那骨子裏帶來的矯情,毫無餘地的全都展露出來。在刁氏眼裏,已經十分精細的飯菜茶點,她都隻撿那最精華之處吃了。將一桌子的食物,各個都吃了一口。往常,她是不會這樣的。


  窮苦出身的她,令她本能的抗拒浪費糧食,往往可著一樣食物吃,隻取自己剛剛好能吃飽的。哪裏有過像今日這般的矯情的。


  而後,她早早的洗漱了,爬上床去睡覺。總要養足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氣去彈琵琶。


  她這個人,極少失眠的。這時候心中了無掛礙,更是沾枕頭就著。


  周正原本沒有想著再來找錢如意的。他命錢如意明日侍宴,一則羞辱陸子峰,二則傾瀉自己對於周玉郎的憤恨,三則是強迫自己斷了這兒女情長。


  他早已不再是那衝動的少年郎。父子反目,痛定思痛很容易就想到原因所在。他既然能走到今天,最不缺的就是狠戾。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可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了主院的外頭。看見兩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在院子裏玩耍。周正找了找手。


  兩個小丫頭跑過來:“見過侯爺。”


  周正望了望上房緊閉的房門:“你家娘子今天都做了什麽?”


  小丫頭想了想:“沒做什麽。”


  周正心裏頓時便不痛快起來:“沒哭嗎?”


  小丫頭搖頭。


  “也沒有罵人?”


  “我們娘子從來不罵人。”


  “也沒見什麽人?”


  “有個大娘來過,兩人說了一會兒子話。後來讓刁媽媽去借了一支琵琶來。再後來就是沐浴更衣,望著天空發了一會兒呆。後來就是吃飯,洗漱,睡覺。真的沒什麽事。”


  周正追問:“刁媽借琵琶做什麽?”


  小丫頭搖頭:“刁媽媽沒說。”


  周正看看天色,吩咐兩個小丫頭:“夜深了,你倆也別在外頭玩兒了,回房睡覺去吧。”


  看著兩個小丫頭離開,他有心離去,可心裏終歸是有些不踏實。猶豫再三還是抬腳走進了正院的大門。


  刁氏看見她,正要行禮。


  周正示意她不要出聲。


  刁氏轉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錢如意,垂頭離去了。


  周正在屋子裏梭巡了一圈,看見放在桌子上的琵琶。他上前拿起看了看,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而後走到床前。


  熟睡中的錢如意寧靜的仿佛一塊璞玉,幹淨的仿佛世界上最透徹的水晶。令人很難將那些形容不貞之婦的詞,用在她身上。


  有那麽一瞬間,周正有些後悔自己的做法。這樣一個寧靜美好的女子,本該被捧在手心裏疼愛才對。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可轉而,周正又為自己那一瞬間的心軟感到慚愧。


  他是周正,是北定候,怎可因為一個女子而喪失了誌氣。


  如此反反複複,思來想去,等他終於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錢如意的床前,坐了一夜。若不是窗紙上的魚肚白,將他驚醒,他還不知道要糾結到什麽時候。


  “紅顏禍水,古人誠不欺我。”周正在心底感歎一聲,起身便走,生恐自己一時不舍起來。


  錢如意從睡夢中睜開眼睛,兀自發了一會兒愣。她雖然嗜睡,可到底是個凡人,說是心中了無掛礙,又如何就真的能做到忘情忘性,沒心沒肺。因此,一夜之間也是夢魂縈繞,時有驚醒。早就發現了周正在自己床邊。此時察覺他走了,這才睜開眼睛。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