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黎明之前(十)
「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說,那個『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洞穴深處』的命令僅僅只是表面現象,是為了掩飾某種真實目的的幌子咯?」
洛耶的話語換來了伊蓮恩的一陣點頭。
「就是那樣沒錯,雖然和之前的全部一樣沒有什麼根據,但是,就是直覺啦!直覺!那個叫什麼來著……」
「女人的直覺。」維傑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少年清楚的記得那位大人的教誨,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樣一些明明沒有任何道理,卻永遠都不能懷疑其正確性的東西。
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女人的直覺」。
用奇異的目光掃過維傑,事實上,少年那樸實無華的純黑色眸子令伊蓮恩不由得立刻移開了視線,像這種天真無邪的目光對人而言是最可怕不過的「武器」。
她十分清楚。
「好了,大概就是這樣,能胡謅出的情報也就是這些了,我要回到地面上去了。」鬆開了抓住了洛耶手掌的手——在少女的手掌感觸到了完全不比自己薄的繭子令女傭兵一陣心悸,在少女那友善的目光之下,伊蓮恩將一隻腳踏上階梯,不過很快,她就又轉回了身子。
「差點忘了,明明是必須要告訴你們的事情……」察覺到貴族青年臉上的驚訝轉化為無奈,伊蓮恩的嘴角勾起迷人的笑意,「畢竟,我已經是子爵大人的部下了,所以,對於之前的『同伴』們也只能對不起了呢~」
昧心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伊蓮恩將那副明為高傲實為撒嬌的表情收回。
「如果你們要前進的話,戰鬥自然是免不了的……就像和我們這些人的時候一樣。但是,不同的是,在這個洞穴的更深處,有著遠比我們這些『嘍啰』強的多的……『敵人』。」
她眼中所展露出的情感有,不安,以及擔憂。
「你們確實很強,少年很強,子爵大人很強,那邊的士兵也不是普通的士兵,好像是普諾吧?稍稍有些想起來他的傳言了呢……」
將視線從遠處,正跪地摸索著什麼東西的普諾身上,移回眼前,那名給了自己太多「意外」的少女身上。
「女僕小妹你更是,強得可怕,強到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程度,嗯……雖然很不甘心但事實就是這樣。」似乎還未能從之前的挫敗感中完全解脫,女傭兵的眉頭多少還是有些陰沉,不過馬上,這些東西就被更深的擔憂所取代。
「你們確實很強,但是,就算是這樣的實力恐怕也不能保證你們能在之後的戰鬥中取得勝利……」看著面前三人沒有什麼變化的神色,伊蓮恩不由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真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你們似乎並不擔心這個,抱歉,也是我輕看了你們的意志。如果你們有必須前進的理由的話,敵人的實力再強又如何呢?不過,就算只是為了讓我安心,還是將我所知的都告訴你們吧。」
「關於『敵人』的情報——」
她這樣說。
……
……
……
獨自一人在螺旋狀的階梯上踏著步子,儘管周圍一團漆黑,但這絲毫不能妨礙到伊蓮恩的前進。
「應該……已經確切傳達到了吧。」
她這樣想。
對於埃文,少年,女僕小妹,甚至是那個有著「偏見」的士兵,毫無疑問,作為對手,她尊敬著他們——他們都有著自己的『魅力』,抑或『吸引力』的所在。而作為同伴,這個詞語對於女傭兵來說有些太過沉重了,作為同伴,她不可抑制地表現出了對幾人的擔心。
——敵人難以預想的強。那些他們將要,如果繼續前進的話就一定會面對到的敵人。
首先就是,賈夫利,那個冷酷而又殘忍,奪走了自己曾經擁有的全部的男人。作為傭兵來講,那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完美的,絕對沒有他不會接受的任務,而且也從未有過他未能完成的任務……那個男人,正是戰侯公會那扭曲的價值觀最好的體現!
「失敗等於死亡。」
這實在太過可怕了。
驅散了腦中那些軟弱的想法,那一天的夢魘卻又重現於眼前。當戰侯公會的名聲於這片西北的土地上鵲起的時候,很少有人注意到的則是,那些逐漸消失了蹤影的一個又一個「弱小」的傭兵公會。戰侯的崛起是,建立在對於無數個小公會的殘忍吞併之中的,將那些公會的人員全部強制吸納入其中正是戰侯日益強大的緣由。而對於這樣的,破壞了傭兵界原本秩序的行為,大家並非是沒有反抗,事實是,所有的反抗者就如同雜草那般,全然沒有反抗之力。
反抗是有的,而在這其中,帶領大家反抗戰侯公會暴行的正是當時雖尚未成年,但早已鋒芒畢露的伊蓮恩所帶領的「蒼狼」。
而後,出現在伊蓮恩面前的正是,這個男人。
只有,他一人。
一把再普通不過的軍刀配上一隻可以在任何一家鐵匠店打造出的匕首,那個男人僅用這兩樣武器奏出了血與火的樂章。
一對五十的結果是,那個男人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像樣的傷,而自己這面,除了伊蓮恩之外,其餘四十九人全部被乾淨而利落地了結了生命。
「我並不喜歡殺女人和小孩,而你偏偏兩樣都佔了,所以留你一命。」
那個冷酷的傭兵留下這句話,丟下了手中染滿鮮血的軍刀與匕首,離開了。
那一天,蒼狼的哀嚎響徹了整個西北草原。
而在那天之後,戰侯公會毫無疑問地成為了西北傭兵界的「主宰」,這個詞用在這兒全不過分。那天之後,在諾斯沃特,再沒有任何敢於反抗戰侯權威的傭兵了。
後來,失去了夥伴,家庭——公會就是她的家,信念以及全部銳氣的伊蓮恩加入了戰侯公會,成為了那些普通傭兵中的一員。
與賈夫利的遭遇徹底改變了她。
「太強了……壓倒性的……」女傭兵放緩了步子,口中喃喃念道。每次回想起那一晚,那個男人的身影,伊蓮恩都不禁直打寒顫,不過,唯一可以讓她聊以安慰的事情是:
時間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