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們先歇會兒,我出去一趟。”杜向東與媳婦商量了去醫院的事,便打個招呼出去了。
羅樹琴身體虛弱,點點頭就又回床上躺著了。
小狗蛋看了眼吃飽喝足,在那拿著根掃帚說是掃地實則畫圈的傻弟弟,再看那人遠去的背景,他的唇抿的緊緊的。
哼,又出去耍錢吧?也就好了那麽一會兒。
杜向東當然不知家裏娃咋想他,他這會兒倒也挺鬱悶。
原身當初結婚時申請的這塊宅基地離村中心有點遠,但離村邊的大河倒挺近,出門沒兩步就能看到河邊十幾個婦女邊洗衣服邊扯家長。
一幫人又說又笑,中間還有幾個大嗓門,聲音大的能把岸邊樹上停著的小麻雀給震飛。
隻是這樣一個熱鬧的場麵,當杜向東身影出現在道邊,一瞬間就安靜下來,然後就是竊竊私語,既而紛紛抱盆跑走。
杜向東:,,。
杜向東有些尷尬,知道原身不受人待見,但也沒想到這麽不受待見啊。
他本來還想著找人借個板車呢。
這時,一個年輕婦女抱著木盆迎麵過來,他認出這人是他家鄰居,趕緊道:“李嫂子,我想問下你家板車在家嗎?我想借來用下,送我媳婦去醫院檢查下。”
李嫂子叫李秀花,見杜向東經過,大家都能躲多遠躲多遠,她也不例外。
隻是她家就住前邊,對方又迎麵走來,她剛想快步悶頭過去,卻不想對方就攔在前麵,她臉色微變還以為對方要幹嘛,誰曾想就聽到這話。
好半晌她都沒吱聲,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杜向東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反應過來。
她第一反應當然是不借的,誰想跟個混子扯上關係,住在附近那是沒轍了,誰讓房子也搬不走,他家房子蓋附近了呢。
可話還沒出口她就停住了,這人雖不是東西,可他那小媳婦卻可憐。
被這混子算計當了媳婦,娘家不在這邊又可勁欺負打罵人家,都給他生了倆兒了還不消停。
兩家離的近,隔壁鬧大點動靜她們都聽的到,今天早上更是見到兩人吵的前所未有的凶,甚至聽到‘把孩子送人’這種話。
然後就真見杜老大把他家小二抱走了,然後大家就紛紛猜測這個杜老大是把小兒子給賣了抵債,畢竟這家夥幾乎經常跑到鎮子上去賭錢。
可沒想到對方早上抱走孩子,中午又給抱了回來。
眾人雖覺得可能猜測錯了,但多數還是覺得他那肯定是沒談好‘價’,才不會覺得他是良心發現。
可以說有多少人厭惡這混子,就有多少人同情他媳婦。
她也不例外,可同情歸同情,最多也就是平日塞個窩頭給個雞蛋的幫襯點,其實的卻是做不到了,畢竟這混子打起架來不要命,還有許多狐朋狗友,就連大隊長沒事也不想去招惹他,何況他們家。
平日裏大家見他躲著走,他也沒怎麽搭理過誰,現在居然說要送他媳婦去醫院?
那媳婦不就是他自己打的嗎?
難道是打什麽主意?
她一時想不透,不過到底還是借了,“行。”
杜向東不想太崩人設,於是也沒表現的有多高興,隻是道,“行,我一會兒去推,現在我得去趟大隊。”
說完轉身走了。
他走後,剛才抱盆跑走的眾人都不知從哪個旮旯冒了出來,她們許多人都好奇問李秀花。
“剛那個杜老大跟你說啥?”
“他不會跟你借錢吧?可聽說他輸不少錢。”
“哎喲,不會吧,那他不會急眼了跑咱家搶錢吧?”
至於為什麽不說偷,是因為杜老大這個雖然不是東西,但還真沒偷過誰家東西。
李秀花好半晌才答,“他,他找我借板車,說送他媳婦去醫院檢查。”
“切,怎麽可能?!”有人起了高聲,一臉不可思議表情。
眾人也紛紛點頭。
李秀花也覺得不太可能,可想到中午的時候他家二小子找她借雞蛋,不久她就聞到隔壁的香味兒。那倆小子現在也就會燒個火,應該不是他們做的。
想到此,她覺得說不定還真有可能,隻是不知對方這是又唱哪出。
他們村原先叫小坡村,後來改成生產隊了,連著隔壁大坡村一塊,改叫了坡地生產大隊。
現在的大隊長叫葛前進,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杜向東到了大隊院裏的時候,就見葛大隊長正坐屋裏,敞著門,抽著卷煙呢。
他也不廢話,當即就道,“大隊長,我媳婦病了,我帶她去醫院看看大夫,你給開個介紹信,再借我二十塊錢。”
現在全身上下就隻有兩毛錢,現在又急著去醫院就隻能借錢,而原身也沒什麽能借錢的朋友,親戚就杜家老兩口,但原身這些年在他們那已經摳了不少錢,想要再借恐怕得扯皮,更何況他記得二老昨天去了縣城隨份子去了,所以都不在家。
於是他仔細回想了下,在這年代看病如果家裏沒錢可以跟生產隊借,如果還不上到年底就用工分抵就行。
葛大隊長聽了這話,被煙嗆了下,咳嗽了好幾聲才道,“大隊沒錢。”
他可真敢開口,一個不事生產的混子居然還敢來大隊借錢,借了他拿什麽還?再說因為有他沒少給他們生產隊丟臉,要不是上頭最近有風聲,說是不興再搞批D那一套,他非得收拾這個混子不可。
別人怕他,他這個生產隊長可不怕他。
杜向東被拒絕也不著急,好似知他所想,“我回來就去上工,回頭從工分裏頭扣。”
葛大隊長詫異的看他一眼,但擰緊眉頭,仍然不鬆口。
杜向東便隻好拾起原身人設,皮笑肉不笑的說,“我說大隊長,我為媳婦看病才跟隊上借錢,你要不借我,我媳婦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我就得瘋。咱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你安排大伯子小舅子來在隊上當個計分員、老師啥的,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吧?怎麽著、到時我給你宣揚宣揚?”
葛大隊長蹭的就站了起來,“你?”
他當大隊長好幾年了,哪能不給家裏人謀點好處,但這事傳出去可就不好了。
剛才杜向東來大隊路上有人看到了,有那好事的就跟來看看啥事,畢竟這混子可從來沒進過大隊,此時院內外便有探頭探腦的。
葛大隊長把煙在一個鐵皮罐子裏按滅,哼了一聲讓會計給他支了二十塊錢,甩了一句,“明天來上工。”
杜向東這次笑眯眯的應了,從會計那裏領了錢出去後,就又去了李秀花家把平板車推上,她男人崔國慶也在家,見他推車到也沒說什麽。
杜向東說了聲下午回來就還,然後推著車進了家門。
兩個孩子見他回來都挺高興,小臭狗就眼睛亮亮的圍過來,一邊的小狗蛋則繃著小臉眼睛一直往這瞟。
杜向東從屋裏拿了兩床僅剩的薄被子,鋪在上麵,然後讓媳婦坐了上去。
兩個孩子在家也不放心,讓他們就也跟上了。
這個家連個鎖也沒有,好在家裏也沒啥可丟的,也可以說沒誰敢跑他家偷東西,所以隻是關上門,便推上三人出發了。
他們生產隊到縣裏要二十多裏地,但是現在也沒公交直達他們這,所以也隻得借個板車推著去了。
隻是沒出村這段路,就迎來不少躲閃的、探究的、好奇的、疑惑的目光,杜向東內心一個七十多的老頭了,對這些目光直接無視。
兩個小孩子被這麽多人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到媽媽懷裏。
而羅樹琴雖然被許多人看的也有些臉紅,但心頭卻突然冒出一縷絲絲的甜意。
她就算在家時也沒人對她這麽好過,雖說她想不起怎麽跟這人結的婚,但這人對她也太好了吧。
居然不顧別人目光,推著她去看病。
到了縣醫院,人還是挺多的,杜向東先把人放到一樓長椅上坐著,讓兩個小家夥在那陪著媽媽,然後他去排了隊,好不容易輪到他們。
大夫讓他們又拿著單子一通的檢查,不過沒一個小時也就檢查完了,因為這醫院也沒多少儀器,這要是擱前世杜向東跑醫院那會兒,半天也檢查不完。
檢查過後,大夫看了看報告,看了羅樹琴身上的傷,又看了杜向東一眼。
將他留在屋裏單獨說,杜向東趕緊解釋,就是夫妻打架。
雖說他也挺討厭原身,但這時畢竟頂著這副皮囊的人是他。
聽了杜向東這麽說,大夫還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說起羅樹琴病情。
跟杜向東想的差不多,羅樹琴忘掉了近六年的記憶,確切的說就是把跟原身有關的都給忘了。
隻記得剛來下鄉那時候及之前的,而且大夫還別有深意的說,“現在病人這種狀況,是選擇將痛苦的記憶忘掉,不排除有恢複記憶的可能,但她是選擇性忘記,恐怕機率不大。我建議不要再刺激她,最好盡量讓她做點高興的事,忘掉那段過去或許是好事。”
杜向東頂著醫生不善的目光連忙點頭稱是,他當然也不想媳婦想起原身。但就算是痛苦回憶,缺失了好幾年記憶也不好吧,所以他便又問了大夫。
大夫就說,“這個順其自然吧。但如果有條件,還是要到大醫院看看。”
杜向東出來後,還沒等他說什麽,羅樹琴就迫不急待的問她能治好嗎?
杜向東隻好硬著頭皮道,“大夫說慢慢來,一定能好的。”
羅樹琴放心的笑了。
隻是沒一會兒她就哭了,因為杜向東帶她去上藥。她身上的傷看著嚴重,但原身這次早上出去的急,所以沒弄到傷筋動骨頭,除了磕到頭失了憶,其餘臉上身上便都是外傷,隻是上藥的時候卻是很疼的。
羅樹琴又覺得長這麽大沒這麽疼過,但又覺得這些又不是沒經過,她頭突然就是一陣疼,可依然什麽也想不起來。
身上藥上完,杜向東去交了費,便又推著她回去了。
路上,她哭了一會兒,可能覺得不那麽疼了就慢慢不哭了,隻是她越來越沉默起來,快進村時更問杜向東,“你以前對我好嗎?”
作者有話說:
過一會兒還有一章,會挺晚的,大家明天看吧,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