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你的未來藍圖裏有沒有我
第35章你的未來藍圖裏有沒有我
秋風吹過，泛黃的葉片從樹上掉落，打了幾個旋兒，落在地麵上。
李遇和朱顏一起，背著書包去上早課，路過食堂先去用早飯，一個買了油條豆漿，一個是包子和粥，時間還早便去了教學樓旁的小石桌那兒吃東西。
大學幾年，似乎有無數個這樣重複的時刻。然而，事實上每一天窗外飄著的每一朵流雲都不同，時間有意無意在推著每個人前進、成長。
早晨的空氣帶著些許涼意，李遇吃完油條和豆漿，覺得整個身體都暖和了。
今天上的是中國新聞史，講課的孫老師據說曾經是一名資深記者，他身材清臒，頭發花白，麵頰瘦到微微凹下去，此刻正在講台上激昂開講：
意大利曆史學家克羅奇說：“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意思是，“過去的事實，要和現在生活的一種興趣打成一片”才能突顯曆史研究的價值。在中國新聞史的課堂上，我們要以當代的視角回望曆史，以當代人的思維理解曆史……
朱顏把書立起來跟李遇小聲說話，“你看孫老師幹瘦如柴的樣子，一看就是當了半輩子記者風餐露宿的結果，我們的路不好走啊！阿遇，你想過畢業做什麽嗎？”
李遇搖搖頭，實在是還沒有深想過，見過同係的同學背著相機，采訪完回到學校，累到生無可戀的樣子；也聽過上一屆的前輩為了報道水貨客的話題，在水貨客聚集地蹲點裝窮成功混進去，臥底采訪後卻不幸被人發現，被狠狠揍了一頓……確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學長學姐們，有人進了新華社，外派去了非洲，成了戰地記者；有人進了中評社，在國家級會議中向元首發問；有人做了娛樂記者，挖出了某明星兩天拍完一部電影的內幕；還有人從外企辭職跑法院，報道殺人放火之類的社會問題……
她將何去何從？這幾年，也聽過很多“記者是職業更是理想”的心聲，她好像還沒有特別強烈而遠大的新聞理想，可也在心底期待過，自己真的能為揭露時弊，匡扶正義盡一點力，成為一名有社會責任和擔當的優秀記者。
因此，她一直在努力地學習和理解專業知識，希望能打好基礎，最終找準自己的定位，找到努力的方向，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時間如飛羽，匆匆不露痕跡，樹葉沒來得及全部落下，冬天就急匆匆趕來了。大學隻四年，如今已經進入第三個冬天。
李遇站在校園裏看著樹上變黃的梧桐葉發呆，從夏到秋再到冬，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她和周鬱安的感情從說破那一刻到現在，有許多快樂的時刻，也偶爾會有不安，因為知道這大半年一起走過的時光，在時間的長河裏簡直微不足道。
有時候，看到他專注的樣子，她便相信，他們的感情像一株破土不久的植物，還在積蓄能量，也許會有難過的坎，但終會有更盛大的長勢；隻是，冬日好像比她預想的來得早了一些，她偶爾也懷疑是否還有可期待的春時。
周鬱安自十一假期歸來後便開始著手複習考研，初步目標是首都的 H 大，他心裏對自己有一些把握，隻是還不知如何跟李遇開口談起；關於未來，他們都不曾詳細說過，他心裏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好的時機。
仿佛回到了高三，周鬱安又過起了複習刷題每天被學習環繞的日子；不同的是，他比高三還要目標明確，還要滿懷憧憬，因為身邊有了心愛的女孩陪伴。他想，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他一定要告訴她這一切。
忙起來的時候，雖然身處一個城，一片大郊區，仍然少了許多見麵的時間。快兩個月了，倆人隻在一次晚飯後匆匆見過一次說了會話，周鬱安常常說忙，無法來看她，李遇也不好去打擾他。
於是，漸漸地，擁抱變成了口頭的問候，牽手變成了社交軟件上的一個符號，麵對麵說話變成了一個人打字：兩個人用對話了解彼此，用文字講述生活。
最開始，李遇還會興致勃勃描繪一個場景，形容一個畫麵，包括買到了好喝的咖啡，點了個雞扒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試圖牽動周鬱安的情緒，令他感同身受；周鬱安每次都認真回應她，卻無力再回饋她同樣的時間和熱情。
周鬱安每天早晚仍然跟她說幾句話，講天氣、說飲食，讓她照顧好自己；午飯也偶爾問她吃了沒，叮囑她要按時吃飯：很多很多重複的話。李遇也開始變得沉默，兩個人交流的頻次變少了，時間也變少了。
李遇心裏湧出過無數的奇怪念頭，又被她一一否決掉……不，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
直到連身邊的舍友都開始問，“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李遇才不得不麵對，有好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好好說話了，也許真的應該問一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吃完晚飯，李遇趴在床上沉思，翻來覆去，最終還是決定問清楚。她想，現在的她，已經沒那麽脆弱了，什麽樣的結果，她都可以接受。深吸一口氣，李遇開始打字：
“Knock knock，有人在嗎？”
幾分鍾後，還在圖書館自習的周鬱安回複了消息，他滿臉笑意，“在呀，在呀”，又發了一個“親親”的表情。
“鬱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倦怠了？”李遇開門見山。
“什麽倦怠？”
“感情啊。”
周鬱安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自己複雜的心情，想哭，是他不好，才讓李遇生出這樣的困惑和不安；也想笑，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已做好了長跑的打算，如今才剛剛開始而已，還有漫長的路程和風景沒有經曆和享受過，他怎麽可能倦怠？
李遇看周鬱安半天沒回應，以為說中了，便忍著難受，故作大方開始打字：“鬱安，我本來就覺得我們做朋友比較好，不如現在退回去，你看好不好？”
周鬱安的腦袋轟一下就炸了，自責、難過、委屈、憤怒、不甘一股腦地湧上來，令他渾身冰冷，心裏卻像火燒一樣難受。他想：他必須先停下來，好好和李遇溝通溝通這個問題了，不然，李遇肯定會先甩了他，那麽，他這麽努力還有什麽意義？
摁摁太陽穴，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撥通了電話，李遇很久才接起來，“阿遇，我去找你好不好，我們麵對麵說話，事情不是你想的樣子，你相信我，好不好？”
等著他的是漫長的沉默，隨後便傳來李遇輕輕的一聲，“嗯。”
李遇穿好衣服拎了包出門，周鬱安也收拾書包打了個車往 C 大出發，一路上，他心裏翻來覆去都是李遇剛才的話，退回朋友關係，每一個字都讓他不安。
見到李遇的瞬間，他遠遠看著女孩亭亭玉立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混蛋，他有太長時間沒有好好地看著她、擁抱她了，他在以自以為好的方式在對待她，他活該。
周鬱安對李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牽著她往校門外走，李遇疑惑，“我們去哪兒？”
周鬱安苦笑，“去個能說話的地方。”
“什麽地方？”李遇追根究底。
“我剛剛繞道去問張曉柏拿了鑰匙，高考後他爺爺送了他一個小公寓在吳家口，他有時候會去住。我們去那個房子說話，好不好，阿遇？”周鬱安轉向她，看著她的表情詢問。
李遇仍然麵帶迷茫，周鬱安摸摸她發頂，溫聲撫慰，“就說說話，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李遇點點頭。
張曉柏的房子是個單身公寓，裝飾簡潔，以黑白灰色調為主，進門後，周鬱安帶著李遇在沙發上坐下，又給她接了杯溫水遞過來，自己才坐在她旁邊。
李遇轉頭看他，黑亮的眼睛裏藏著不解。周鬱安長歎一聲，把她抱在懷裏，幫她把散亂的長發撥在耳後，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李遇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落在周鬱安的脖頸裏，溫熱而濕潤的觸感讓他心裏猛地疼了一下，手忙腳亂去找紙巾來給她擦眼淚。
李遇漸漸停止哭泣，周鬱安把她放下來，兩隻手抓著她肩膀，讓她看他，聲音幹澀開了口，“阿遇，我想問你，你有沒有想過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止現在，還有以後，和我結婚，我們做一對長久的愛人。你想過嗎？”
李遇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我，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她也曾想過，然後又覺得自己實在想太多，便揮揮手否定掉那偶然閃現的想法。
“我想過，不，應該說我從最開始就是這麽想的。”周鬱安表情堅定，捏著她的肩膀用了力。
“阿遇，我是一個男人，我有我的責任和擔當，我必須為未來做長遠的打算，我想我們以後能有好的生活。”
“其實，從十一收假開始，我就已經在準備考研了，暫時定的目標是 H 大，我不知道怎麽對你說，也不知道你有什麽樣的規劃。不止這個問題沒法開口，我更不敢跟你談論未來，怕嚇到你，怕你還沒有做好準備，怕你還沒有把我當作一個長遠的人生伴侶看待，怕你直接告訴我，你的未來藍圖裏根本沒有我……”周鬱安的眼睛紅紅的，看得李遇瑟縮了一下。
李遇被這番話的重量震懾到，生怕自己一開口便說出不合時宜讓他傷心的話，心裏悶悶的難受，努力了幾次才開口，“我不知道你這麽想的，我沒敢想那麽遠。對我來說，邁出這一步，我們現在能在一起，我已經覺得很好了，我隻希望，我們把眼下的每一步都走好。至於以後，我還沒有完全想好，不管是我自己，還是我們。不過，我大概不會考研，有可能的話應該就是去做記者。”
周鬱安聽到她願意這樣交心，已經在心裏慶幸起來，起碼不是最壞的情況。小心翼翼嚐試著問她，“那你會一直留在平城嗎？”
一句話突然點醒了李遇，H 大在首都，意思是他又要去外地上學，眉心立刻皺起來，不滿道：“你從來沒告訴我你想去 H 大”，呼一口氣停頓了一下，煩躁地開了口，“算了，你會在 H 大認識更多其他的女孩，我們現在高興一天是一天，不好嗎？”
周鬱安已經平複的情緒又被她挑起來，突然便靠近了捧著她的臉重重地吻了下來，李遇的臉被他捏疼了，不安地掙紮著，周鬱安的雙臂牢牢困著她，唇舌放肆地侵占掠奪，卷繞糾纏。
李遇的身體漸漸軟下來，再想不到任何東西，隻任由自己被激烈的情緒主導，用雙手回抱他，用唇舌回應他，感受著唇齒糾纏間兩個人強烈的愛和怨，那麽清晰。
許久沒有這樣親密的接觸，李遇沒一會兒便覺得呼吸困難，推開他讓兩個人拉開距離。
周鬱安看著她殷紅泛著水光的雙唇，輕聲笑了出來，手撫上她臉頰，眼神裏添了鄭重，“阿遇，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好不好？我不是非要去 H 大的，我們可以再商量。另外，即使是現在，我也可以認識別的人，可是那些人跟我有什麽關係呢？她們都不是你。阿遇，我隻喜歡你，隻愛你。”
被他熾熱的目光注視著，羞澀和震驚讓李遇臉頰泛紅，嘴唇半張，他第一次開口說愛她，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許久，她才收斂心神，訥訥答，“我知道了。我，我也是。”隨即便小碎步跑去了衛生間，哢噠一聲把門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