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拆穿
安迪趕來的時候,只有應晴一個人站在原地。
「晴晴,你怎麼了?手臂受傷了嗎?」安迪著急地上前查看起了應晴的傷勢。
「……之前摔了一跤。」應晴淡淡地回了一句,將安迪抓起的手臂放回了身旁。
「摔跤?」安迪的嗓門變大了,「我電話里明明聽見了聞清的聲音!」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應晴。
當場被戳穿謊話,應晴正有些局促,幸好救護車這個時候到了。
應晴看了看救護車上下來的醫生,又看了看安迪,輕聲道:「我們到醫院再說吧……」
安迪一臉「我暫時放過你」的表情,剛想扶著應晴走上救護車,卻被應晴拉住了手臂,應晴苦著臉,「安迪,我……可能動不了了……」
「你!……」安迪看著應晴那個樣子,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於是也只能站在原地乾瞪眼。
……
「清兒,你不要害怕,你不會有事的!」徐靖南一直透過後視鏡觀察著聞清,此時正沉聲安慰著她,車子開得很快。
「靖南……我們的孩子……不會沒有了吧……」聞清虛弱的聲音在後車廂低低地響起。
「不要亂想,我們一會就到醫院了,乖。」
遇到紅燈,徐靖南反應敏捷地打了轉向燈,走小路,抄近道,去往最近的醫院。
很快,到了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側門口,徐靖南將後座上臉色蒼白的應晴抱起,「晴晴,別怕,已經到醫院了,沒事的。」
傍晚,安靜的vip病房裡,聞清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徐靖南站在窗口,高大挺拔的身影沉浸在昏黃的光線里。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倒在那?」他的聲音莫名有些悠遠。
「……我今天去環球購物中心逛了逛,本來打算散會步的,沒想到遇到了應晴……」不知怎麼的,聞清竟然覺得有些心慌,明明是早就準備好的台詞,此刻說起來卻覺得分外的蒼白。
「……嗯?然後呢?」徐靖南轉過身面對著聞清,對於她說了一半的事感到疑惑。
「然後……本來我們想去咖啡店聊會天的,晴晴她……突然就朝我撲了過來……靖南,你不要怪晴晴……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突發奇想地出來走走……我們的孩子就不會這麼沒了……」聞清又開始哭了起來。
「撲,了,過,來?」徐靖南沒有再聽她後面的哭訴,反而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她之前的話。
應晴像是會突然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嗎?
「靖南,你怎麼了?」聞清的臉上掛著淚珠,正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傷心地看著他。
「……沒事。清兒你現在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知道嗎?」徐靖南走向聞清,溫柔地說道。
聽到徐靖南沒有一點要追究應晴的意思,聞清暗自咬牙。她把所有的事都計劃好了。之前到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已經告訴了她她肚子里的是一個死胎,說是以她的身體至少要養個三年才能懷孕……從那之後,這個計劃就已經在她的腦子裡醞釀了……
但是徐靖南!竟然一點都沒有怪應晴的意思?
聞清只能不甘心地再次說道:「靖南……我好怕我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聽到她再次提起孩子的事,徐靖南的心裡不禁湧上了一絲不耐煩。之前讓聞清懷上完全是因為他喝醉了神志不清,聽到聞清懷孕的消息,他也一直都是驚慌無奈大於喜悅的。這次孩子意外流掉,他雖然也十分心疼聞清,但是不可否認他的內心是舒了口氣的。
「清兒,你好好休息……」徐靖南疲憊地說道,抬步向病房門口走去。
聞清看著徐靖南的背影,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與此同時,應晴正坐在病房裡和安迪聊天。
「什麼!聞清懷孕了?」安迪大叫。
應晴緩慢地點了點頭,「是我害了他們的孩子……要是我不撲過去就好了……可是誰知道那輛摩托車竟然開到我們附近又掉頭了……」她凌亂地組織著語言,深深地陷入了懊悔中。
「等等——」安迪皺著眉打斷了她。
「你說……那輛本來朝你開過來的摩托車又掉頭了?」安迪冷靜地問道。
「嗯,我本來以為那輛摩托車想要衝向我們,我……怕直接傷害到聞清……所以我撲上去想擋住她,沒想到……」應晴解釋著。
「晴晴你別自責了,這不關你的事……你看看你胳膊上的傷!我跟你說,聞清這個女人就是朵白蓮花,指不定今天發生的事就是她自導自演,目的就是陷害你呢!」安迪心疼地看著應晴小臂上紅腫的大包。
「安迪,你在說什麼?清兒,她的孩子都沒了!她怎麼可能為了陷害我做出這樣的事情!」應晴氣惱地瞪了安迪一眼。
「誰說她不可能的……」一個低沉的男聲伴隨著推門聲,傳進了病房。
「徐巍州?」安迪瞪大了眼睛。怎麼不管晴晴在哪,都能看到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應晴疑惑地問道。
「你知道你上次在巷子里遇到的歹徒,是誰派來的嗎?今天,那輛疾馳而過的機車,也是同一批人故意所為。」徐巍州關上了病房門,低聲說道。
「難怪,我當時就是被那輛熟悉的摩托車聲嚇到了,所以才撲向聞清的……上次那個歹徒開的也是機車,我有心理陰影。」應晴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到底是誰用這樣兇狠的手段對待晴晴!這簡直是要把晴晴往死路上逼!」安迪激動地大聲叫道。
「是沈燁。」徐巍州看著床上的應晴沉聲說道。
「什麼!」應晴的眼睛瞪得很大,原來沈燁竟然這麼恨自己嗎。
徐巍州看著病床上,遭遇過太多坎坷的小女人,眸色溫柔,儘是憐惜。
「我的人在盯了沈燁之後,還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事……」徐巍州的眼神悠遠了起來,「沈燁跟聞清交往甚密,甚至……轉給打手的錢都是聞清付的。」
這話一出口,屋子裡有一瞬間的安靜。
接著是安迪憤怒地聲音:「就知道是這朵白蓮花!」
應晴回過神來,蒼白的唇輕抿,嘴裡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聞清……不可能的……這不可能……」
真的難以置信……
即使安迪經常對她說,聞清可能心眼很壞,她都從沒相信過,在她眼裡,聞清一直是一個,單純無害的女孩。
她從沒想過,如果這一切都是聞清設計的……那……
「怎麼不可能!我跟你說的,都是我這些天暗中調查出的真相。從你在巷子里遇到歹徒,我就一直在追查了。我也是沒想到,那個聞清,會把你和靖南騙得團團轉。」徐巍州沉聲道,表情十分憤慨。
「可是她沒道理為了陷害我,把自己的孩子也搭上啊……」應晴直視著徐巍州。
徐巍州被她這個問題問得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道:「這個問題……我也暫時沒有調查清楚……但是晴晴,聞清這個人你要小心……」他表情誠懇地望著應晴。
應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的腦子嗡嗡作響,突如其來的事實排在她的頭上,一時間讓她難以消解。
「這個聞清,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沒想到還能做出這種事來!」安迪一下子就認定了徐巍州說的話,兀自在那忿忿不平。
「好了,你先別想這些了,我告訴你是讓你小心點聞清,以後不要再跟她見面了。」徐巍州走上前幫她把背板降了下去,放柔了聲音繼續道:「你現在好好休息養傷,知道了嗎?」
應晴默許了他的一系列動作,並沒有出聲拒絕。
安迪把他們倆的互動看在眼裡,臉上露出了一個頗具深意的笑容,卻沒多說。她跟應晴打了聲招呼,說是還有事,明天再來。
病房裡只剩下了應晴和徐巍州。
「徐巍州,你說我要把這些事告訴他嗎?」過了不知道多久,應晴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病房裡響起。
她口中的「他」,徐巍州心領神會,自然是徐靖南。
「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我說的這些。你知道,我跟他一直都有矛盾,恐怕我無憑無據地告訴他這些,他也不會相信。而且,他公司出了點情況,估計現在應該焦頭爛額了。晴晴,你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提防聞清和沈燁她們。不要再相信聞清是什麼好人了。」
徐巍州俯著健碩的身子,雙眼看著她,沉聲道。
「你先吃東西,我去找醫院的人安排下。」徐巍州說完,走出了病房。
應晴無力地望著天花板。腦子裡回憶起有關聞清的一切畫面,她那單純可愛的樣子,還深深地印在腦海,卻沒想到她暗自里如此的恨自己……恨到連自己和徐靖南的孩子都可以捨棄嗎……
這個事實,對應晴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徐靖南呢,他還不知道這一切吧。
就算她告訴了他這些,他又會信她嗎?
事實證明,徐靖南的惡劣與愚蠢的程度遠超應晴的預料。
當天晚上徐靖南直接闖進了應晴的病房。
那個時候,應晴好不容易想事情想累了,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徐巍州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醫院,留了下來陪她。
徐靖南不說一句推門進來的時候,徐巍州正拿了他的西服想往應晴的手臂那邊蓋(因為應晴手臂傷得比較嚴重,醫生建議把手臂吊起來,保證血液流通)——
說不清徐靖南當時是怎樣的表情,總之他幾乎是立刻就叫了出來,「你怎麼在這?」一雙黑眸更是死死地瞪著徐巍州,氣勢洶洶的口吻彷彿捉姦在床。
應晴當即就被他「吼」醒了,一臉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徐巍州像是沒看見他似的,手上的動作更是沒停,他甚至挑釁似地低下頭幫應晴掖了掖被角,嘴上體貼地問著:「睡得好嗎?」
在徐靖南眼裡,徐巍州所有的舉動都讓他火冒三丈,噴著火的眸子直接鎖定住了應晴被徐巍州抓著的手上,他想都沒想地譏諷道:「你那麼想跟我分手,就是因為他?」
應晴顯然也意識到徐靖南來了,她剛睡醒,頭還有些疼,聽到徐靖南的話,她皺起了眉頭,「徐靖南,你發什麼瘋?」
「發瘋?你說我發瘋?」徐靖南的聲調更高了,他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是!我發瘋了才會看上你!」
「滾!立刻!馬上!」應晴的情緒激動起來。
「徐靖南,晴晴之前受了傷,如果你還有點眼力見,請你出去!別刺激她。」徐巍州站到了應晴的前面,看著一步之外的徐靖南,淡淡地開口。
晴晴?
在這個節骨眼上,徐靖南簡直被這個稱呼激得眼球都泛起了紅血絲,他聽見自己用極其嘲諷的音調說:「受傷?清兒被你害得流產了!你竟然還能事不關己似的躺在這!」
這話一出口,病房裡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臉色都變了變。
應晴慘笑著開口道:「所以你過來是來找我算賬的,是嗎?你覺得我惡毒地害你沒了孩子是嗎?徐靖南,你真了不起!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她的臉上滿是受傷的絕望。
看到她這個樣子,徐靖南沉默了。他知道他剛剛說的話太過分了,應晴是不可能會做出傷害聞清的事的……
但是,話說都說了,而且還是在徐巍州的面前,他怎麼都不可能拉下臉來解釋服軟的,於是他只能梗著脖子,繼續道:「我想找你單獨聊聊,不想有其他人在場。」他的眼神犀利地掃過一邊站著的徐巍州。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還沒等徐巍州開口,應晴率先冷聲道。
「請你出去。」徐巍州想著徐靖南邁了一小步,昂首道。
「我跟她說話,你憑什麼在這裡管我們的事?還有,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離開這個地方,不然……你會知道後果。」徐靖南不愧是徐靖南,威脅起人來,那倨傲矜貴、唯我獨尊的樣子立刻就出來了。
「哦?是嗎?貴公司研發的美白系列化妝品還有在生產嗎?不怕再也消費者投訴爛臉嗎?」徐巍州不甘示弱地回道。
waterskin美白系列的發售是他這一年著重負責的事,光是產品的研發和後期宣傳就投入了五千多萬。
看到他那得意昂然的樣子,徐靖南的眼神暗了暗,聯繫到之前有人懷疑公司有內鬼的事……
「是你?」徐靖南慢慢地說道,眼睛彷彿要把徐巍州盯出一個洞來。
「當然,徐家多大的家業,就算你那個什麼系列做成了一個無底洞,都填的滿。」徐巍州嘲諷地勾起了唇角。
「身為徐家人,卻做出這種事。你猜爺爺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徐靖南步步緊逼。
「知道又怎麼樣?他只需要知道他選了一個怎樣的『廢物』來接管徐氏……」徐巍州分毫不讓。
眼看兩人似乎就要打起來,應晴頭更疼了,她冷聲道:「我一點都不想聽到你們在這邊爭論,你們要說出去說,我還要休息。」
還是應晴說的話管用,兩個高大的男人果然住了嘴。
隨後,徐靖南的手機響了起來,在滿室寂靜中,徐靖南拿出手機看了三秒,按下了掛斷。
「是聞清?」應晴冷哼了一聲。
徐靖南垂下眼,沒有回答。
「我想有些話我還是要說清楚……」應晴頓了頓,重新看向了徐靖南,「聞清今天在我租的小區門口等我,說是要找我聊一聊。然後在我們即將穿過馬路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向我們開了過來,因為我之前差點被開摩托車的歹徒弄傷過,所以我下意識朝聞清撲了過去,想要保護她……但是還是害她流產了……我只能說我很遺憾……但是!」
她慢慢加重了語氣,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哪一刻想過要害她!徐靖南你聽清楚了嗎?」
徐靖南僵在原地,木著張臉說不出一句話來。
手機鈴聲再一次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這一次,徐靖南走出了病房。
轉身前,他深深看了眼應晴,什麼都沒說。
滿室的寂靜中,應晴低低地開了口:「徐巍州,徐靖南說的美白系列的化妝品是你搞的鬼嗎?」
「晴晴,這些事你不用管。」徐巍州俯下身摸了摸應晴的頭髮,柔聲道。
「前一陣子的,新聞頭條是不是你做的?」應晴拍開了他的手,加大了音量。
徐巍州臉上的表情總算不輕鬆了起來,他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她,「就算是我做的,又怎麼樣,徐靖南與你無關不是嗎?」
「我只是不想跟這麼卑鄙的人做朋友。」應晴冷淡地說道。
「卑鄙?對,是我設計讓徐靖南投入巨大的美白系列糟消費者投訴!但是那又怎麼樣!商場如戰場,在我看來這只是成功的一點小手段,你現在這樣指責我,我不能接受!」徐巍州冷哼。
「可是,你明明是徐家的人!」應晴義憤填膺。
「應晴!」徐巍州怒喝,「徐靖南到底給你灌了什麼米湯?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為什麼你還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我是徐家人嗎?徐家人他媽把我當家人看嗎!徐靖南都那麼欺負你了,你還向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我沒有向著誰,我只知道,你這麼做很卑鄙。」應晴很討厭這樣的徐巍州,他看起來很強勢,又有點邪氣。
「是你壓根就對我有偏見!」徐巍州大聲反駁,雙手扣住她的肩膀,表情慍怒,那眼神彷彿是在對他控訴。
「徐巍州,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缺德違法的事情了。」她是為他好,才這麼勸他的,她這人就是,別人對她稍微好一點,就記著。
上次徐巍州為了救她,背後還挨了一刀。
「我做這些有錯嗎?你父母健全,家庭良好。我呢?你知道我是身在怎樣的家庭里嗎?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和我媽就被徐家趕了出來,從我有記憶以來,所謂的徐家人沒有給過我一次好臉色!我憑什麼不能做對不起徐家的事!我自己一個人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給徐家人看看,他們選擇的繼承人什麼用都沒有!」
徐巍州一口氣把這麼多年心裡的話全吼了出來,一個人站在那說得漲紅了臉。
應晴終於沉默了下來。
或許徐巍州說的沒錯,她一直都對他抱有偏見。她不喜歡他的邪氣和肆意妄為,但卻從來沒想過原來他所經歷的,並不比任何人要少。
「晴晴,你能給我一個公平的追求你的機會嗎?不要把我想的那麼差……」徐巍州幾乎是有些憂傷地看著她。
「你知道……我把你當做朋友……你為我,為我們家做的事,我都記在心裡……」應晴抬眼看著他,認真地說。
「晴晴,我說過,你現在拒絕我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親口說出你要跟我在一起的!」徐巍州斬釘截鐵地說。
時隔不過半個月,應晴沒想到聞清居然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彼時,她正在茶餐廳吃點心。
聞清穿著一身粉紅色娃娃領大衣,仍舊戴著她那頂假髮。
見到應晴,她依然笑得像朵花般燦爛,她大方地打起了招呼:「晴晴,好巧啊,竟然在這碰到了你。」
這聞清,是在她背後裝了天線嗎?連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茶餐館都能「偶遇」?
看到她那張笑容燦爛的臉,應晴只覺得後背發毛,在這個笑容背後,她是有多麼險惡的內心……
要不是徐巍州跟她說了她做的那些事,可能直到現在應晴都還看不清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了?晴晴,為什麼不說話?」聞清自顧自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此時正歪著頭,關心地問道。
看著聞清自然的動作,應晴像是吞了只蒼蠅般難受,她倒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應晴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是不咸不淡地說道:「沒事啊,你想吃什麼?」邊說,她邊抬手招來了服務員。
「晴晴,那天……我是因為流產了太激動……所以對你的口氣有點差……你千萬別忘心裡去。」聞清突然提起了之前的事。
「沒事,就是難為你流產了。」應晴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隱約察覺到了應晴的敵意,聞清轉了轉眼珠子,聰明地轉移了話題,「晴晴,你最近怎麼對我態度這麼冷淡?」
應晴吃東西的動作不停,臉上的表情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
今天她穿著一件駝色的大衣,黑色的長直發披在肩上,臉上未施粉黛,美得清新脫俗。
「晴晴?」聞清的表情很是疑惑。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應晴又吃了一個湯包,這才慢慢悠悠地抬起了頭,「怎麼算我們都曾經是情敵的關係吧,我對你冷淡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她笑了笑,「對我這麼熱絡才有點不正常吧。」
對對面看似柔弱的聞清,應晴彷彿有一雙透視眼,那層偽善的表皮之後,是令人作嘔的,腐爛的內在。
那才是真正的聞清。
聞清被她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有些難看。
不過好在這個時候服務員端著托盤走了過來,這才稍稍緩解了聞清的尷尬。
等到服務員走後,聞清這才抬起頭看著應晴,她正了正色,開口道:「我今天過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之前是不是跟徐靖南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他手機里的『徐太太』是不是你!」她終於撕開面具,展露出真實的自己。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裝了這麼久失憶,真是辛苦你了。」應晴毫不避讓地對上了聞清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聞清剛剛還盛氣凌人的一張臉像是被人突然打了一拳,只剩下了怪異的慌張。
「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我幫你想想?」應晴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轉了轉眼睛,突然冷聲道:「上次那個開著摩托車想撞我們的人,你認識嗎?」
聞清完全沒想到她突然會問這個,當場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囁喏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本來應晴心裡對於徐巍州之前的說法是信了百分十八十的,但是現在看到聞清這個表情,幾乎是已經證實了徐巍州說的。
「那流產,也是你故意設計的?好陷害我?」應晴瞪大了眼睛。
「晴晴!」聞清突然大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為了陷害你而故意流掉我跟靖南的孩子!你太過分了!」她完全想是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的表情全是對應晴的傷心與憤怒。
這個女人!現在還在裝!她剛剛都已經承認了!
應晴那雙杏眸,一直緊鎖著對面噁心的女人。
倏地,她握住了一旁的水杯——
然後,朝著對面的聞清狠狠地潑去。
「啊!」聞清驚呼,餐廳里,其他客人朝這邊投來詫異目光。
聞清連忙擦掉臉上的水,弄頭髮時,不小心發套也掉了,十分狼狽的樣子。
應晴看著她一頭很短的發叉,對面的女孩,失了甜美,看起來極為醜陋。
她沒有心軟,嘲諷地笑著,「真是報應!」她咬牙切齒地說,「聞清,我到底跟你們有什麼仇,你們非要設計我,害我!」
應晴站起身,瞪著對面的聞清,不客氣地說,一臉的冷笑。
「還想在我面前裝可憐嗎?還以為我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嗎?我告訴你我全都知道了。」應晴瞪著她,咬牙切齒。
聞清搖頭,滿是委屈,「晴晴,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沒害過你,我知道你跟靖南的關係還是因為他的手機上把你的號碼存了『徐太太』。晴晴,你真的對我有太多誤解了……我連你害我流產都從來沒有怪過你……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對我……」
「聞清你就別再裝了!」應晴見聞清還在裝,猛地離開座位,來到了她的跟前。
聞清一臉淚水,仰著頭,一頭短髮茬里,都是傷疤。
「晴晴,我知道你喜歡靖南,可是靖南心裡只有我啊……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心平氣和地退出……成全我們……」
「聞清,你夠了!」真是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應晴噁心地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夠了的是你!」突然間,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攫住。
久違了的熟悉男聲在頭頂上方響起,應晴的心抽緊。
「啊!」男人猛地鬆開她,她重心不穩,下意識地扶著桌子邊緣,穩住了身子。
而聞清卻被他拉起,護在了懷裡。
應晴的世界像是整個都安靜了下來,像在上演一場沉默的舞台劇。
她就那麼看著徐靖南寶貝似地,將聞清護在懷裡,而他那張冷若寒霜的俊臉,那冰冷的眼神,像鋒利的冰錐,刺著自己。
應晴的身子,受了打擊似地,晃了晃,有種眩暈感。真切感受到了徐靖南的狠意,心,也驟然冰冷。過了這麼久,原來自己還是無法對他釋懷。
「靖南你終於回來了。」
聞清還是那副令人作嘔的偽裝可憐的樣兒,無助地抱著徐靖南。
她哭著喊,全身顫抖,臉埋在徐靖南懷裡,看著這樣的她,應晴噁心地想吐。
應晴和徐靖南的視線相對,這麼久不見,他看她的眼神簡直就像仇人一樣,那樣陌生、冰冷。
明明他懷裡的聞清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他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徐靖南,她根本就沒失憶,都是裝的。」應晴終於找回了自己的魂和理智,她望著徐靖南的眼睛,沉聲道。
她想要在他面前把聞清這朵白蓮花揭穿,想要看看徐靖南在知道聞清真面目之後的反應。
她的內心泛起了激烈的波濤,表面上卻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可是,徐靖南好像無動於衷似的。
黑色的長風衣包裹著他頃長挺拔的身軀,顯得他的身影更高挑。
他面無表情,嘴角似乎染著若有似無的笑,一雙漆黑的眸子,目光犀利。
他剛剛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她潑了聞清一杯水,然後又要打她。應晴她明明知道聞清之前剛流過產,現在,居然連這樣的她都不放過!怎麼會有這麼險惡的內心!果然是從聲色場合走出來的,自己之前算是小看了她!
這樣看來,聞清流產的事,應該是她故意的了。
想到之前在病房裡看到的徐巍州,徐靖南的心裡更是湧上一層濃濃的憤怒。
「我當然知道,清兒早就告訴我了。而你,應晴!你真是我見過最有心計、最會往上爬的女人了。」徐靖南的聲音恍如尖冰,犀利而又冰寒徹骨。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腦子嗡嗡作響,一陣惡寒從背脊竄起,讓她打了個顫,心像被冰凍住了,不痛不癢,冷得打顫。
「應晴,你別裝的一副受傷的樣子了。你之前說你瞎了眼看上我,今天我把這句話送還給你,我才是最瞎的那個!」徐靖南冷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
他是誰?
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徐靖南,怎麼可能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就算輸了,也不會承認,反而先將對方置於死地。
再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讓他痛過、失望過、中毒至深的女人。
男人的后牙緊.咬,隱忍著心口那如灼燒般的痛。
因為她心痛,不值。
他說她有心計,往上爬?他的意思是她之前對他的感情在他看來就只是想利用他往上爬?
他一直知道聞清沒有失憶,一直在跟她一起演戲,欺負、羞辱她。
她不信。
「徐靖南……」她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
然後他只是無情且嘲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一把將聞清打橫抱起,「清兒,我們回家。」
他溫柔地看著懷裡的聞清,柔聲說著,而後,邁開步子。
長風衣下擺擦過她的衣服,他抱著聞清,與她擦肩而過。
那一瞬,彼此的心,皆一陣緊縮。
所有的情意,在那一刻,變成了虛偽、欺騙、遊戲。應晴,你演得可真夠逼真的。腦子裡浮現起過往的一幕幕,他心如刀絞。
徐靖南抱著聞清,一步,一步地,朝著餐廳門口走去。
想著這些,想到自己動了真心,一顆心,彷彿被攪成了肉糊。
最無法接受的是自己,明知道她開始可能居心叵測,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她了。
應晴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漸漸模糊,眼眶裡漲滿了溫熱、濕潤的液體,下一瞬,傾瀉而出。
她扁著嘴,眼淚肆虐地流下。
她失神地挪動身子,僵硬地,走在眾人的目光里,像一具行屍走肉。
他一直都在玩弄她。
她一直都是他們間感情的墊腳石。
她笑了,身子緩緩蹲下,低著頭,大顆的淚滴掉落在地面上,捂著嘴,哭得狼狽而屈。
她蹲在路邊,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晴晴!」
安迪找來,看到蹲在路邊大哭的應晴,沖了過去,「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應晴抬起頭,啞聲地喊著:「要是我在一開始感情還沒這麼濃烈的時候就分手,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麼傷心了……」
安迪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緊緊抱住了她,氣憤地大吼:「徐靖南他是不是又欺負你了這個人渣!」
應晴緊抱著她,沒有回答,只是狼狽地哭著。
聞清被徐靖南帶回了自己的別墅。徐家那邊已經知道了聞清流產的事,出於不想讓他們知道是應晴害聞清流產的私心,徐靖南還是把聞清接到了這裡。
「靖南,對不起……我沒把我恢復記憶的事告訴你……」剛進大門,聞清就拉住了徐靖南,低下了頭裝作傷心地說道。
「……嗯。」徐靖南還沉浸在對應晴的失望與憤怒中,對於她的話並沒有怎麼聽。
看到徐靖南心不在焉的樣子,聞清氣得咬緊了嘴唇,卻終究不能說些什麼。
為了應晴,他連她失憶的事都不想理會了。
「我讓人給你放洗澡水,你先洗個澡。」徐靖南說完這局,轉身上了樓梯。
留下聞清一人,握緊了拳頭,站在原地。
他在痛苦嗎?
聞清在心裡冷哼,很是嫉妒,更加憤恨,在她昏迷的幾年裡,他,移情別戀了。
不過,她心底明白,他不是移情別戀,他心裡原本更喜歡的人就是她。
很多天沒人住的主卧,空空蕩蕩,沒一點人氣,徐靖南仰躺在偌大的雙人床.上,雙眼緊盯著天花板。
整個人呈放空狀態,什麼都沒想,滿腦子卻都是應晴的臉,五臟六腑都在翻攪,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應晴!」自覺地就喊出了這個名字,讓他抓狂,無可奈何的名字。
也是恨之入骨。
猛地坐起,他狂躁地扒著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