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嘶……好疼。”


    雖然塗幼安早就有心理準備, 但還是沒能料到結婚是這麽折磨人的一件事情。


    喜娘正用五色的棉紗線絞去塗幼安臉上細小的絨毛,平時都不會留意的絨毛被拔掉時如同針紮般格外刺痛,疼得塗幼安一直吸氣。


    “今天可不能哭。”崔夫人見塗幼安眸中蒙上一層水霧後連忙道, “再忍忍、馬上就結束了。”


    聽見這話塗幼安也隻能忍著痛意,努力睜大眼睛讓淚水不要流出來。


    過了好半天才終於結束了這番酷刑, 半夏也拿起浸濕的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粉末,那喜娘被她愁眉苦臉的表情逗笑,笑著解釋:“想來是郡主的皮膚要比尋常人嬌嫩許多, 所以痛感也比常人明顯些,過會兒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後喜娘又接著拿起刀片認真為塗幼安修眉, 看著在開麵後愈發細膩光滑的皮膚心下豔羨,笑著對崔夫人道:“若不是見到郡主,恐怕我一輩子都不知道什麽叫膚如凝脂啊。”


    崔夫人聽見這話神情中露出幾分自豪:“這倒是, 我家綏綏雖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 可但這皮膚放眼燕京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塗幼安有些無語地撇了撇嘴。


    尋常女子因著害怕變胖所以平日吃飯都極為克製,天天都不好吃飯, 自然無法和她這種滿腦子隻剩下吃東西的人一樣紅潤。


    大紅色的圓領袍早已穿戴完畢,喜娘在修完眉後便動作利索地開始為塗幼安上妝。


    本來還藏著些稚氣的麵容在喜娘的一番打扮下變得穩重卻又不失嬌豔, 就連塗幼安看見銅鏡裏的自己後都覺得有些陌生。


    麵若滿月,眼如水杏, 一雙極細的柳葉彎眉與點著口脂的朱唇。


    還真有了點玉軟花柔的味道。


    塗幼安還沒來得及感慨一下自己今日格外好看就感到頭上一沉, 抬眸時便發現那繁複精致的鳳冠已然唄戴在頭上, 緊接著喜娘便與崔夫人一起將翟紋霞帔為塗幼安穿上。


    看著身著鳳冠霞帔的塗幼安, 崔夫人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泛紅,笑容裏又是悵然又是欣慰, 她抬手摸了摸塗幼安的臉龐, 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轉過身拿起帕子擦拭著眼角淚水。


    “娘親不讓我哭,可自己倒是先哭起來了。”


    崔夫人回頭就看見塗幼安正笑意盈盈地,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輕聲道:“小沒良心的,就要出嫁了也不見你舍不得娘親。”


    “為什麽要舍不得啊,我又不是不回家了?”塗幼安一臉奇怪,思索了一下繼續道,“而且謝府離咱們家也不遠,坐馬車的話一刻鍾就回來啦。”


    “那怎麽能一樣?”崔夫人被女兒語氣裏的天真弄得哭笑不得,“你今天嫁過去後從此便是謝府的新婦了,如何還能像從前一般啊。”


    “那也不過是多了一重身份而已啊。”塗幼安搖了搖崔夫人的手,軟聲道,“我不依舊還是爹爹和娘親的女兒嘛。”


    這番言論確實與常人所想不同,好在崔夫人並不覺得出格,她思索了下後笑著道:“這倒也是。”


    *

    謝無妄從睜眼那一刻就感覺自己似在雲端,他恍恍惚惚地起身洗漱換好衣服,待坐在妝台前看著銅鏡裏穿著紅色喜服的人依舊感覺像是做夢。


    腳下也十分虛浮,就像踩著雲朵般沒有實感,直到在定國公府祭拜完先祖後謝無妄才慢慢回過神來,一直被遺忘在角落的緊張也在此刻一下子貫入心口。


    半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直到這一刻謝無妄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娶塗幼安為妻了。


    心中情緒也甚是複雜。


    他又是開心,又是緊張,同時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一些自卑之感。


    若是換成其他男子,想必家中定會有長輩出麵為兩人證婚賜禮。


    但這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他卻沒有辦法為塗幼安爭取到半分,甚至連他的至親血脈都不願祝福自己的婚事。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人在得知此事後歇斯底裏的哭鬧聲,謝無妄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他閉了閉眸,努力壓下心中不安。


    就半天,再讓他偷偷享受這半天時光。


    待到了晚上,他便將這偷來的幸福就此藏於心底封存。


    謝無妄緩緩吐出一口氣,待整理好情緒後立刻抬腳往塗幼安所在的院落走去。


    雖說謝無妄並無什麽親戚家眷,但明鏡司的不少兄弟們都陪著他前來迎親,除此之外甚至還能在人群中看見幾位皇子的身影。


    端王也在迎親的人群之中。


    溫潤如玉的青年麵上帶著淺淺笑意,可心裏頭卻如墜冰窖。


    那天宮宴結束時派去的人雖然沒有打聽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可第二日見謝無妄與塗幼安匆匆訂婚後也能明白一二。


    他心裏麵也不知道是開心多一點還是難受多一點,時不時就會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出去尋找塗幼安。


    隻是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有用。


    本想著隻要不嫁給自己得那幾個兄弟就好,可皇帝這一陣子的表現又由不得他開始懷疑這兩人的關係。


    端王用餘光打量著謝無妄冷峻的側臉,總覺得這張臉確實與父皇有幾分相似。


    燕京城內關於皇帝與謝無妄的傳聞端王也聽過不少,但因著自小便十分崇拜皇帝所以從來沒有相信過那些傳聞。


    可是沒想到那日父皇在得知謝無妄定親後心情大好。


    不僅賞賜了許多莊子金銀,而且還專門拜托了叔父齊王作為謝無妄的長輩前往謝府代為證婚,並且還將皇子公主們叫進宮囑托他們代表男方家人一同前去定國公府迎親。


    除了肅王與寧王外,年歲差不多的皇子基本都來了。


    深受器重這四個字實在是無法解釋清楚皇帝為何多次為謝無妄破例。


    若謝無妄當真是父皇的私生子,隻怕自己之前所構想的那些計劃都要全盤推翻了……


    不過其餘幾位皇子倒是沒有那麽多想法,他們隻當是謝無妄深受皇帝器重,這一路上都頗為熱情地幫著謝無妄對詩解謎以示友好。


    迎親之人基本上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沒過多久這些人便輕鬆進了院子,在呈上大雁一對後塗幼安也終於舉著扇子起身走出了屋外。


    盛裝打扮下的塗幼安比往日看起來更為漂亮,謝無妄看得有些恍惚,在聽到周圍人的調侃才紅著耳牽過那係著紅花的綢緞,慢著步子與塗幼安一同往主廳走去。


    待行完禮後謝無妄便為定國公與崔夫人敬茶,兩人都借著茶杯掩飾著自己泛紅的眼圈,待放下茶杯後崔夫人才道:“你們以後要好好的過日子。”


    “借母親吉言。”塗幼安認真地點了點頭。


    謝無妄更是緊張地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隻能跟著複述了一遍塗幼安的話。


    爾後塗幼安也終於蓋上紅蓋頭,在拜別定國公夫婦起身向府外走去。


    看著兩人緩緩離去後定國公才終於抬起袖口擦了下眼淚,隨後便拉起含著淚水的崔夫人,笑著道:“走吧走吧,陛下說了特許咱們娘家人跟著一塊兒去謝府吃席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崔夫人不滿地瞪了定國公一眼,擦了擦淚水哽咽,“我現在就是後悔沒有讓他直接入贅!”


    “這恐怕不成。”定國公連忙擺手拒絕,在環顧了一下四周後摟過崔夫人,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瞧陛下為這小子成親都破例多少回了,保不準京中傳言是真的呢!”


    “要真的是親兒子,那家夥肯定不同意自己兒子入贅咱家的。”


    崔夫人沒好氣地看了定國公一眼:“你一天到晚盡在胡說八道,虧你還陪著他在外征戰多年,是不是他兒子你能不知道嗎?”


    “那可未必。”定國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我又不是天天都與他黏在一起,更何況我這幾天打聽還真打聽到一點東西。”


    崔夫人問:“那你打聽到什麽了?”


    定國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高深莫測地看向崔夫人:“打聽是真的沒打聽到什麽,不過我——誒!你等我把話說完啊!”


    方才還難過的崔夫人翻了個白眼就要離開:“懶得理你,我要趕緊過去吃席去了。”


    定國公一臉無奈地將人拽了回來,見周圍賓客走了大半後終於道:“我就說突然想起來,以前有一陣子他似乎在自己宅子裏藏了個人,而且似乎還是個女人!”


    *

    三書六禮,十裏紅妝。


    迎親的隊伍長到一眼根本看不到尾,前來圍觀的百姓都看著這幅場景連連咂舌。


    一名男子豔羨著道:“真有錢啊,這可不比端王成婚時的排麵小啊!”


    旁邊的男子不屑道:“畢竟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明鏡司指揮使司,他平時抓了那麽貪官汙吏,便是從中拿些都夠我們這些老百姓下輩子不愁吃喝了。”


    那男子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保不準京中傳言才是真正緣由。”


    街道上人聲鼎沸,這番對話倒也未曾能傳入當事人的耳中。


    塗幼安看著晃晃悠悠的紅蓋頭終於有了些自己要嫁人的真實感,心底不可避免地溢出幾分愁緒,不過這份愁緒很快就被腹中饑餓取代。


    奈何按照大梁的成婚習俗,新娘子在未摘蓋頭前是不可以隨便吃東西的。


    本以為要餓一路,卻沒想到跟在轎子旁的半夏拔高聲音道:“姑爺說在轎子裏的食盒裏備了些糕點,若是姑娘餓了的話可以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沒想到謝無妄比想象中要貼心許多,塗幼安眉眼間都舒展了不少。


    不過仔細想了想後還是忍住沒有吃。


    到底是人生中僅有一次的大事兒,塗幼安難得想要遵從老祖宗們定下的規矩老實一回。


    畢竟她還是挺想和謝無妄好好過日子的。


    迎親隊伍在繞城三圈後終於抵達謝府,隻是那轎子一路上都來回晃動,搖得塗幼安直犯惡心,就連出轎時都踉蹌了一下。


    結個婚真的是太遭罪了,大梁那些風光二嫁的女子實在是令人欽佩。


    今日前來為謝無妄主婚的乃是皇帝的胞弟齊王,這夫婦二人滿臉笑意眼含慈愛地看著謝無妄與塗幼安行完三拜禮,待兩人敬完茶後齊王妃這才笑著開口:“希望你們二人能夠相親相愛,永結同心。”


    “是啊。”齊王也跟著道,語氣裏滿是感慨,“你如今成婚倒也算是完成了兄——”


    齊王妃輕咳一聲後齊王便話鋒一轉:“子晏啊,成婚以後定要好好待你新婦,男子成家之後是要上進,但也不能忘了家中妻兒。”


    “多謝王爺提點,子晏記下了。”


    塗幼安敏感地捕捉到那兩個字,心下也不禁有些不滿。


    成婚當日才知道自己夫君的小字,而且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可謝無妄在那天晚上就知道了自己的小字。


    總感覺虧大了。


    憤憤不平的塗幼安地跟著主婚使的引導進了新房,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鋪上等著謝無妄過來將蓋頭挑開。謝無妄在看見坐在床上的女子後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等用喜秤將蓋頭挑開後才意識到自己先前一直憋著氣。


    古人曾雲:“燈下看美人。”


    謝無妄從前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特別的,但此刻卻意識到古人誠不欺他。


    杏臉桃腮,秋水含情,烏黑的眸中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謝無妄半天都沒能回過神,身旁的主婚一點兒都不意外,邊笑著調侃便將謝無妄推到床邊坐下。塗幼安身上纏纏綿綿的甜香立刻就鑽入鼻中,原本還在勉強維持的理智一下子就被燃燒殆盡。


    提著籃子的兩位婢女上前將百合紅棗花生撒到床鋪上朗聲道:“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沃盥禮後就是合巹禮了。


    將苦葫蘆一分為二用紅繩牽起,夫婦二人各執一半飲下盛著的喜酒。


    合巹酒的味道算不上好,甚至還有些發苦,塗幼安被這味道刺激的胃中更為不適,吐出一口氣後稍稍抬手揉了揉腹部。


    謝無妄注意到了她細微的動作,默了一瞬後連忙給站在屋內的侍從遞了個眼神。


    一旁的主婚使並未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她笑著看向謝無妄:“麻煩新郎官將新娘子頭上的紅繩解下遞給我。”


    謝無妄聽言乖乖抬手去解那紅繩,待解下後又呆愣愣地將那紅繩遞給主婚使。


    主婚使拿著剪刀走了過來,在從二人頭上各剪下一縷頭發後用那紅繩緊緊綁在一起,最後將綁起來的頭發放到一個紅色的錦囊裏,笑著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話音剛落周圍站著的人便紛紛開始調侃二人,那些話語聽得就連塗幼安臉上都浮出幾分薄紅,她偷偷瞄了眼身旁之人,在發現對方的臉比自己還紅後忍不住鬆了口氣。


    嗯,不是她一個人害臊就好。


    到這一步便算禮成,謝無妄也終於回過神將那些起哄的人趕出了房外,他本想回來問問塗幼安可有不適,奈何還沒轉身就被李副指揮攔著肩膀帶去了主廳喝酒。


    聽著逐漸安靜下來的院落後塗幼安也終於放鬆下來,先前挺得筆直的腰板頓時便垮塌下來,她錘了錘自己的後腰,一臉痛苦地開口:“我的天,累死我了……”


    “呸呸呸!”白芷立刻摸著木頭啐道,“姑娘今日可不能說這個字!”


    “好好好,那我不說了。”塗幼安連忙道歉。


    奈何白芷還是放心不下,非要她也摸著木頭連呸三聲才肯罷休。


    待完成白芷的要求後塗幼安神色怏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語氣格外委屈:“好餓啊,有吃的嗎?”


    “姑爺說早就備下了,方才便差半夏去拿了。”白芷走過來替塗幼安揉了揉肩膀,看著她揉肚子的動作問,“姑娘路上怎麽沒吃點東西,您的脾胃本就不好,空腹飲酒豈不更是難受。”


    塗幼安想要搖頭,奈何鳳冠沉得根本無法晃動,她歎了口氣說,“不是都說未掀開蓋頭前不能吃東西嘛,所以我就沒有吃。”


    “真是難得啊。”白芷忍俊不禁,“沒想到我還能看見姑娘講究這些東西。”


    半夏正好提著食盒回來,聽見白芷的話說:“怎麽還叫姑娘呢,如今要改口喚夫人了。”


    “這不是習慣了嗎,而且這裏也沒有其他人……”白芷有些委屈。


    “那也不行。”半夏一邊將食物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一邊道,“規矩要現在開始養起,若是因為不習慣就不改,那日後在外人麵前也會露出馬腳的。”


    “倒也沒說錯,不過私下喚我姑娘也無妨,沒必要那麽守規矩嘛。”塗幼安扶著鳳冠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走過來後看著桌子上的食物後彎了彎眼眸,“嗯,都是我愛吃的。”


    “我剛到廚房那邊食物便做好了,想來是早就讓人備下。”半夏語氣裏帶著幾分滿意,“咱們這姑爺倒還真是不錯。”


    “那是當然。”塗幼安聽見這話頓時眉開眼笑,神色中還帶著幾分得意,“這可是我親自挑的夫婿,自然是極好的。”


    吃了些東西後塗幼安便坐在床上繼續等待,奈何這些人吃酒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待謝無妄回來時便看見塗幼安早已趴在床上睡得香甜。


    不過到底心裏頭惦記著事兒,塗幼安並沒完全睡熟,在聽見聲音後便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正想整理下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時隻見謝無妄大步走來,將頭上的鳳冠取下後小聲道:“都壓出印子了……”


    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可謝無妄的臉上卻並無紅暈,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喝醉。


    取下鳳冠後的塗幼安如釋重負,她搖了搖脖子後才意識到不對,連忙坐直,語氣矜持地說:“醒酒湯在桌上放著呢,你趁熱喝了吧。”


    謝無妄“嗯”了一聲後立刻轉身走過去端起桌上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喝完後他站在那裏背對著塗幼安,結結巴巴地開口:“那、不如你先去沐浴吧,我最後再去……”


    “好啊。”臉上的妝容確實讓人難受,塗幼安聽他這麽說也不再猶豫,撐起身子就往外走去,可等沐浴回來卻發現屋子裏空無一人。


    “他人呢?”


    白芷邊給塗幼安擦頭發邊說:“姑爺說去拿個東西,然後就直接去浴堂沐浴了。”


    “這樣啊。”塗幼安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多想,見頭發幹得差不多了便讓白芷回去休息,可等真正躺在床上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本來浮出的睡意也被那想法給驅散的一幹二淨,塗幼安咬了咬唇,心下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好歹也算有過經驗,應該問題不大……吧。


    她一邊回想著崔夫人昨夜說過的那些東西,一邊努力給自己打氣,在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時被嚇了一跳,隨後僵硬地像塊木頭一般躲在被子裏不敢亂看。


    謝無妄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濕意,塗幼安見他頭發未幹便主動問道:“那個,要不要我幫你擦頭發啊……?”


    “不必。”謝無妄語氣生硬地回複道,似乎覺得這樣不好又補了幾個字,“我自己來就好。”


    見對方拒絕塗幼安便沒有再問,她躺回床上不停為自己打氣,心亂如麻的同時自然也就錯過了謝無妄同手同腳的步伐。


    在看見謝無妄不知道從哪兒抱回來一床被子後塗幼安心下十分奇怪,她看了眼床鋪問道:“床上不是有被子嗎?”


    謝無妄沒吭聲,隻是跪在地上默默地將被子放下。


    “……你這是做什麽?”塗幼安感覺自己隱隱猜到了對方要做什麽。


    可謝無妄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到將地鋪打好後他才呼出一口氣飛速道:“雖說那日是因為情況危急迫不得已,但到底是我毀了你的清白,你已是下嫁給我,無論從哪方麵來說我都不應再強迫於你。”


    說到這裏謝無妄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抬頭與目瞪口呆的塗幼安四目相對,澀聲道:“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心悅之人想要與我和離,我定不會阻——”


    “謝無妄。”塗幼安終於打斷他的話,她直起身子招了招手,“你先過來一下。”


    塗幼安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平靜,謝無妄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乖乖走了過去,他對眼前之人毫不設防,自然沒能想到會被對方一把扯了過去。


    力氣算不上大,卻也足夠讓他一個不穩倒在床榻之上。


    平日裏看著軟糯膽怯的小姑娘今日似乎格外膽大,不僅用手臂緊緊箍著謝無妄的脖子,甚至還抬起腿纏住他的腰身防止逃跑,整個人都仿佛掛在他身上一般。


    謝無妄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剛撐住身子穩住耳邊就傳來了塗幼安咬牙切齒的聲音。


    “今天別說是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破壞我的大婚之夜!”塗幼安將人往下拽了拽,惡狠狠地看向謝無妄,“給我上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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