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我要你!我想要你……
不知在冰冷的水裡站了多久,我懷抱著的身體是冰冷的,漸漸的連我自己的雙手也冰涼了起來,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低頭在我耳畔:「行思,你別再呆在這裡,你受不了的。」
我慢慢的抬起頭,我的確快要受不了了,可他呢?
看著他一身的瘀傷,尤其是他的胸口,那重重疊疊的幾處傷疤,每一次都是那麼致命,每一次他都活了下來,卻好像是為了迎接下一次更痛的創傷,到現在,他的胸口已經沒有一點好的地方。
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你……」
「我能撐到現在,就能一直撐下去。」他的嘴角似乎泛起了一點淡淡的微笑:「他們不會殺我,之前是因為他們還沒想到最殘忍的辦法,現在,是因為你回來了。」
我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之前我對南宮彌真說的那些話,雖然是譏諷,但我也知道是事實,慕風和他都在他們的手上,這樣的兩個籌碼,他們根本是勝券在握。
現在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南宮家的人已經打到了桑丘,卻在見到我之後寧肯放棄之前一切的成果也要把我帶回來,因為他們怕我和朱雀聯盟,而讓我一個人孤身回到召業,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甚至還有控制我的籌碼,這樣的買賣他們當然會算。
可我回來了,會有什麼改變嗎?
沒有,我想不到一點。
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沒有出路的絕境,我甚至連自己都無法保全,而我的孩子,他,還有少羽……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死死的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因為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只要一哭泣,我就沒有勇氣再去面對接下來的路,可淚水還是忍不住在眼中滑動,終於有一滴不受控制的滴落下去,落到他胸口的傷疤上,慢慢的滑落。
這個男人慢慢的貼近我,均勻的呼吸吹打在我的耳畔,帶來陣陣溫熱。
「沒事的。」
他的聲音暗啞中似乎有著說不出的溫柔,又沉默了很久,道:「他不會怪你的。」
我抱著他的手微微一顫,抬頭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雖然面具擋住了他的表情,卻擋不住那雙眼睛里沉重的情緒,連他的聲音也那麼重:「行思,你是他這一生最愛的人,不管你怎麼選擇,他都不會怪你。」
楚風……
他從來沒有怪過我,甚至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他飽受煎熬,放棄了自己的抱負,自己的一切,連唯一的血脈也為我戰死殤陽城,可他卻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他都不會怪我。
可是——我能嗎?
想到這裡,我的手慢慢撫上了他的臉,不著痕迹的想要去摸他的耳後:「如果……」
「沒用的。」他意識到我在暗示什麼,輕輕的搖了搖頭,而我的指尖已經撫摸到了他的耳後,那裡竟然也有傷痕,早已經掩蓋住了一切真相。
難怪,南宮家的人可以把他留到現在,因為根本不必擔心他的威脅了。
此刻我也看出來了,他的身上不僅僅有刀傷,箭傷,烈焰灼傷的痕迹,有一些似乎是中毒后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傷,回想起當初離開召業時少羽告訴過我,如果他們兵敗,是要以毒劍自刎以謝天下,還有他喉嚨上的那一處傷,我就知道了。
我下意識的道:「我可以——」
話沒說完,我卻已經說不下去了。
南宮家的人之所以留他到現在,是因為看準了他已經構不成威脅,但如果他恢復了過去的身份,此時此地,南宮煜一定會不惜一切以除後患。
我的手慢慢收了回來,緊緊的捏成拳頭,指頭也格格作響。
我真的,沒有路可走了嗎?
一旦有了這樣的意識,全身的力氣就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我頹然的站在那裡,心和周圍的水牢一樣冰涼。
「行思,」他看了我很久,終於還是輕輕道:「他把一切都給了你,不管你怎麼選擇,都是他給你的權力,他不會怪你的。」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裡除了湧起的無盡的愧疚之外,突然間微微一動——
楚風,他把一切都給了我?
……
我又靠在溫熱的浴池裡,周圍氤氳著霧氣的蘭湯熨帖著我的肌膚,帶來陣陣滑膩的觸感。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沐浴。
我靜靜的靠在浴池邊上,目光穿透了眼前蕩漾的波光,彷彿回到了那一天,是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只有那個虎目少年身穿著站在我的身後。
那一天,東陵的天是灰的,地是灰的,那才是我認為最決絕的時候。
可即使那時,那個葬身東陵的男人,也給了我一條不得不走的路,將我從絕路中驅趕了出去。
那麼,這次呢?
從浴池中起身後,已經是深夜了,皎潔的月光灑在明亮的地板上,彷彿傾瀉的流水,我身後拖曳的長裙輕擺,帶著蘭湯幽雅的香氣一點一點的染開來,彷彿留下了一條令人心思蕩漾的路。
推開延福殿的大門,慢慢走進去,依舊是白紗飛揚,如雲煙縹緲。
而我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矮榻前,他正低頭看著襁褓中熟睡的目光,那雙光芒內斂的眼睛上蓋著長長睫羽,也掩蓋住了他的心神,可不知為什麼,我好像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一點寂寞的無奈。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慢慢的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你見到他了?」
「是。」
「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該說什麼,可才一開口,他卻又打斷了我的話,乾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最好不要為他求情。」
「……」
「你越為他求情,只會越讓我想殺他。」
我的心微微一顫,只能沉默著低下頭,咬著下唇不開口。
一隻手伸過來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抬起看著他,他的眼睛很黑,在這樣晦暗難明的大殿中,再也不復過去的澄清,「如果不為他求情,你是不是已經沒有話跟我說了。」
我沉默的看著他的眼睛,那樣專註的看著,連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默默的看著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開口,輕輕道:「南宮,你不能什麼都要。」
他的目光一閃,指尖也微微顫抖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能什麼都要。」
我慢慢的說著,朝他走近了一步,幾乎貼上了他精壯而結實的胸膛,也感覺到了那劇烈的起伏:「要我,要這片江山,你怎麼可以呢?既然你已經選擇了住在這個延福殿,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對南疆出兵,又何必還去關心,那座行且思會不會被戰火吞沒?」
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如果你已經選擇了,要逼我用璽,就不要再過問,我和他。」
說完,我輕輕的一抬頭,將下巴從他的指尖移走,轉身慢慢的走向大門。
可就在我剛剛走出兩步的時候,手腕突然被重重的抓住,一陣巨大的力氣猛的一拉,我猝不及防的踉蹌著跌了回去,撞進了一具急劇起伏的胸膛里。
那雙熟悉的手臂又一次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要你!我想要你……」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著,沒有情深意切,沒有柔情蜜意,卻好像是咬著牙,痛得不堪的選擇,我被他緊緊的錮在懷裡,一時間也有些顫抖。
我要你!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話,這樣的口吻告訴我。
這句話也像是一把刀,扎進了我的心裡,而我忍著痛,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你要得起嗎?」
抱著我的這具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下一刻,我已經被重重地推到了牆上,後背貼上冰冷的牆壁,冷得我一個哆嗦,可那滾燙的身體已經緊緊的壓了上來。
他的呼吸已經全亂了,狂亂得好像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在我的唇上,頸項間,胸口拚命的啃咬;衣衫凌亂得不成樣子,纏繞在他的手上,只聽「嘶啦」幾聲,我和他的衣衫碎裂著交纏著,拖曳於地。
他的身體慢慢的從破碎的衣服中掙脫出來,緊緻的肌膚在燭光下閃著蜜合色的光,擁抱我時,似乎也在微微顫抖,好像害怕這只是一場夢,下一刻,就會轟然崩塌。
我有些艱難的:「南宮……」
可剩下的話根本來不及出口,已經被他的吻吞沒,他好像想要將我吞噬下去一樣拚命的吻著我,那一口殘餘的氣息被他予取予求,我幾乎快要窒息了。
而他,似乎想要用這樣瘋狂的歡愛殺掉我。
也許兩個人這樣的死去,就可以是一切的終結。
可是——
我輕輕地抬起頭,目光頹然的看向了他身後,那突然被打開的大門。
漆黑的夜幕中,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門口。
水尋幽。
看到她的一瞬間,我的心痛得好像要碎裂開了,可這個擁抱著我的男人卻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還在瘋狂的肆虐著,裸/露出的大片瑩白如玉的肌膚上,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行思,我要你!我要你——!」
他的喘息聲充滿了濃濃的情/欲,整個延福殿內似乎都被這樣旖/旎的空氣沾染著,散發著迷離的香,甚至連燭光也朦朧了起來,只有站在門口的那個女人,她冷冷的看著我們,那雙眼睛里透出的光芒滿是刺骨的冰冷。
救我,救救我……
我下意識的想要開口,可喉嚨卻一片乾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有暗啞的低吟輕輕的響起,卻立刻被這個男人瘋狂的吻吞沒了。
救救我……
我顫抖著向她伸手,雪白的指尖因為掙扎而染上了一點嫣紅,在這樣香/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水尋幽冷冷的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我好像分明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麼。
一件瓷器,受到了巨大的撞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完好無損,但裡面,卻已經全都裂開了。
她給我的感覺,似乎就是這樣。
不知為什麼,我明明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她們水家的玄鐵軍殺了我的父皇,甚至有可能是她動的手,她給我帶來了那麼多痛苦,我不應該對她有任何憐憫,可在這一刻,看到這樣的她,我的心裡居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酸楚。
就在這時,她慢慢的轉過身離開了。
她走得並不快,腳步甚至還有些踉蹌,慢慢的,慢慢的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中。
而我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這一幕的時候,突然覺得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此刻,我的衣衫盡褪,****的身子被南宮緊緊的擁著,一翻身便壓在了卧榻上,肌膚熨帖的地方燙得像火灼燒過,而他的吻落在了我顫抖的背上,留戀不已,糾纏不休,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我似乎已經能感到他蓬勃的慾望,炙熱得好像要將我焚盡。
只要一點,再一點,他就完全佔有我了。
我被他死死的錮在身下,好像一隻破碎的蝴蝶被釘在那裡,不管怎麼掙扎,怎麼反抗,也終究逃不開自己的命運。
這一刻,我的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不要……」
「不……」
就在我幾乎已經絕望,靈魂快要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身上的這個人突然僵住了,手臂慢慢的,慢慢的放開了。
我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那雙眼睛里充滿了矛盾和痛苦,像是他的身體里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在掙扎著,撞擊著,我看著他的嘴唇不停的顫抖,喃喃的說著。
「不……不是這樣……」
「……」
「這不是我要的……」
「……」
「我不是要你的身子,我不是……」
他慢慢的鬆開了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時,目光中也充滿了倉惶的無助,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而我已經抱著殘破不堪的身子,蜷縮到了一邊。
淚,瘋狂的湧出,沾濕了大片嫣紅的痕迹。
他無助的跪坐在那裡,看著我落淚的樣子,整個人好像都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很久,才慢慢的靠近我:「行思……」
我將淚水沾濕的小臉埋進手臂里,拚命的搖頭。
「我不是——我不是要——對不起……」
「……」
「對不起。」
他的欲/火似乎已經完全被淚水熄滅了,剩下的只有悔恨,過了很久,一件輕紗衣披上了我的身子,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伸過來摟著我,沒有了剛剛的暴虐衝動,只是這麼輕輕的抱著我,帶著歉意的柔聲道:「對不起……你不要哭了,我不會再——你別哭了,行思。」
輕柔的吻落下來,吻幹了我的淚水,他貼著我的臉,輕聲的說著:「我要你,我不是這樣要你。行思,我要你……」
我要你……
我要你……
整整一夜,他都這樣抱著我,在我的耳邊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好像要一直這樣說下去,就可以變成永恆,甚至連夢裡也不放過我,夢境中,似乎也逃不開他,不管我躲到哪裡,他的聲音都如影隨形。
在這樣的夢魘中不知掙扎了多久,終於一睜眼,天亮了。
我的身上已經換上了輕薄隨身的長裙,可那個抱著我一夜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只留下了這一室靜謐。
一想到昨夜他的瘋狂,我不由的有些顫抖,雖然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入了虎穴,可心中總還是有些僥倖,以為他不會傷害我,卻沒想到,最大的傷害,竟然就是來自那個曾經給我最大保護的男人。
想到這裡,那種羞辱的感覺又一次襲來,我拚命的搖著頭讓自己忘掉那些恐怖的記憶,這時耳邊傳來了一陣細弱的咿咿呀呀的聲音,抬頭一看,是慕風醒了。
「慕風!」
我急忙過去抱起他來,他睜大著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我,突然咧著嘴笑了。
幸好他還小,他看不到自己的母親遭受****的樣子。
我抱著他柔弱的身子,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蔓延著,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走到今天我早已經不在乎,可是他——我的慕風,他和我一樣身處這樣的危險之地,這個世上我最重要的人,我要怎麼樣才能保護他?
「慕風,」我抱著他,淚水沾濕了眼睫,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伸出柔柔的小手摸著我的眼睛,好像在安慰我。我哽咽著,輕輕道:「慕風,娘是為了你才活下來的,可是娘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活下去……!」
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延福殿的大門被人用力的踹開了。
刺眼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只見門口站著許多人,而領頭的竟然是南宮煜,他一臉鐵青的走進來,那兇狠的目光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跟在他身後的,除了那些侍衛,還有水尋幽。
我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襲來,剛剛站直身子,他們已經走到我面前,南宮煜冷冷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才冷笑了一聲:「我真是小瞧你了。」
什麼意思?
我愕然的看著他,而他已經一揮手,身後的人立刻衝上來,一邊將我擒住,一邊將慕風搶走,我大驚失色:「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的孩子!」
南宮煜伸手接過慕風,冷冷的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我,我的心裡一沉——難道,他已經失去了耐性,要用慕風來逼迫我用璽嗎?
「軒轅行思,我勸你不要再掙扎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在我的手裡,你認為你有什麼籌碼和我談條件?」
我被那些人抓著雙手無法動彈,只能看著他:「你放了慕風,璽印,我——」
我的話沒說完,卻見他一揮手:「晚了。」
什麼?
我驚愕的睜大眼睛看著他,只見他咬著牙,像是痛恨到了極致,惡狠狠的說道:「軒轅行思,雖然我一直想要用永嘉璽印拿下青龍,但是——你是不讓我有這個兵不血刃的機會了。」
我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不讓他有兵不血刃的機會?我的腦子裡一轉,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是要——流血奪權?!我心中一驚,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四周,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不用再看了,」他冷冷的說道:「到了今天,我不會再讓你們見面,軒轅行思,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勾引他。」
勾引?
我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水尋幽,她的臉上也是冰冷痛恨的表情。
看起來,是水尋幽把一些事添油加醋的說了,我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僵局,但還是抬起頭看著他:「南宮煜,你真的要動手?你認為你有勝算?」
「哼,你以為這些日子,我在召業還做了些什麼?」
南宮煜的眼睛里全然是陰鷙嗜血的光:「那些忠於青龍皇室的人,已經全都被我控制住了,而現在我告訴了彌真,只要把這些人都殺了,凌家的人就沒有機會再重來,而你——也就沒有靠山了。」
我的臉色頓時慘白起來。
他竟然是用這種方法,讓南宮動手做這一切,而到了最後,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現在,他是來殺我的嗎?
看著南宮煜的眼睛,他的確是不打算再讓我活下去了,可我的孩子——該怎麼辦?還有水牢里的那個男人,他會不會也——
就在這時,水尋幽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叔父,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也可以兵不血刃,還能讓那些朝臣乖乖的降服。」
「哦?」南宮煜回頭看著她:「什麼辦法?」
水尋幽看了我一眼,她的目光陰冷得像一條毒蛇,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氣襲來,就聽見她冷冷道:「退位詔書上需要永嘉璽印。但如果永嘉太后鬧出什麼醜聞,讓皇室都沒臉見人,還有誰會承認這種璽印呢。」
這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
醜聞?我還要鬧出什麼醜聞?!
南宮煜的眼睛閃了閃,回頭看著她:「醜聞?和誰?」
我全身都在發抖,死死的盯著水尋幽,只聽她冷笑一聲,慢慢的說道:「現在,不是就有一個人,對她很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