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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那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你倒告訴我,如果我們放了你的孩子,你不用璽,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聲音突兀的在耳邊響起,我一抬頭,就看見南宮煜負手從門外慢慢的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深沉,雖然沒有動怒,但看向南宮的時候,眼中分明閃出了一點責備的光。


  而南宮聽到他的聲音,頭也沒回,只是呼吸沉重了一下。


  看起來,水尋幽倒是很盡責,立刻就通知到他那裡去了。


  我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了南宮煜面前看著他,此刻我的眼睛幾乎掙得通紅,心底里有一種深重的恨意,即使在自己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也沒有過的恨意,想要將眼前這個人剝皮拆骨,甚至——剁成肉醬!我相信他也明白,所以嘴角微挑,露出了一點輕蔑的笑意。


  一切,還在他的掌握中,我對於他而言,就好像螻蟻一樣渺小。


  所以,我的恨,根本什麼都不是。


  「我不是還在你們手裡嗎?」


  我看著他,帶著一點無所謂的譏誚的冷笑:「我還在這裡,可以任你們處置。刑部有很多種刑法,總有一種能讓我開口的,就好像你們用在他身上的那種,我保管只要鉤子一拿出來,我就會乖乖的聽話。」


  南宮煜挑了挑眉毛。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賭氣,但他的確是在掂量,銀鉤穿骨,那種痛苦的折磨絕非常人能想象得到,如果不是有最堅強的意志支撐,就算鐵打的人也扛不下來,而水牢里的那個男人,他的全身都是傷……


  想著他承受的那些痛苦,我的心裡有些發抖。


  他的債,早就已經在殤陽城的那場大火還清了,那麼現在,又是誰在欠著誰?

  我沉默著,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咬牙的聲音。


  南宮煜立刻冷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會信你?」


  「……」


  「你知道彌真捨不得動你,你從來都知道,所以你敢在他面前做任何事。軒轅行思,這一點你比他還清楚,對不對?」


  是,雖然南宮騙了我,騙得那麼慘,雖然我有那麼多的不幸都是他帶來的,可直到現在,直到剛剛,他依舊不準任何人傷害我。


  我和他的對峙,說到底,不知是在抗爭著對方,還是抗爭著自己的命運。


  我咬了咬下唇:「那你想怎麼樣?」


  南宮煜看了我身後的南宮一眼,又冷冷的看著我,嘴角浮起了一點陰冷的笑意:「其實老夫並不怕你耍花招,就算你真的不肯用璽,一個月之後,老夫照樣能登殿稱帝,用璽,只是不想給他人可趁之機,你的男人打下這片江山不容易,你也不想把所有的力氣用在內耗上,讓別的人撿便宜吧。」


  我心中沉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他冷冷一笑:「朝中的確還有一些大臣不肯歸順,那都是些應該跟著他進東陵的老傢伙,如果你不用璽,登殿當天,老夫就用這些忠臣的血來開路!」


  「你——!」


  我心中勃然大怒,瞪大眼睛幾乎要發火,但還是用力的剋制著自己,不要衝上去。


  這個卑鄙小人,那些臣子都是當初楚風留下給少羽的,還有許多是我和少羽在之後提拔的棟樑之才,全都是一心為國的忠義之士,他要造反,要篡權奪位,如果不能和平的取得政權,就要在我面前殺掉這些人!

  而這一批人手中到底握著軍政大權,一旦在皇城開了殺戒,定然是滿城風雲,動搖的也是國之根本,中原四國在近年來的混戰中,白虎被滅,我的故國元氣大傷,如果青龍國再內亂,會給什麼人造成可趁之機,我們心裡都很清楚。


  他是在用這些威脅我!

  我死死的咬著下唇,幾乎咬破皮,舌尖也嘗到了苦澀的血腥味,僵持了很久,我終於慢慢的開口:「好!」


  「……」


  「我答應你。」


  南宮煜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絲陰冷得意的笑容。


  「不過,」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要先放了他和我的孩子,等到登殿的當天,我會親自交出永嘉璽印!」


  身後的南宮一直沒有再開口,這一刻,我覺得他的呼吸都沉重了,那雙原本澄清的眼睛看著我的後背,好像火一樣灼燒。


  南宮煜看著我們,淡淡一笑:「好。」


  水牢大門打開的時候,發出悠長而乾澀的一聲,在潮濕的空氣中回蕩著。


  站在水中央的那個人慢慢的抬起了頭,垂散的頭髮里露出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蒼白,好像連呼吸都微弱了,只有吊在半空中蒼白的指尖輕顫著。


  「你……」


  我下了水,一步一步艱難的朝他走過去,終於走到他面前。


  「你怎麼來了?」


  他的嗓音比之前還要干啞,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聽著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我看著他,輕輕道:「我有兩件事,要來找你。」


  「什麼?」


  雖然已經在心裡想了很久,但真正要開口的時候,喉嚨里好像還是被堵住了一樣,我哽咽了半天,終於艱難的道:「那天晚上,你——你是不是——」


  我的話沒有說完,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像是一個長年在黑暗中的人,突然之間見到了一絲光明,就好像得到了救贖一般,他死死的盯著我,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可我卻有些說不出口,咬著下唇。


  「你告訴我,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話說出來的時候聲音都嘶啞了,那是我完全不敢去回想的一夜,即使到了今天,知道了我們的許多過去,可那一夜對我而言依舊是心底里最深的恐懼,哪怕只是提起,都覺得全身在發抖。


  「對不起……」


  「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有苦衷?」


  他的眼睛在面具的後面黯淡了一下,然後慢慢的低下頭:「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苦衷不苦衷,只有傷害和不傷害。是我——,我不想找借口。」


  我慘然一笑,淚水盈眶。


  他總是這樣,曾經發生過的事,他一個人就決定了一切,就連做錯了的,也很乾脆的打上一個死結,讓人沒有辦法再痛下去。


  「好。」


  我點點頭,似乎也在心中釋然了,轉身對著黑洞洞的牢門外一揮手,就聽見一陣哐啷啷的聲音,他微微一怔,吊在上面的鐵鏈已經解開。


  或許是泡在冰冷的水牢里太久,下半身已經失去了直覺,鐵鏈一撤,他立刻像失去牽引的木偶一樣跌倒下來,我急忙伸手將他接住。


  「你沒事吧?」


  他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被拆掉了一般,無力的靠在我的肩上,眼睛倉惶無神的看著我:「行思,我……」


  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我感覺懷裡那精壯的身體雖然帶著水汽的冰冷,卻又隱隱如同炭火一般的炙熱,連他的呼吸也是滾燙的,我伸手一摸他的額頭。


  「你發燒了!沒事吧?」


  我大聲的叫著他,可他的眼神越來越渙散,最終慢慢的垂下頭,昏厥了過去。


  想著這些日子他在這裡受的苦,我的心裡一陣酸楚,吃力的負著他的身體慢慢的走出去,就看到陰暗處,一雙熟悉的眼睛正黯然的看著我們,那目光閃爍著,不知到底還有多少情緒藏在裡面。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扶著懷裡的這個男人走了。


  當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後。


  我聽著他在夢裡不安的呢喃,即使昏迷的時候,似乎也被痛苦糾纏著,而睜開眼睛看著我,還有些不敢相信,遲疑了很久才輕輕的:「行思?」


  「好些了嗎?」


  我想要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才想起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抓著,一天都沒有放開,也有些發麻,而他一發現,立刻鬆開了手:「對不起。」


  我收回手,揉了揉已經發麻的指尖,而他看了看周圍,全身立刻像是僵硬了一樣。


  這個地方,他當然不會陌生,和過去一樣的睡榻,還有那些飄飛的垂簾,屋頂精緻的雕花,一切都好像是過去的倒影,映照到了今天,就算隔著那一層面具,我也知道他的臉色蒼白了。


  那一夜,對我而言是最殘酷的回憶,可我卻不知道,他的心裡負擔的那一夜的回憶,又是什麼樣的。


  沉默中,他咬著牙,努力的想要撐起身子坐起來。


  銀鉤穿骨這樣的酷刑幾乎可以毀掉一個健全的人,看著他虛弱無力的樣子,我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想要幫他,卻被他瑟瑟的躲開了。


  「不,不用。」


  那謹小慎微的樣子,好像覺得自己滿身污穢,不能讓人觸碰一樣,我的心裡一酸,淡淡的撇開了眼。


  他剛剛坐起來,就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轉頭一看,是躺在旁邊的慕風,正嬉笑著睜大眼睛看著我們,好像看到了什麼快樂的東西。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轉頭看著我:「怎麼,孩子也在?」


  我點了點頭。


  「南宮他們——」


  看來,他和我一樣,都沒有忘記現在的處境,不是可以一家團聚的時候,我輕咳了兩聲,低聲道:「這是我要找你的第二件事。」


  「你說。」


  「你還有力氣嗎?」


  他眉頭微皺,似乎已經能感覺到什麼,目光灼熱的看著我:「你要我做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我要你帶著孩子,離開這裡。」


  ……


  延福殿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沉靜當中,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帶來了陣陣涼意,薄紗飄飛,彷彿兩人眼前那阻隔了千山萬水的雲煙,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他啞然的聲音慢慢道:「南宮,他對你做了什麼?」


  我的臉色微微一僵,轉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的呼吸一下子沉了:「你告訴我!」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淡淡的說道:「你說過,楚風這一生最愛的人是我,不管我怎麼選擇,他都不會怪我。現在,就是我自己在選擇,和別人沒有關係。」


  我聽不到他的呼吸,卻能感覺他孱弱的身體在顫抖著,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要碎裂了一般,過了很久,才幹澀的道:「是嗎?」


  「如果你現在有力氣,我要你立刻,帶著我的孩子離開這裡。」


  「……那你呢?」


  「我要留下。」


  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然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慢慢的說道:「你要我,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


  「你要我,留你一個人,來面對這一切?」


  我略帶譏諷的一笑,也看著他的眼睛:「你又有哪一次,是和我一起面對的?」


  他的神色微微一僵,說不出話來,而我卻咄咄逼人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哪一次,不是你一個人做決定,你要怎樣就怎樣,你怎麼決斷就怎麼決斷,你有考慮過身邊的人嗎?你有考慮過嗎?」


  他看著我,啞口無言,而我卻好像打開了心裡的一個缺口,許許多多的話在這一刻管都管不住的衝口而出——


  「你們都是這樣,知道真相,不肯說;被人誤解,不肯說,一個人面對絕境,也不肯說,你們從來沒有考慮過,被你們安排的人有多痛苦!」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在空曠的延福殿中迴響著,有一種入耳驚心的感覺,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我,可那目光卻顯得那麼無助,過了很久,才輕輕道:「行思……」


  話沒說完,一旁的慕風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孩子一哭,胸口那騰然而起的無名業火似乎一下子就被澆熄了,我突然覺得身體里什麼都沒有了,除了那一點點最後的期許,而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微微蹙起的眉間隱隱已經帶著說不出的一點蒼老,低著頭,整個人像是快要被壓垮了,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


  「對不起。」


  同時響起的抱歉讓兩個人都怔了一下,我看著他倉惶的眼睛,心裡卻又有更多的酸楚湧上來,好像連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其實我知道,和他走到今天,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我和他,和他們,根本是同一類人。


  所以,註定這樣的互相傷害。


  我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哽咽了許久,低聲道:「我好累,我不想再猜來猜去,我沒有力氣了,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行思……」


  「你帶著孩子走,如果你覺得你還欠我,就把這件事辦好。如果——是我欠你,」我慢慢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輕輕的湊到他的耳邊:「那你回來找我。」


  他的目光一凜,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目光灼人。


  我和他,似乎是在死而重生之後,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認真的對視著,沒有一言一語,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可我相信在這一瞬間他已經完全懂了,而站在門外那晦暗難明的深處的那個男人,他的呼吸始終在我的耳邊迴響著,盤旋著,彷彿一場永遠不會醒的噩夢。


  當然,只是彷彿。


  送走他,是在一個陽光很好的日子。


  我站在城樓上,遠遠的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遠,騎著那匹快如閃電的照夜白,很快便在我的視野中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天地間一顆細微的塵埃。


  而我也知道,在這一片大地上,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扶著牆垛看著遠方的時候,感覺到身後一陣熟悉的氣息擁了上來,南宮,這幾天他沒有再出現在眼前,可我知道他是無處不在的,甚至連我們最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時,他慢慢的走到我的身後,也看著遠方,陽光下那張俊美的臉卻沒有絲毫表情。


  「你居然把照夜白給了他。」


  「那又怎麼樣?」


  「你怕我們會半路截住他?」


  我淡淡道:「我自信可以看透這個世上的很多人,可你們姓南宮的,我看不透。」我轉過身,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我甚至看不透你們可以殘忍到什麼程度。」


  他平靜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龜裂。


  突然,他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拉著我便往城樓下走,走到城門口,就聽見一陣健馬長嘶,抬頭一看,一匹黝黑的高頭大馬被牽了過來。


  我一下子怔住了。


  玉花驄……?

  這是曾經,南宮煜帶進宮獻給凌少揚的,也曾經在馬場,我和關關騎著這兩匹神駒風馳電掣,一看到這匹馬,過去的許多事好像都一一浮現在眼前,我慢慢的走過去,伸手撫摸它黝黑的鬃毛。


  南宮走到了我的身後。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答應你離開,我會把這匹馬送給你。」


  ……


  「你可以騎著它,遠離我。」


  ……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好像刀鋒刮在石頭上,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我淡然一笑,回頭看著他:「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哪兒都不能去?」


  話音剛落,我就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抱著上了馬背。


  「你幹什麼?」


  我有些無力,也許這些日子被碰過太多次,讓他這樣緊抱在懷裡似乎已經引不起我的緊張,只是有些僵硬,而他毫不客氣的環著我瘦弱的身體,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握起了韁繩,輕輕一抖,玉花驄已經飛快的朝前跑去。


  守城的人沒有絲毫阻攔,就這樣放我們出了城,整個皇城儼然已經姓了南宮。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指尖也涼了一些,感覺到一陣冷風迎面吹來,那只有力的大手立刻將我緊緊的摟住,肌膚相貼的地方體溫源源不斷的熨貼染來。


  「還冷嗎?」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他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策馬飛奔,一路顛簸前行,皇城漸漸的被甩在身後,在過了一段有些荒蕪的山路之後,周圍的風景慢慢的熟悉起來。


  不知不覺,我們在馬上已經跑了半天了,當日頭高照,燦爛的陽光灑下一天中最炙熱的溫度時,我們反而到了一處最陰冷的地方,前方高聳的山峰直入雲霄,煙霧蒸騰,隱隱能聽見山間夜梟尖銳的鳴叫,讓周圍原本寂靜的環境更加靜謐。


  東山,皇陵。


  我沒有想到,他會帶我來皇陵。


  從馬背上下來,看著看著遠處如龍盤虎踞一般巍峨的東山,我一時間有些哽咽,而南宮就跟在我的身後,那熟悉的氣息一點一點的吹打在耳邊,一切,都和過去一樣。


  沉默中,我聽見他輕輕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在這裡問過你什麼?」


  ……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可避免的要對立,要互相傷害,你會不會責怪我?」


  耳邊似乎還清晰的響著他的話語,一切都好像在昨天發生。


  而我,我是怎麼回答的?

  如有真的有一天,你要傷害我,最痛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紊亂,我慢慢的回過頭,對上他低垂的眸子,和當初那如同水墨畫一般澄清的眼瞳相比,現在他多了許多深邃凝重,好像隨時都能從那雙眼睛里看到傷痛。


  他的確,比我更痛。


  可是——還能怎麼樣呢?


  「南宮……」我斟酌了很久,終於說道:「你放過你自己吧。」


  「……」


  「一直以來,你不是在傷害我,而是在為難你自己。你想要我,又擺脫不了你的家族,你自己已經快要把自己逼上絕路了。」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好像被這裡寒冷的氣息所襲,已經快要凍僵了。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你有兩條路,一是和叔父一樣,不管殺多少人,傷害多少人,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還有一條路,」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現在就帶我走,騎著這匹玉花驄去大渡口,然後沿江南下,去行且思,娶我,陪著我安安靜靜的度過下半生。」


  他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我依舊抬頭看著他,甚至走近一步,貼上了他微微顫抖的身子。


  但他始終沒有再動。


  我淡淡一笑:「你做不到。」


  「……」


  「我早就說過了,你不能什麼都要。如果你要這片江山,我遲早會離開你,不管我跟誰走,去哪裡,都不是你可以過問的。」


  說完這句話,我默默的轉身,正要伸手去牽玉花驄的韁繩,手腕卻被他抓住,但這一次他沒有用力,只是固執的拉著,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將我抱緊。


  「行思……」


  他在我耳邊輕輕道:「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就放你走。」


  他的懷抱比過去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暖,但我卻分明在這樣溫暖的懷抱里,感到了寒冷。


  一種異樣的殺機,在我的四周騰起。


  回到皇城的時候,夕陽斜照。


  殷紅的陽光長長的灑落在延福殿上,五彩琉璃瓦反射出斑斕的光芒,而同樣的陽光灑在漢白玉石階上,卻像是灑了滿地的血。


  而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是真的血!


  我驚愕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那鮮血從石階上一點一點的流淌下來,染紅了我腳上的緞面鞋,還有幾具屍體,正被侍衛拖走,一時間憤怒洶湧而起。


  一看到南宮煜站在上面,我便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你答應過我,不動手的!」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沒有。」


  「你沒有?那這些是什麼人,為什麼你要在這裡殺人?!」


  他冷笑了一聲:「永嘉太后,如果不是拜你所賜,本座也犯不著在皇城裡舞刀弄劍。」


  「什麼?」


  我一愣,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見他轉過身,丟下了一句話:「這些人,是來行刺你的。」


  他一邊說,一邊指揮著人:「馬上過去找,這些刺客還有漏網之魚,不能讓他們繼續在皇城裡作亂!」


  「是。」


  我一時間沒有了反應,傻傻的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剛剛說的話——這些人,是來行刺我的?


  為什麼,要行刺我?


  我愕然不解的轉過頭,卻見南宮站在我的身後,面色森冷的遠遠看著。


  夕陽的光芒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連同那殷紅的血色也被人沖洗了乾淨,可那濃重的血腥味卻好像一直在鼻尖瀰漫著,這間空曠的大殿中沒有了那個人,沒有了孩子,越發的讓人難以忍受,我蜷縮在卧榻上,一直到深夜,也沒有辦法入眠。


  隱隱的,聽見外面似乎還有一些響動,舉著火把的侍衛不斷的從外面走過,似乎聽見他們還在找什麼。


  對了,白天的時候南宮煜曾說過,還有一個刺客漏網的。


  我知道自己得罪過的人不少,可真正會派遣刺客來刺殺我的,卻一個都想不到,這些人要動,都是一場中原大戰,何至於派刺客來行刺?

  這樣想著,就越發的睡不著了,我披上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我一個人慢慢的在庭院里走著。


  剛剛走到院子里,就感覺角落裡那一個大水缸的後面,似乎有什麼影子晃動了一下,我一想起南宮煜說的話,心裡立刻一沉,警惕的看著那陰暗的角落。


  「誰,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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