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前癡夢徒流連(2)
第八章 花前癡夢徒流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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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清濁提著燈籠疾步朝前走,很快,月銀容孤零零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那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是灰灰的,插在月銀容烏發裏的那條金色的龍,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芒。
月光清冷,管清濁頓覺月銀容的身影,是那麽的孤單落寞,楚楚可憐,他心下一顫。
“銀容。”管清濁輕輕喚道,語氣極盡溫柔。
月銀容並沒有回身,也沒有停下腳步。
管清濁不知道月銀容隻識得“月”作為她自己的名字。
實際上,月銀容剛剛習慣“月銀容”這三個字,還未意識到“銀容”也是她的名字。
管清濁以為月銀容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於是加快腳步趕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月銀容的鬥篷。
月銀容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到是管清濁,露出了訝異的神色:“怎麽了?”她還以為是小一。
這下可讓管清濁不知所措了,他不顧一切奔過來,以為月銀容正在生自己的氣,卻沒想到月????????銀容竟然是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好像他們剛才的分開是自自然然的,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他下了逐客令。
“我……”本已經到了管清濁嘴邊的那三個字,生生被月銀容臉上的平靜給堵在了喉嚨口。
月銀容低下頭,看到管清濁手上的燈籠,她笑笑:“我不需要燈籠,我能看得見。”
管清濁被月銀容的大度所感動,終於說出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月銀容不禁一愣:“你如何對不起我?”
管清濁咬咬嘴唇,這尷尬是他自作自受。
“我,我不該發脾氣,讓你走。”管清濁垂下頭,囁嚅著說,不敢去看月銀容那對澄澈的眸子。
“喔,果然是發脾氣了。”月銀容輕輕歎了口氣,“怪我還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管清濁一時間眼眶發熱,他又有了勇氣,抬起頭看住月銀容,他看到那張嬌俏的小臉上竟然浮上了一層惆悵。
他趕忙說:“不怪你,不能怪你,你是狐族,又初來乍到,是我不該,我不該用人類的守則要求你。”
“我希望你能以人類的標準要求我,但你不能隻是發脾氣,你要告訴我,我哪裏做得不好,哪裏做得不對。比如,剛才,你為何生氣呢?”月銀容輕聲細語,與昨日冷血無情又雷厲風行的氣勢相比,已然判若兩人。
管清濁麵頰滾燙,他被這個問題的答案羞得無地自容——他剛才發脾氣,細細想來,不過是怨月銀容一丁點兒都不在乎他,怨月銀容一丁點兒都不想了解他,根本與什麽人類的處世之道毫無關係。
“有什麽不能說的嗎?是不是不能讓素玨知道?”月銀容看管清濁臉紅紅的呆立在那兒,以為自己是犯了什麽大錯。
“不,剛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我,我矯情了。”管清濁期期艾艾地說道。
“矯情。”月銀容重複這個詞,是因為她不是很明白。
“反正是我不好,是我莫名其妙,是我不可理喻了。”管清濁此時都恨不得打自己兩下。
月銀容抬頭看看天,今夜沒什麽星星。
她的目光又挪回管清濁臉上:“沒事。天黑了,你該睡覺去了吧。那,明天見了?”
管清濁的心緒還未平複下來,沒想到月銀容這就要離開了。
管清濁躊躇了一下,張張嘴,又不知道站在此處還能說什麽,最終隻得閉攏了嘴,點點頭。
月銀容笑笑,轉身就走了。
管清濁站在原地,目送著月銀容離去,先是看不見了她的身影,然後連她頭上的金釵也看不見了。
但管清濁依然還是望著月銀容離去的那個方向,望著燈籠照不到的那一片黑暗,就那樣在寒風中又站了良久,才返身,慢慢地往自己的地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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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月銀容竟然難以入眠。
雖然在路上遇到管清濁以後,心裏那股莫名的不快已經消失了大半,但她還是覺著有什麽事情壓在自己的心頭,那事情很重要,但是被她忽視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她趴在枕頭上,細細地咀嚼著自己與管清濁的談話,一遍又一遍。
想到了。
管清濁怎麽知道素玨要對付四大部族?還是管清濁希望素玨去對付四大部族?管清濁會不會影響素玨做決定?本來一個優柔寡斷的素玨就已經很麻煩了,這個管清濁會是另一個阻礙嗎?或者,會是一個助力?月銀容想著,在床上翻了個身。
變成人形後,她發現還是仰躺著睡更舒服。
蛇說過,男人做事,都是為了利益,這個管清濁應該也不會例外,如果他能成為自己打開黃泉甬道的助力,那自己給他點好處也不是不可以。
她有神力,神力可以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隻要她幫了管清濁,管清濁自然也得幫她,天經地義。
把這件事想順了,月銀容這才放下了心裏的擔子,安然入睡。
這一夜,管清濁也是輾轉反側,幾乎徹夜難眠。
月銀容讓他明天去找她。她會和他說什麽呢?她現在把他當成朋友了,那是不是代表著他還有機會贏得她的芳心?
月亮升到最高,又向低處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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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剛剛照到月銀容的窗上,月銀容就起床了——她並不需要睡很久。
她把放在枕邊的糖盒子放回腰間,走出屏風,看到小三和小四還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
月銀容環顧殿裏,小一不在。
月銀容是想梳頭。
沒辦法了,隻能自己來。
月銀容走到銅鏡前,自己給自己梳頭。用管清濁的手法,將龍形金釵戴在了自己的頭上。不過她到底是第一次紮頭發,所以雖然是把釵戴上了,但頭發弄得十分淩亂。
她沒有吵醒還在睡覺的兩個侍女,披上了鬥篷,走出了寢殿。
此時的天雖是亮起來了,卻仍然陰沉沉的。
月銀容抬頭看看天,天上烏雲密布。
月銀容並不介意這樣的天氣。
和星一起的時候,她們不知道多喜歡這厚厚的雲層,能完美地掩藏她們窺視人間的蹤跡。
她現在很想化龍飛起,去那雲層裏鑽鑽,可是,她不能離開金玉殿。
月銀容在穀裏禹禹獨行,才發現這裏挺大,種了許多的臘梅樹。
一滴雨降到了月銀容的肩上。
起初她以為是落花,側頭伸手去拂,才發現肩上隻有一點水痕。
月銀容再次抬起頭來,雨落下來,落到她的臉上,涼絲絲的。
“大人,下雨了,快回去吧,別受涼了。”小四撐著一把紫色的傘奔過來,將傘撐到月銀容的頭上。
雨滴沒了,月銀容的眼前是紫色的天空和精致的傘骨。
月銀容看向小四:“我喜歡淋雨。”
小四猶豫了下說:“可是娘娘的鬥篷,不能淋雨的。”
月銀容看看身上的鬥篷,意識到這是素玨的東西,馬上抬起雙手解下了鬥篷,往小四那兒遞:“那你快點拿回去。”
小四隻拿了一把傘來,她麵露難色,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並沒有去接鬥篷——她又不能讓月銀容淋了雨,又不能讓金玉娘娘的鬥篷淋了雨。
思考了一番,小四說:“大人,一會兒雨大了就要淋成落湯雞了,可不好看呢。”
熱衷於“好看”也是蛇說過的女人的毛病。
月銀容皺皺眉:“我不怕。”
小四真的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白金護法,非要在這寒冬臘月淋雨。
她輕歎一聲,接過了護法身上的鬥篷,同時也收回了傘。
雨不再落在她的身上,重新落回月銀容的身上。
小四轉身想走,又不放心,還是回頭又勸道:“大人可以回殿等等,說不準一會兒就變成下雪了,到時候婢子們陪您打雪仗,比這淋雨有趣。”
月銀容本來又仰起頭感受雨滴了,聽到小四的話,她重新看回小四,雙眼發亮:“下雪?”
小四看出自己的話說動了白金護法,趕忙點點頭,並且馬上走近了白金護法,把自己的傘又往白金護法那兒挪了挪,盡量讓傘既能遮到自己手裏的鬥篷,又能為白金護法擋擋雨。
雖然這樣手很酸,但小四很期待護法大人能采納自己的建議。她補說了一句:“穀裏下雪特別美,就是現在還不夠冷。”
月銀容笑笑:“要冷?這有何難?”她抬起兩隻手,有力地揮舞了兩下。
溫泉穀裏幾乎是瞬時間就飄起了鵝毛大雪。
小四目瞪口呆。
月銀容開心地看著溫泉穀漸漸銀裝素裹。
“大人,您可真的是太厲害了。”小四有些結結巴巴地說,說完她就打了一個寒噤,接著又打了兩個噴嚏——溫泉穀裏的溫度已經驟降。
“大人趕緊把鬥篷披上吧。”小四推己及人,把鬥篷遞給月銀容。
“不必了,你幫我拿回殿裏吧,不是要打雪仗嗎?披著不方便。你去把小一小二小三都叫來,我們一起打雪仗。”月銀容一臉興奮地搓著兩隻手。
白金護法下了命令,小四忙低低身子應是,接著就返身去準備了。
月銀容站在大雪中,伸手接著飄落的雪花,滿心歡喜,她都快忘記自己的神力了。
神力不僅可以毀滅,還可以創造。
曼妙的雪景給月銀容帶來了創作的靈感,她揮動雙手,開始用雪堆一條龍。當然,這條龍就是星的模樣,不過身形比星要小許多,也就是一株臘梅樹的大小。
月銀容堆得太用心,連管清濁站到了她的身後,她都沒有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