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遠遊人不知歸期(2)
第十五章 遠遊人不知歸期(2)
,
月銀容確認阿澈和冷星稀離開了竹林,就回到了小院裏。
她並沒有去自己的那間屋子,而是來到了阿澈的房間門口。
她先仔細觀察了下門縫裏有沒有夾什麽東西。
是的,這不是她第一次試圖潛入別人的房間了。
之前有遇到過在門縫裏夾頭發絲的,前車之鑒記憶猶新,所以她要先查看一番,以免露了馬腳。
確認門縫裏沒有夾什麽東西的同時,月銀容發現房門甚至都沒有鎖上。
也不知道這個阿澈,是真的信任這個村子裏的人,還是隻是想表明自己君子坦蕩蕩。
月銀容撇撇嘴,一掌推開了阿澈房間的房門。
屋裏的布置很簡陋,沒有任何裝飾物,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月銀容小心翼翼????????地翻著,翻完了以後,也沒忘記把東西都歸為原位。
屋子不大,東西不多,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月銀容就把屋子裏角角落落都探查了一遍。
一無所獲。
任何能為阿澈這個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做注腳的東西,都沒有。
月銀容又把其他三間屋子也看了一遍,所有的屋子都沒有落鎖。
一間應該是雪野的屋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庫房。
所有的屋子裏都隻有生活中必要的物資,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沒有書,沒有筆墨紙硯,沒有棋盤,牆上沒有掛畫,桌上沒有擺件。
甚至連一套像樣的茶具都沒有。
月銀容出了庫房,想了想,臉上爬上一絲譏笑。
水至清則無魚。
越是什麽都沒有,才越是可疑。
欲蓋彌彰。
一個人長期在此處住著,難不成就隻是為了活著?
這個阿澈一定是有問題的,不值得信任。
想著,月銀容就去找采藻了。
,
遠遠地就看見采藻站在屋前,正在跟采風說著什麽。
月銀容走上去,聽到采藻說:“讓你去盯著你就去盯著,哪裏那麽多話。”
“盯什麽啊?”月銀容走上前接過話頭。
采藻這才看到月銀容:“你起床了。”
月銀容點點頭。
采風看看月銀容,轉身就走了。
“你讓他盯什麽?他一臉氣鼓鼓的。”月銀容又問。
“阿娘的船今日應該就會回來了,我讓他去海邊盯著,接一下,他還不肯。”
月銀容不以為意:“他是不是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啊?”
采藻歎了口氣,說道:“沒錯,你猜對了,哎,他呀,想去後山捉隻狸力養。”
“狸力?”月銀容不知道這是什麽。
“嗯,就是我們村後那個櫃山上的一種小動物,脾性和身量,都跟狗子差不多,叫聲也跟狗子似的,但是樣子有些像豬。四腳就跟雞爪子一樣,可能刨土了。”采藻為月銀容解釋。
月銀容眉毛一抬:“聽著是有些可愛。”
“之前阿風養過一隻,可是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麽就死了。最近他就老琢磨著要去再抓一隻來,所以沒事兒就往那櫃山跑。”采藻說著,對月銀容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月銀容屋裏麵說話。
月銀容邊走進村長家,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等等,櫃山?村後的山是櫃山?那柴山呢?”
采藻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你怎麽知道柴山的?”
還沒等月銀容回答,采藻又說:“阿澈告訴你的?”
月銀容在采藻給她拿來的馬紮上坐下,說道:“是啊,阿澈剛帶了冷星稀去柴山采水晶了,說是正好帶冷星稀看看島上的風景。”
采藻聽了以後,垂下眼睛,想了想,抬起頭來,張張嘴,又什麽也沒說,而是歎了口氣。
“你怎麽欲言又止的,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月銀容看著采藻,不知道她為何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的。
采藻盤腿席地而坐,期期艾艾道:”哎,其實,也沒什麽,柴山是一座死掉的火山,上麵沒什麽植被,水晶是有的,但是也有一些,嗯,稀奇古怪的野獸,不過阿澈會法術,應該能保護好冷星稀的。隻是,要看風景的話,應該去櫃山,而不是柴山。”
“阿澈會法術?”這點月銀容還真沒有想到,畢竟阿澈的頭發可是黑色的。
采藻點點頭:“雪爺爺有教阿澈水法術。”
月銀容眉頭一皺:他?憑什麽?爺爺連自己都不肯教,憑什麽教一個撿來的混小子?自己哪一點不如他了?
想著,怒氣就爬上了月銀容的臉頰。
本以為爺爺不教自己法術是因著自己是個烏頭,結果發現爺爺卻教了同樣是烏頭的阿澈。
那爺爺是因著什麽不肯教自己的呢?難道僅僅因著自己是個女孩子嗎?
月銀容本是氣阿澈鳩占鵲巢,現在氣自己的爺爺重男輕女。
“你怎麽沒和冷星稀一起去啊?”采藻沒注意到月銀容正在生氣。
“人家隻想巴結冷家的人。”月銀容沒好氣地說道。
采藻一聽,臉上微微紅了起來,急忙忙替阿澈辯解:“阿澈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他也不知道繁星姑娘就是青陽守珠的女兒。”
你愛上了他,自然為他說話。月銀容心裏說著,嘴上卻道:“算了,今天我有些累,也不想到處去跑。”
采藻不說話,低下頭玩著放在胸前的辮子,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我們準備在這裏待五天,五天以後就回青要城去。”屋裏靜下來一會兒,月銀容又開口打破了屋裏的沉默。
采藻聽了,有些驚訝:“從這裏,是無法直接回到青要城的。”
月銀容比采藻更驚訝:“為什麽不能?難道是因為我爺爺設置的暗流嗎?”
采藻搖搖頭:“雪爺爺用法術做的暗流機關,開啟後,生效的時間有限,也是為著防止歹人追上,大概隻能維持三四個時辰,現在肯定是已經關閉了。”
“那又是為何不能回呢?”月銀容可不會輕易放棄。
“首先,現在開始刮東南風了,你要去青要城就是逆流而上,原本兩日可達,現在非得花上雙倍的時間不可。”
“要這麽久?”這是月銀容沒有想到的。
她不知道,之前她和冷星稀從青要城來這裏隻用了半日,完全是靠了雪野的法術罷了。
“其次,青要城雖然沿海,但居於高處,並沒有碼頭,你就算去了那觀青崖下,也無從上去。”采藻耐心地解釋。
月銀容趕忙問道:“那我要回青要城,該怎麽走?”
采藻想了想說:“最快的方案應該就是先去榕城,再從榕城騎馬去青要城。”
月銀容垂下眼睛想了想,又看回采藻問道:“那一共得需要多久的時間?”
采藻聳聳肩:“我沒去過青要城,這也是我自己瞎猜的,具體我也不知道了,得等我娘回來了以後問問她。”
月銀容點點頭,那她就在這裏等這位多多村的村長回來吧。
采藻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雪爺爺不是讓你們,等他來接了,再一起回去嗎?”
月銀容兩條胳膊放在膝蓋上,一手托腮,並不答話。
她不知道爺爺究竟為何把冷星稀送來這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這裏。
爺爺做事一向思慮周全,按理說,至少冷星稀應該聽爺爺的話留在這裏。
但月銀容可待不住,她時不時會想起夢裏那個情景,她被那個情景折磨著,想要知道自己的爺爺現在是否安好。
住在這個島上,仿似與世隔絕,什麽消息也得不到。
如果爺爺真的被奸人所害,難不成她和冷星稀要在這裏住一輩子?
不,她雪銀容的誌向可不是避世,她要奮戰,她要爬上高位,不惜浴血。
不管怎樣,她都要回去把事情弄清楚,爺爺既然不為她打算,那她就自己為自己打算。
采藻看月銀容呆怔著不響,也不管她了,起身,自顧自走出了屋子。
眼前人影閃動,光線一暗一明,月銀容方回過神來。
主人不在房裏,客人就不好再待著了。
月銀容也趕忙起身,跟了出去。
采藻回頭看月銀容跟上來,便笑說:“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海邊等我娘吧。”
月銀容點點頭,她正好參觀一下島上。
到了海邊,有許多人在勞作,停船的,收網的,搬運魚的,但是沒見到采風的身影。
“這個阿風,哎,十五歲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采藻歎道。
月銀容迎著海風,笑笑,並不多言。
她對陌生人如何真的毫無興趣。
“要不你還是把鞋子脫了吧,一會兒打濕了。”采藻指了指月銀容腳上的鞋子。
月銀容擺擺手:“不啦,我就站這裏。”
采藻點點頭,轉身自顧自往海的方向走去了。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始終沒有那一艘大船的蹤影。
月銀容幹脆也坐在了地上,不過不敢盤腿,隻是把腿彎著倒在一邊。
她看著采藻一邊幫著村民忙活,一邊時不時向海的方向眺望。
太陽漸漸西沉,多多村的村長仍是沒有回來。
月銀容站了起來,因為坐得太久,腿都有些麻了,她用手輕輕捶捶自己的腿。
采藻走過來:“你先回去吧,馬上天要黑了,冷星稀應該也已經回來了。”
月銀容看看周圍,海灘上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
“你就一個人在這裏等著嗎?”月銀容問道。
“我一會兒就回去,晚上讓采風來守著,這家夥白天去玩了,晚上總得派上點用場。”采藻說著,把額前的碎發隨手往後一抹。
“你娘一般是晚上才回來?”月銀容心裏其實是在想,不是說鳴沙島到榕城就三四個時辰嗎?
采藻不答,有些有心忡忡地看向大海與夕陽,旋即又看回月銀容:“可能是城裏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沒事的。”
“那我先回去了。”月銀容說著,轉身離開了海灘,往林中的雪野宅院走去。
等她回到小院裏,以為要被冷星稀纏著問去了哪兒,卻發現院裏空無一人。
她看看天色,太陽馬上就要下山去了。
居然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月銀容倒不在意其他的,主要是阿澈不回來,沒人做晚飯了啊。
她到廚房和庫房裏尋了一圈,尋到了一些幹魚片,不客氣地全吃了,然後就回到自己房裏,等冷星稀回來。
可是夜幕漸漸降臨,冷星稀還是不見蹤影,連著阿澈也始終沒有回來。
月銀容想到早上,冷星稀說她在夢裏喊“星”的事情。
采藻說柴山上有凶獸,難不成,冷星稀真的遇到什麽危險了?
可是阿澈和冷星稀都會法術,再怎麽著,逃也能逃回來吧?
總不能讓看起來什麽法術都不會的自己去救。
月銀容想著,就要把心一橫,躺上床去睡覺算了,可是不知為何,冷星稀那雙小鹿一般的眼睛,總是在她眼前浮現。
月銀容心裏憋悶,不覺走出了屋子。
夜幕已經籠罩了鳴沙島。
月銀容抬頭,天上不知何時布了烏雲。
星星是一顆也看不見,隻有一彎月,慘慘淡淡地嵌在雲與雲之間的縫隙裏。
你應該叫繁星。
月銀容不知為何,想到自己對冷星稀說的這句話。
要不,就去尋尋她吧,爺爺既然救了她,現在這島上,也隻有自己與她相依。
自己不讓她用法術,萬一那個傻丫頭真的就寧死也不用法術呢?
爺爺是族裏的長老,她是族長的女兒,我也該替爺爺保護她。
月銀容想著,就關了房門,朝著南麵柴山的方向去了。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采藻。
采藻和多多村的村民,並不會什麽法術,這事還得月銀容來。
是時候檢驗一下自己的法術偷學得如何了。
月銀容想著,踏著小徑,朝著柴山上走去。
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樣濃重的夜色裏,她連燈籠都沒打,卻什麽都看得清。
她隻以為,今夜雖煩心事多,至少月光是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