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10章】明媒正娶妻
第189章 【第10章】明媒正娶妻
入宮的流程十分瑣碎, 即便是擁有禦賜腰牌、被準許隨時入宮麵聖的殷澤,在入宮前也必須將自己好好拾掇一番。
殷唯還在鬧絕食,望凝青暫時沒能騰出手來收拾他, 隻是放任京都內的流言蜚語肆意發酵, 對於方知歡那種愛惜羽毛的人而言, 這跟剜她的肉沒多大區別了。
千金小姐與畫舫歌妓斤斤計較是一件很掉份的事情, 但凡事皆有因果, 望凝青覺得自己就是殷唯和方知歡的報應。
“小姐, 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靜喧捧著望凝青遞來的錢袋子, 麵上略有難色, “被人發現了, 恐怕會對小姐的名聲有礙。”
“嗯,所以不要直接說。”望凝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一邊梳理及腰的長發, 一邊慢條斯理地道, “城南口如意裁縫鋪中的田婆婆小道消息最多,平日與他人多有口舌, 最是喜歡搬弄是非。你便代我去買幾匹絹布,順勢與她聊聊便可,小心不要被人盯上,自己保重。”
望凝青想了想, 又補充道:“去的時候,神情沉鬱一些,挑布匹的時候刻薄一點。小姐成親本是大喜,你氣性大, 田婆婆便會好奇。”
“之後去寺廟裏投點香火錢, 就說代自家小姐問問姻緣前景。這時節, 上香拜佛的婦人居多,總會好奇探尋一二。明媒正娶的妻室大多看不起歌女,方知歡京城揚名久矣,嫉恨她的婦人自然不少,隻是以往沒有抓住把柄。稍微推波助瀾一下,她聲名自然不如以往那般清白,單是這點,就夠她受的了。”
方知歡與普通青樓歌女不同,她對付男人的手段就是依靠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不貪戀權勢地位”的名氣,在一眾歌女中自然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而世間大多數男子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上趕著來的都顯得廉價,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
然而高樓堆砌不易,傾塌卻隻需一夕,一旦撕破那張假麵,蜂擁而至的豺狼鬣狗就足夠讓方知歡焦頭爛額了。
望凝青不覺得心裏有愧,方知歡要害她,她便毀了她半生汲汲營營又如何?
聽見小姐周全的計劃,靜喧不由得鬆了口氣,她倒也不是很有良知、不願耍陰謀手段的人,隻是怕小姐一心要與殷二少作對,最後會反噬己身。
但聽見小姐還能這麽冷靜地安排布局,顯然是沒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靜喧便也安了心。
靜喧領命而去,望凝青換了一身正裝,隨殷澤一同入宮。
國君是不能直接覷見臣妻的,就算是視如己出的少年臣子也不行,所以殷澤需要先去前殿麵聖,而望凝青則要以家眷的身份去拜見皇後。
之後,宮內會舉辦一場小小的家宴,君臣同樂之時,齊國君才能借此機會看看殷澤到底娶了一位怎樣的妻子。
“那我走了?”殷澤攏著望凝青,像安撫小孩一樣對她的後背又拍又摸,“不要太過憂慮,皇後娘娘不會為難你的。”
望凝青麵無表情地埋在殷澤的懷裏,心想到底是誰憂慮?但殷澤也是一番好心,於是隻能敷衍地附和道:“知道了,夫君,你自去吧。”
沉穩果決的殷大將軍難得踟躇,臨走前還頻頻回首,那一步三回頭的姿態看得宮中守衛們忍俊不禁。心想,看不出來,殷大將軍居然對新婚妻子如此多情。
望凝青拜見了皇後,正如殷澤所說,皇後高居上座,儀表大氣雍容,看著便是大家出身。下首還有幾位同樣端莊持重的婦人,大抵是宗室命婦。
“賜座。”皇後也沒有為難望凝青,大概是打聽過柳家小姐的品性,望凝青的禮儀又挑不出錯來,因此隻是態度不太熱絡而已。
換一位朝廷命婦在此,恐怕會因為皇後的態度而心生惶恐,導致行為拘謹、小心翼翼。但望凝青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性子,皇後提起話題便附和幾句,沒有便自顧自品茶,端得是容止可觀、不卑不亢,倒讓那些在暗中打量她的貴婦們不禁高看了一眼。
齊國君並不貪戀女色,因此相比起其他朝代的皇帝,本朝後宮稱得上冷清。齊國君子嗣不豐,但每個孩子都立住了,也沒出過什麽妃子禍害龍胎的醜聞。
本國有兩位公主、三位皇子,嫡長乃華陽公主衛朱曦,其他的皇嗣中,二皇子衛承十五,三皇子衛翎八歲,小公主衛銀娟五歲,都是聲名未顯的年紀。
然而,大公主雖然聲名遠揚,揚的卻不是什麽美名,她二十歲還未婚嫁,整日舞刀弄槍,在世人看來就是不安於室的代名詞。
望凝青抿了一口茶水,覺得自己與大公主有些同病相憐,就是不知道皇後是否會和柳母一樣,動不動就尖叫昏倒高呼“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呢?
如今剛過正午,距離晚宴還早,皇後卻已經有些心力不濟。她吩咐宮女招待各位命婦,提議大家可以去禦花園中轉轉,之後便失陪離去了。
皇後一走,這裏地位最高的便是西平郡王妃,但大概是西平郡王妃多年無嗣又不得寵的緣故,所以她明顯有些底氣不足,行事過於謹小慎微。
“便依皇後所言,大家四處轉轉吧,難得來宮裏一趟。”西平郡王妃笑著,之後便起身告退,步履匆匆,倒像是避讓什麽似的。
望凝青聽見一聲嗤笑,一體態豐滿的貴婦用手帕掩唇,曼聲道:“郡王妃體弱,大家都擔待則個。”說著便也帶著侍女離殿而去。
那是楚寧候夫人,同樣是宗室,與西平郡王妃是妯娌,不過楚寧候與西平郡王向來不合,連帶著兩位妯娌之間也勢如水火。但和不受寵的西平郡王妃不一樣,楚寧候夫人是續弦,老夫少妻,楚寧候對夫人多有愛重,在這個女子隻能攀比子嗣與寵愛的時代,楚寧候夫人自然比西平郡王妃更有底氣。
對此,望凝青不予置評,這一個以農耕為主的年代裏,因先天體質差異而形成不平等的社會階級,想要改變這種病態的局麵,除非……
除非什麽呢?望凝青仰頭望著僅隔一麵宮牆、形如赤焰的鳳凰花樹,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她的思緒也隨著漫天紅葉飄飛遊離,打著轉飛向天際。
她正思忖著,卻見一抹跳躍的紅色飛上了牆沿,不等她反應,那抹紅色便飛撲而下,朝她兜頭砸來。
望凝青迅速回神,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劍簪落入掌心就要刺出,卻在捕捉到那抹紅色的真麵目時險險停住。
這一瞬的停歇以及遲疑,望凝青便失足被人撲進了滿地落花的草坪裏。
望凝青反應很快,那人速度也不慢,一身紅衣的女子猛然伸手撐地穩住了自己,這才沒徹底砸在望凝青的身上。
“……”
“……”
兩人麵麵相覷,保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倒在花叢裏,一隻被驚動的蝴蝶翩然振翅,停落在女子的發髻上。
望凝青手中的劍簪恰好落在女子的脖頸,女子顯然是習武之人,察覺到了尖銳之物的鋒芒,頓時虛著眼斜晲望凝青,目光掃過她的夫人發髻與命婦服飾,道:
“這位夫人,本宮不計較你冒犯本宮之事,你也不要聲張本宮翻牆之事,你我兩兩扯平可好?”
能自稱“本宮”的除了高位嬪妃就隻剩下帝皇之女,觀測女子的年紀,她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望凝青迅速收回了劍簪,雲淡風輕宛如無事發生:“臣婦昭勇將軍殷澤之妻柳氏,見過華陽公主。”
紅衣女子正是華陽大公主衛朱曦,聽見望凝青自報家門,她本要爬起身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眉眼掠過幾分不自然的尷尬:“啊,是殷家的啊……”
華陽公主與殷澤是郎無意妾無情,但耐不住皇上曾經有過撮合做媒的心,哪怕是為了避嫌也要形同陌路才對。
本來公主翻牆就不是什麽體麵的事情,誰料還這麽不走運地撞上老冤家的妻子,這運氣甚至讓衛朱曦萌生了“今日不宜出行”的念頭。
衛朱曦爬起身,出於愧疚順勢拉了望凝青一把,見她滿身草葉、裙擺也染了泥巴,想到母後的確說過今日有個晚宴,不由得心生歉意。
“對不住,弄髒了你的衣服。”衛朱曦歎了口氣,徹底放棄了今天的出行,“隨我回宮換一套吧。”
按照規矩而言,這時候婉拒一番才是正理,畢竟公主的服飾都是禦製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人參一本僭越。
但是別人不知道,望凝青卻是知道這次晚宴的主要目的其實是皇上想見她,這時候返程回家換衣服顯然是不現實的,公主願意兜底自然再好不過了。
“臣婦謝過公主殿下。”望凝青淡聲說著,撫了撫衣擺,看了看高高的院牆,意有所指道,“不知殿下要走何路呢?”
衛朱曦聞言也步子一頓,她被皇後禁足,此番自然是偷跑出來的,要是走正路回去,轉頭侍衛就會稟告皇後。爬牆還撞了命婦,真是想想都覺得刺激。
不過,衛朱曦猶豫了半晌,還是破罐破摔地道:“算了,反正你衣物髒汙是本宮的過錯,總歸是要幫你向父皇解釋的。”
“如此。”望凝青看了院牆一樣,朝著衛朱曦勾了勾手指,“不如殿下隨我演一場戲吧?”
望凝青附耳說了幾句,華陽公主頓時眼睛一亮,她連連頷首,給望凝青指了一個方向後便再次翻回了院牆。
望凝青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衣物,過了一會兒才順著公主所指的方向走去,沒一會兒便看見了被侍衛嚴防死守的院門。
“抱歉,叨擾二位了,請問一下可有尚衣局的女官嗎?”望凝青狀似苦惱地走近,稍稍提裙露出裙擺上的汙跡,“方才樹上掉下一隻毛蟲,著實嚇了我一跳,慌亂之下不慎蹭髒了衣物。晚間還要麵聖,恐有不得體之處,能否請尚衣局的女官幫忙打理一下?”
皇宮內的禦前侍衛都是高門子弟出生,教養良好,聞言也隻是互相看了看,很有禮貌地給望凝青指路。
“這是在做什麽?”在院子裏溜達的華陽公主立刻湊了過來,不知怎麽想地,竟挑眉調戲道,“喲,哪裏來的美人?”
“……”望凝青麵無表情地抬頭,看著侍衛們瞬間扭曲的麵孔,心想自己剛才吩咐的搭訕話語明明不是這樣的,“臣婦昭勇將軍殷澤之妻柳氏,見過公主殿下。”
……這個名號一出,侍衛們的表情頓時更加扭曲了。
“原來是昭勇將軍之妻啊。”華陽公主伸手想要撩望凝青的下巴,冷不丁地卻對上一雙清冽寒涼的眼眸,頓時心虛氣短,“啊,本、本宮是說殷將軍真是好福氣。”
“你不小心蹭髒衣物了是吧?”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將人往院子裏一拉,“過來吧,本宮尋套衣服給你換。”
“殿下!”有侍衛忍不住低喚出聲,怕這離經叛道的公主殿下會再添一筆調戲朝廷命婦的“豐功偉績”。
“幹什麽?”華陽公主瞪他們,指著腳下的門檻,“母後說不能踏出院子一步,我可沒逾距。本宮待得煩悶,找人說說話不行嗎?”
侍衛們阻止不及,隻能絕望地看著公主拉著殷將軍之妻有說有笑的往內院走去,侍衛首領更是捂住隱隱作痛的胃部,克製不住滿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總之……”侍衛首領抹了一把臉,有氣無力地道,“先去知會殷將軍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