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樹影疊嶂,遮不住明亮陽光,田壟地間一片空蕩,只剩下收割后的麥茬,一排排連成一片廣闊原野,不遠處是墨綠色的山,與漂浮著綿軟白雲的藍天融/為/一/體。
沈秋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場景,瞪大眼睛驚奇又喜悅,像是一隻見到新奇世界的動物。
其實他更想下車去看,只是勞累過度的身體不允許,看了一會兒便戀戀不捨的縮回車廂,長長的鬆了口氣。
被楚毅壓在chuang上做了好幾天,沈秋已經十分乖順,他向來沒什麼骨氣,擅長趨利避害,在情深之時討要對自己有利的條件說起來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困難。
良秀正坐在一旁昏昏欲睡,避暑的莊子在京郊十里處的半山腰上,風景四季皆好。
春有十里桃花、夏有溪流冷泉、秋有滿山紅葉、冬有綿延白雪。
可這些都是文人雅士的心頭好,對於良秀來說,好吃好喝比那些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實在太多。
不過,小公子也是ting厲害的嘛!前幾日王爺還看都不願看他一眼,今天早上卻親自抱著小公子送回來,還准了他們跟去避暑。
昏昏欲睡的良秀忍不住看了眼沈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片刻又倚在車廂上睡過去。
沈秋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休息了一會兒又扒著帘子看外面的景色。
啊,自由啊!
自由的空氣真新鮮啊!
車馬慢行,一行人各自在車上解決了午飯,沈秋有些暈車,便縮在車廂里午睡。再醒來卻是被人抱在懷裡,楚毅一臉冷凝,稜角分明的下巴似乎結著冰霜,見他醒了,漠然的掃了他一眼,表情十分的嫌棄。
沈秋微弱的掙扎了一下,力道如同油盡的小火苗一般被人一掌摁滅。眼角餘光略過一旁盯著他臉色蒼白的李公子,沈秋默默的嘆了口氣:這個情況,自己大概是做了一把劇情里的炮灰男配。
被人當做惹小情/人吃醋的道具什麼的,沈秋一開始是抗拒的,但在楚毅的手指觸碰到自己仍舊酸軟的腰肢時,沈秋很沒出息的紅了臉。
沈秋分到的院子偏僻而清凈,這就意味著這個院子十分的遠,楚毅抱著他繞過第三個垂花連廊時,沈秋終於忍不住小聲道:「王爺。放奴才下來吧。」
楚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壓下心底突然升起的煩躁,抱著他的手臂收緊,好一會兒才道:「本王不喜歡你自稱奴才。」
「······」沈秋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垂下睫毛,他分明記得,剛來的時候,這人聽他自稱奴才之後才讓人來幫他醫治,如今,卻說出這種話。
眼前景色轉換,腳落在地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抱住身體,溫熱的皮膚貼在自己臉上,輕輕的磨蹭了一下,就像一隻兇狠的餓狼突然變成了求虎mo的哈士奇,沈秋一時更加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楚毅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瞬間黑了臉,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沈秋······
避暑山莊,既然是避暑的,自然要比王府中清涼許多。更何況此處綠樹成蔭,瓜果成林。沈秋站在葡萄藤下,仰頭垂涎藤架上一串串的紫葡萄。
楚毅帶著高貴倨傲的李錦禾過來,遠遠就看到穿著單薄華服的少年站在一群灰衣奴僕中,傍晚的金色陽光從藤架上透過,灑落在他白/皙的臉龐上,似乎給他鍍了一層金色光芒一般。
楚毅覺得心口一陣酥.麻,隱約還藏著焦躁和急怒,情不自禁的要發火卻又不知為何說不出來。
那人突然轉過頭來,似乎是被旁邊請安的僕人驚擾,一雙水潤的眸子里清清亮亮,回望著他,陽光落在身後,總算打破了那種隨時都會羽化登仙的感覺。楚毅心裡鬆了口氣,見他行禮還有些羞惱,揮手示意他離開,卻在那人轉身要走時忍不住問道:「你在此處做什麼?」
沈秋愣了愣,驚訝的轉過身,怯生生又帶著喜悅,聲音清脆,帶著撒嬌一般的甜意:「回王爺,奴才······」
楚毅皺了皺眉,冷凝的視線掃過他,沈秋聲音頓住,咽了口口水:「我···聽他們說莊子里的瓜果熟的正好,就帶著良秀來看看。」
楚毅目光落在良秀身上,她低著頭看不清模樣,但身形嬌俏,府里的丫鬟又都是千挑萬選的,想也知道姿容甚好,他心中的怒火越發濃郁,不一會兒便熊熊燃燒起來。連帶著又惱恨起自己,只不知為何。
沈秋見他氣勢都變了,嚇了一跳,不敢留戀,行了禮便帶著良秀去其他地方,莊子里的瓜果很多,吃不到葡萄還可以去找些其他的。
「這個小香瓜好香啊。」沈秋抱著膝蓋蹲在瓜田裡,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戳著手裡黃色的花紋小瓜,濃郁的香氣被陽光蒸騰,讓人忍不住的深呼吸。他露出一個滿足的笑意,配上一臉稚氣,漂亮的宛若不諳世事的小仙童。
沈秋正想向看管瓜地的管事討要一個,就聽到身後傳來請安聲。側頭看去,果然楚毅帶著李錦禾站在地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被陽光籠罩著,宛如一對璧人。
沈秋也站起來,許是起的太猛,踉蹌了一下,待站穩了再抬頭就見楚毅離自己近了點,似乎發現自己失儀,甩了甩袖子氣哼哼的帶著李錦禾走了。
沈秋一臉迷茫的對上李錦禾輕蔑的視線,失落的垂下了肩膀。
沈秋到底沒得到那個香瓜,深感地位低下沒飯吃的沈秋左右睡不著,索性找良秀要了燈籠出去找樂子。本想出門看看螢火蟲浪漫一下,結果沒走兩步,就遇到了吃飽飯出來消食的李公子。
唉,這莊子明明挺大,他倆卻這麼有緣分,真是讓人苦惱。
李公子穿著一身竹青長袍,上面綉著銀白色竹葉暗紋,在昏黃的燈火下若隱若現,他站在石橋上,俯身看著水中波光,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髮絲挽在羽冠中,姿態優雅,令人不禁感嘆:果真是君子如竹,風過不折,雨過不污。
這樣氣質高潔,令人望而卻步的人,沈秋不太敢靠近。撇開李公子的主角身份不說,他還是大家族裡培養出來的高雅才子。而沈秋,自卑的少年想到記憶中的身份羞惱而悲哀,他不過是一個身份低下的小倌,楚毅腦子裡又沒有坑坑,怎麼會棄珠玉選頑石呢?
正想轉身離開,就聽見一聲怒喝:「什麼人!」
隨之而來的是利劍出鞘的聲音,沈秋嚇了一跳,手一抖,小燈籠掉在地上,噗嗤一聲著了。
火舌舔著紙糊的燈籠皮,一下子燒起來,沈秋嚇的跳腳,退了兩步站穩,就見李錦禾信步走來,停在他面前不遠處,輕聲道:「原來是你。」
沈秋很尷尬,覺得自己剛才太蠢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說,只紅著臉垂著腦袋,小聲的喊了聲:「李公子晚安。」
李錦禾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轉身上了涼亭,亭中置有石桌石椅,周圍點著燈籠和驅蚊香,一時煙霧繚繞,燈火迷濛。
石桌上放置著一把琴,暗紅琴面,光滑透亮,隱約可見其上反光。
沈秋眼睛亮了亮,他曾經也有過一把琴,修真界的琴與凡俗界材質不同,他那時得來的一把又是孟師兄所贈自然不是凡物,但眼下這把卻也精巧。上等的杉木做工精緻,從髹漆到琴徽無一不是精品,更莫提那錚錚琴弦。只是看著似乎便能令人心馳神往。
李錦禾不經意對上那人明亮雙眼,心裡泛起一陣噁心,這種毫不掩飾的渴望,果然是個低賤之人。指尖輕撥琴弦,立時一陣珠玉之聲。
沈秋皺了皺眉,隨即便舒展開來,端正的坐在一邊認真欣賞。
琴邊燃著香鼎,清雅的香氣和著荷香,裊裊琴音中真是好享受。沈秋情不自禁眉眼舒緩,整個人越發的清新淡雅起來。
李錦禾見他如此作態,心中一怒,琴聲過激錚的一聲戛然而止。
沈秋不解的抬起頭看他,那副模樣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單純的疑惑:為什麼不彈了?
李錦禾摁著琴弦g膛卻起伏不定:自己竟然因為一個賤胚子動怒!簡直可笑!
再看那人一臉擔憂疑惑的表情,又突然有了其他心思,深吸兩口氣,平復了心情,冷淡開口問道:「你可會奏琴?」
沈秋愣了愣,呆愣愣的伸出右手食指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你說我嗎?」
李錦禾料定這個小倌出身的少年不懂樂器,姿態越發高雅起來,起身讓到一邊,平淡道:「要不要試試?」
沈秋遲疑了片刻,羞澀的笑了笑:「可以嗎?」
李錦禾矜貴的點了點頭,沈秋登時開心的不得了。說起來,他好多年沒碰過琴了。
緊張又激動的坐在石椅上,扭了好幾次才找到一個舒服坐姿的沈秋看著手下的琴,深呼吸兩下才上手撥弄琴弦聽了停音色。
琴聲悠揚,斷斷續續,倒也不難聽。
沈秋高興起來,果然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正彈的起興,突然想起原主那上不得檯面的琴藝,沈秋手下一抖,琴音便爛成一盤散沙。
他頓了頓,再起手整個人都笨拙起來,彷彿剛才靈動而空靈的樂曲只是他人一場錯覺。
楚毅本來約了李錦禾一起夜遊,方才被其他事情耽擱,此時匆匆趕來。老遠就聽到一陣錚錚琴聲,悠揚純凈,在如此夏夜竟讓人如沐春風,正欲加快腳步,卻又聽那琴音戛然而止,再響起已經變的面目全非。
楚毅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捂著xiong口感受著xiong膛強而有力的跳動,那裡,分明什麼問題都沒有,卻痛的讓人快要窒息。他向前走了兩步,琴音越發嘈雜,直吵的人腦殼生疼,他卻只覺得xiong腔里的心臟跳動的越發激/烈,似乎要從跳動出來一般。
找到了···
可是找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