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生離死別
月光下,梅樂雪一直在看著秋暮遠。
世界上任何語言都無法描述秋暮遠臉上那種千變萬化的表情,那種變幻莫測的眼神,也無法具體地描述他那種瘋瘋顛顛異於常人就如同醉鬼瘋漢般的舉止。
梅樂雪也無法描述,她只知道秋暮遠為什麼會這樣。
秋暮遠在進行一個人的決鬥。
他與他剛開始進行的近身肉搏,面容扭曲,表情古怪,舉止瘋顛。她可以看出來。
不久他與他全都安靜下來,一個人走在落葉滿地的高山之巔,腳步沉重而緩慢。
再後來他與他站立,身體就像風車一樣搖擺著,臉上的表情時而痛苦,時而快樂,時而緊張,時而舒緩。
這時,梅樂雪都猜不出他與他在幹什麼了。
最後他嘴中忽然發出瘋狂的笑聲:「哈哈哈,秋暮遠,你今晚死定了。你心中的殺氣全都成就我的武功,你憑什麼跟我斗?」
竟是獨孤傷遠的聲音。
難道最後活著的是獨孤傷遠?
完全有可能,因為梅樂雪也知道獨孤傷遠依靠秋暮遠的殺氣與戾氣漸漸強大。
頓時,梅樂雪如同墜入萬年冰窖,全身開始顫慄,一顆心往下沉,往下沉。
現在終於停下來了,天地亦似乎靜止。
他緩緩朝她走來,凄然地看著她。
月光下,他的眼神如此凄楚,如此深情。
很像是秋暮遠的眼神。
可是獨孤傷遠先前亦曾這樣痴痴地看著她。
還有,她剛才聽到獨孤傷遠哈哈狂笑,卻沒有聽到秋暮遠的聲音。
也許這次出現在她面前的人就是獨孤傷遠。
「哇」,他吐出一口鮮血,撫著胸口,搖搖欲墜。
若在平時,梅樂雪早就奔過去了,這次她沒有。
「雪兒!」他的聲音如此溫柔。
梅樂雪沒有回應,就像一棵樹立在的原野之中。
只是她的臉色白得嚇人。
她的衣服先前被獨孤傷遠撕裂,現在勉強穿在身上,即使她百般遮掩,因為撕裂之處甚多,也無法遮住她的欺霜賽雪的肌膚。
高山之巔,寒風刮過臉龐,冷如刀鋒刮過,梅樂雪牙齒咯咯地響著,冷得全身發抖。
她站了半天,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來。
秋暮遠憐惜地看著她,解下黑衣,朝她走來,他想將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你想幹什麼?」梅樂雪迅速地後退,雙眸充滿警惕。
秋暮遠停住腳步,他知道她誤會了,誤會他是獨孤傷遠,以為他解衣是想和她……
今晚他的另一個人格強/暴了雪兒,傷她太深了。
雖然不是他強/暴雪兒,可獨孤傷遠也是他秋暮遠的另一面。
他的另一面竟然如此傷害他最愛的女人。
痛楚,深深的痛楚在高山之巔蔓延,一*地,無邊無止。
他可能今晚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她能夠原諒他嗎?
清冷的月光下,秋暮遠蹌蹌踉踉地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聲音完全哽咽:
「雪兒,對不起,今夜我傷你太深了。」
梅樂雪全身抖得更厲害,她不可置信地望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懷著一線希望道:「你是暮遠嗎?」
以獨孤傷遠的殘暴性格,他只會傷害她,絕對不會跪在她面前。
「雪兒,我是秋暮遠。」秋暮遠直挺挺地跪在她的面前,臉色蒼白如紙,雙眸深情如海。
「暮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你死了。」梅樂雪淚珠滾滾而下,她撲過去,抱住秋暮遠。
「我沒死,死的是獨孤傷遠。」秋暮遠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吻著她身上的傷痕,痛楚地道:「雪兒,你真的不恨我嗎?」
「暮遠,我不恨你,我恨的是獨孤傷遠。」梅樂雪流淚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秋暮遠眼中泛出淚花,沒有說話。只是把梅樂雪抱得更緊。
凄冷的月光下,兩人緊緊擁抱,互相汲取對方的氣息。
梅樂雪忽然覺得秋暮遠抱著自己的雙手漸漸無力。
她驚訝地看著他,月光下,他的臉色慘白如雪。
就在這時,秋暮遠驀地推開她。
哇」,他又朝著草地吐了一口鮮血。
「暮遠,你怎麼啦?」梅樂雪大驚失色,扶住他,迅速地替他把脈。
剎那間,她腦袋「轟」的一聲,身體軟下去,只覺自己四肢百骸再無半點力氣。
秋暮遠竟然已是五臟震碎,便是她即行施救,也難以搶回他的性命了。
「暮遠——」她不由自主抱著秋暮遠,淚珠滾滾而下。
「雪兒,別哭。」秋暮遠柔聲道:「我秋暮遠生平殺人如麻,獨孤傷遠更是無惡不作,為世人眼中的魔鬼,早已不為這個世界所容。今生能夠遇到你,今夜能夠死在你的懷中,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不,你不能死……雪兒不讓你死。」梅樂雪撕心裂肺地喊道。
「雪兒,我又何嘗想死呢?可是我知道我熬不過今夜了。」秋暮遠嘴角露出一抹蒼涼的微笑,雙眸痴痴地看著梅樂雪,聲音更加溫柔:「雪兒,我知道在千年之前,你還有位生病的弟弟,你一直都想回去給他治病,以前出於自私,我不肯讓你回故鄉,今夜我希望白玉觀音能夠顯靈,平安地送你回去。」
「送我回家!真的能回家?」梅樂雪喃喃自語,眼淚依然不停地流著:「玉觀音不一定會送我回家的。」
沒錯,她的弟弟需要她,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回家。
可是暮遠死了,即使活在另一個世界,她依然是那麼的寂寞。
何況,秋暮遠帶了白玉觀音這麼多年,除了先前收楚天陌的魂魄,之前從未顯靈。
如果白玉觀音真的像傳說中的那麼神奇,為何讓暮遠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這麼多年的折磨?
「讓我試試看吧。」秋暮遠道:「若是不能,我死後,雪兒,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暮遠,你死了,我怎能活下去呢?」梅樂雪嘶啞著聲音道:「如果沒有你,我一刻都不想在這個世界呆下去。」
「雪兒,別做傻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樣我死了才會安心。」秋暮遠凄然一笑:「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這次我意志如此堅決,相信白玉觀音一定可以送你回家。」
秋暮遠解開白玉觀音,手心托起它,兩人全都驚呆:白玉觀音已經不白了,裡面竟有兩種顏色,一紅一藍。
兩種顏色距離還比較遠,並沒有混在一起。
天哪,白玉觀音又將血魔的靈魂給吸進去了。
秋暮遠眼露深思之色。
就在這時,梅樂雪覺得腹部排倒海,一股酸氣往上涌,「哇」,她嘔吐了,吐的全都是清水。
「雪兒,你怎麼也吐?你受傷了?」秋暮遠聲音沙啞,蒼白的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暮遠,沒事。」梅樂雪自我診斷後,異常蒼白的臉突然現出紅暈,她溫柔地道:「暮遠,我懷孕了。」
「雪兒,你懷孕了?」秋暮遠欣喜若狂。
「是的,我已經懷孕一個多月。」梅樂雪眼中含淚:「我也是剛剛知道我懷孕的,從日期上推算,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好的時候就有了。」
那一夜,他們沒有任何防範措施,那一夜,他們是如此的瘋狂,他一連要了她四次,任何一次都有可能讓她懷孕。
秋暮遠激動得淚水狂涌,張開雙臂,把梅樂雪結結實實抱在懷中,哽咽道:「雪兒,老天待我真的不薄,讓我在臨死之前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忽然他緊張地盯著她的身子,梅樂雪的身子到處都是青痕,那是獨孤傷遠施暴的痕迹:「今夜,那個人……這樣對你,會不會影響到胎兒?」
秋暮遠不敢說出「他」的名字,雙眸露出深深的痛楚:他與獨孤傷遠擁有同一個軀體,獨孤傷遠強/暴的雪兒,和他強/暴沒有多大區別。而他又知道他的性能力有多強,如果因此讓雪兒流產,他會死不瞑目。
「他……他逼我時,我肚子確實有點痛,幸好你及時趕到,幸好這山上到處都是草藥,我吃了一些,現在沒事了。」梅樂雪柔聲道:「暮遠,我是醫生,你不用擔心我們的孩子。」
「雪兒,對不起,今晚讓你這麼痛苦。」秋暮遠顫著手輕撫著她裸/露肌膚上的傷痕,聲音哽咽道:「我多麼希望能看到我們的孩子出生,看著他長大成人,可惜我不能了。」
「暮遠,你放心,我會將我們的孩子撫養成人。」梅樂雪更是哽咽不能成聲。
「雪兒,我相信你。你一向都那麼堅強。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活到現在。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幸運與最幸福的事情。」秋暮遠痴痴地看著她清秀的臉龐,臉上露出一抹凄楚的微笑。突然,他的臉色又變,撫著胸口,「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鮮血,臉色白得像紙,眼見不能活了。
「暮遠……」梅樂雪抱著他,淚如泉湧。
「雪兒,我現在送你回家。」秋暮遠喘息道。
淚眼迷朦中,梅樂雪看到秋暮遠將玉觀音置於手心,雙眸盯著觀音的眼睛,用盡最後力氣道:「玉觀音,我是秋暮遠,請你送梅樂雪回千年前的神農架。」
奇迹發生了,一道白光從白玉觀音身上射出,梅樂雪立即被白光籠罩著。
就在這一刻,秋暮遠臉露微笑,將玉觀音塞入梅樂雪手中,雙眸痴痴看著梅樂雪,似乎要將她的相貌印在自己的腦海中,忽然鬆開手,頭一歪,停止呼吸。
秋暮遠內傷極重,全仗著他的精純內功,才勉強支持到此時此刻。現在心事已了,真氣一散,立即死去!
梅樂雪摸他鼻孔,已是毫無氣息。
「暮遠,暮遠!」梅樂雪撕心裂肺地喊著,淚水狂迸,但覺頂門「轟轟」作響,似乎自己的靈魂也脫離了軀殼,沒有了思想,甚至沒有了感覺!
暮遠死了,這次他是真的死了,再也無法活下來。
就在這時,梅樂雪驚駭的看到自己飄起來,她拚命地想要拉住秋暮遠的手,想把他的屍體拉過來,可是她拉不了!因為玉觀音已經完全圈住她的身體與靈魂,她和他隔著一道無形的牆,此時,一股巨大的七彩漩渦將她吸引了進去!
梅樂雪失去知覺。
最後一刻她想:暮遠在死前,為什麼不肯和我一起回到古代呢?
白光消失,梅樂雪也消失了。
冷月無聲,山川無言。
秋暮遠的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山峰之巔,神情安祥,面露淡淡的笑容。
正值旅遊旺季,來往神農架的遊客眾多,根據遊客反映,警察很快趕到現場,現場存在兇手指紋,也因為山上猶有倖存者,警方在很快便查出楚天陌是殺人兇手,法醫得出結論說楚天陌乃是自殺身亡,神農市的警方有資料可以證明楚天陌就是日本殺手之王霧月狼,由此可知楚天陌患有人格分裂症,鑒於楚天陌乃是國際影星,平時口啤極好,一旦公布殺人兇手乃是楚天陌的另一重人格霧月狼,在全國中會影響極壞,警方沒有向媒體說出真正兇手的情況。
因發生在神農市的數起滅門血案給百姓造成極大的恐慌,而今殺人兇手霧月狼已然死去,今後不會再出現這位泯滅人性的殺人狂魔,經過慎重考慮,警方跟記者說,楚天陌在神農架旅遊時碰到全世界的殺手之王霧月狼行兇,他見義勇為,最終與霧月狼同歸於盡——
平心而論,警方並沒有欺騙大眾: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世界頭號殺手霧月狼確實已經死了,死於他的另一重人格手中,至於是不是死在楚天陌手中誰也不知曉,總之從今以後霧月狼將不復存在。
第二天,一條新聞出現報端:
英雄巨星楚天陌傷重不治而亡,生前見義勇為擊斃殺手之王
這條新聞轟動全國,楚天陌成為華國公認的國民英雄,舉國哀悼,那些迷戀楚天陌的粉絲們更是悲慟欲絕,在短短一星期內,竟有三名楚天陌的女粉絲自殺身亡。
一個月後,第91屆卡斯奧頒獎典禮隆重舉行,《劍仙》獲得最佳外語獎,米國銷量最大的華爾街日報娛樂版曾載,楚天陌的演技得到米國評委的高度認可,他本來可以獲得本屆卡斯奧最佳男主角獎的,因其去世,該獎項只能花落旁家。
這是華國電影首次在米國的卡斯奧獲得獎項,舉國為之沸騰,但在獲得獎項的同時,又有兩位楚天陌的粉絲自殺而亡。
一年後,經過長久準備製作極為精良的電影《極度孤狼》隆重推出,引起全國觀影狂潮,杜峰憑著《極度孤狼》的出色導演,獲得第92屆卡斯奧最佳導演獎,這是華國導演首次獲得卡斯奧最佳導演獎,杜峰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名導,他在頒獎儀式提到主演楚天陌時,當場落淚,自此,杜峰與楚天陌的友情傳遍整個世界。
十數年後,電影《楚天陌》橫空出世,再度引起全國觀影狂潮。
楚天陌成為華國影壇最傳奇的人物,他與杜峰一樣,名載華國影史。
——
就在秋暮遠死去的那天上午,吳晶華隨著旅遊團來到神農架,拿著相機,不停拍攝。
大家順道而上,一路自有溪水相伴,四周無數的古樹奇藤,到一險處,數米高的瀑布飛瀉而下,匯聚一潭,清澈見底。
濤濤林海,靜謐幽深,層疊連綿的山巒秀美,怪石嶙峋,山路在山影樹影下畫著柔和的弧線,上面不時撒落下太陽斑駁的光影。
吳晶華徜徉林海中,情不自禁的陶醉著、讚美著。
若不是辭職而去,她怎能如此自由自在的徜徉在這個原始美麗的世界?
想想也是,她確實不適合當老師,她天性洒脫,樂觀向上,喜歡自由,去年到神農市當老師,只是憑著一腔年輕熱血,想憑自己能力來改變學生面貌,奈何她的素質教育法在s市並不吃香,家長學生個個都為分數忙,她再不離開那所學校,只怕會被活活憋死。
終於離開,如今她成為一名自由職業者,靠寫作,攝影,每個月的收入也有六千多塊錢,雖不能和某些高級白領相比,對於年僅二十三歲的她而言,知足啦。
最重要的是現在她自由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當然,以前在學校,她也是一無所獲的。
從教一年,她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林晚晴。
若非晴姐,她只怕那年學校呆一學期就會離去。
晴姐帶著一副眼鏡,長相不太出色,乍見你會把她當成一個古板固執的女人,只有你與她相處久了,深入她的心靈,你就會明白她是個多麼善良的人,明白她的內心有多麼偉大。
上個月晴姐和陸雲峰結婚了,吳晶華第一次看到陸雲峰,這個男人身材超極棒,臉孔俊美得希臘的阿波羅神像。真的可以魅惑天下的女人。
陸雲峰真的太漂亮了,長得比美女還要美上三分,就連她這個自認不近男色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瞄一眼。
但僅限於欣賞,她是絕無可能愛上陸雲峰的。
吳晶華知道,陸雲峰是個男/妓。
吳晶華特別討厭總在床單中打滾的男人,也不喜歡自甘墮落過於偏激的男人,而陸雲峰剛好兩個都佔了,若非溫柔善良的晴姐,誰敢愛上陸雲峰這種男人?
吳晶華知道她永遠也無法成為第二個林晚晴。
這麼傳統的晴姐,居然會找位男/妓做老公,真讓人跌破眼鏡。
那個男/妓也這麼愛著一個普通的女老師,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只有吳晶華明白他們愛得有多深,因為她曾經看到晴姐在一個月內消瘦得不成人形,也曾經看到陸雲峰婚後守在晴姐的病床前無微無至地照顧她。
吳晶華以前在大學校園是公認的校花,男人碰到她都會忍不住偷偷瞄上一眼,陸雲峰是極少數從未特別注意她的男人,他們是說過話,也只是普通的交流而已。
陸雲峰的眼裡只有他的老婆晴姐。
雖說吳晶華不恥於陸雲峰的職業,現在見他能真心待晴姐,也為晴姐高興。
那天婚禮看到林晚晴與陸雲峰幸福地站在一起微笑,吳晶華便想:何時我才能找到一位讓我心動的並且真心愛我的男人呢?
吳晶華在大學中應該算是異類,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傳統的女孩若不是讀書與打工,就在談戀愛,非傳統女孩則仗著年輕有本錢想方設法傍個大款當二奶當周末情人賺外快,唯獨她既沒談戀愛也從不做那些她認為很沒自尊的事情,假期她可以一天呆在圖書館,也會與人出去k歌k到深夜,若有閑暇,她還去學武術,學攝影,放假期間就一個人背著行囊四處遊玩,拍些照片寫些文字投稿賺點錢,真是不亦樂乎。
這種獨立自主美麗可愛的女孩無疑是非常吸引人的,大學四年,追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惜能讓她心動的男人,一個都沒有。
既然無法心動,又何必開始?
所以,長相美麗性格開朗為人洒脫的她,在大學四年竟然沒有談過一次戀愛,說起來誰也不會相信,可這卻是實情。
又是一處美景,吳晶華拿起相機,將美景定入相機中。
這就這一刻,她的眼睛定住,那棵大樹上怎麼好像掛著一個白衣人?
她睜大眼睛,那棵大樹上真的掛著一個白衣人。
天哪,他的白衣到處都是血,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