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反殺
第216章 反殺
我知道草蛇是無毒的。
但有草蛇出現的地方,說明這附近的環境是很適合大部分蛇類出沒的。比如劇毒的銀環,尖吻腹。
我從旁邊撿了一根樹杈。
當初我去西雙版納小半年,臨走前單位裏是有專門做過一些荒野求生技能培訓的。
抓條蛇,對我一個動物學家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題。
我把這條草蛇給繳獲了,捏著它的七寸,用兩塊石頭一夾!
哢嚓!
傳聞說,打蛇打七寸,是因為蛇的七寸是它的心髒位置。
其實這是謬傳。
蛇七寸跟心髒沒關係,靠近它腦袋後麵的那個精準位置,其實是蛇的頸椎骨。
等同於說,我把它脖子給擰斷了。
長生坡下麵有一條小溪,是活水。
水流不大,但足夠清澈。
我跑到溪水邊,蹲下身,突然一個蹌踉,一陣刺痛從我腰肋上傳來!
我低下身,用手捂了一下,手心裏有些血,但不多。
我以為,我應該是從上麵摔下來,撞到了樹枝石頭什麽的。有傷,但應該不嚴重吧?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這個時候,我不能倒下。
我把這條草蛇給扒了,摘頭,開膛,我找到了陳禦遺落在附近的眼鏡。
掰碎了鏡片,將蛇皮一點點剝下來。
取裏麵的內膜組織,放在溪水裏洗幹淨,一塊塊瀝在我的手臂上。
這一招,我是在西雙版納跟向導學的。
野外收到嚴重創傷的時候,為了保持皮膚愈合止血的狀態,隻能就地取材。
例如鯽魚皮,可以敷在燒傷的瘡患表麵,例如雞鴨皮,貼在脖頸這樣的割喉傷,甚至可以拖延一個小時的急救等待期。
我扒了這條草蛇,用它的皮內筋膜當“紗布”,權作試試看。
我用大片的葉子紮了個封水性相對好些的容器,盛了幾趟溪水,給陳禦前前後後衝洗了槍傷的創口。
他被冷水激醒,渾身都在發抖,我怕他失血再失溫,趕緊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給他蓋著。
我將弄幹淨的蛇內皮膜一層層貼在他前後創口上。
血流不能完全止住,但明顯已經緩下很多。
好在創口裏沒有子彈,如果這時候能找到棉花之類的……
我身上隻有一件羊絨衫,而且全是汙穢,不能用。
但我想起來身上還有一樣東西是可以利用的!
我包裏常備衛生棉,撕開外包裝,裏麵的柔棉組織都是殺過菌的。
我用裏麵的棉花分別塞堵創口,再用蛇皮一層層蒙在外側。幹淨的樹枝輕輕壓過去,擠走裏麵的空氣。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樣能堅持多久,但隻要不移動,應該就不會再出現大量的崩血。
我把外套蓋在他身上,坐在他身旁,守著。
手機響了,是林向凡。
他問我們人在哪。
他說,他們已經到了將坡上和坡下完全封鎖。
“高韻,你跟陳禦在一起麽?你們能不能到國道這裏?”
我說不行,陳禦傷情嚴重,已經昏迷了,根本沒辦法移動。
此時此刻,天已經黑了。
夜裏山風呼嘯,我冷得渾身發抖。
“我們……具體位置……”
我說,我們距離小溪大概十米左右,根據水流的走勢,應該是西南方向。
我太冷了,試著靠過去跟陳禦擠在一起。
手往後一扶,我一下子摸到了——
這裏有草蛇,就有別的蛇。
我用手機的光亮照過去,是一條巴掌大的小圈蛇。
蛇體細小,盤成圓形,頭在中央,尾含口內,狀如古代銅錢大小。故又名“金錢白花蛇。
它就是尖吻腹,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
五步蛇。
我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隨即忍不住俯下腰,捂住肋間。
很痛,像被什麽灼燒一樣痛。
不過,應該不會是被它咬的。
我摒著呼吸,看著那灰黑色的小蛇在草中絲絲地遊走著。
我怕它接近陳禦,可是我又沒有敢徒手抓毒蛇的本事!
萬般無奈之下,我隻能拿起之前的樹杈,試著去挑弄它,想讓他順著棍子爬過來……
等它再靠近樹枝一點,我再把它甩飛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手電光打在我臉上。
我下意識以為是救援的人到了,可是下一秒,我渾身的血液都要結冰了!
如果是救援的人,怎麽會那麽安靜?
為什麽不帶喇叭,不帶警犬?
所以,那不是救援的人,那是鄭國賓。
他還不知道他的同夥已經落網,所以依然在整個長生坡上下尋找我和陳禦!
等我看清他那張血淋淋的臉,猙獰的目光,以及如目光一樣猙獰的槍口。
他距離我不到五米遠,槍口瞄準的位置,幾乎不會有失手的可能!
而我此時唯一能做的——
我奮力挑起地上的蛇,狠狠向他甩過去。
蛇,被稱為惡魔的使者。
人類對蛇的害怕,是寫在基因裏的。
任你八尺壯漢,英雄無敵。
沒有人能克服被這樣一條冰涼瘮人的東西,纏住脖頸的恐懼!
鄭國賓怪叫一聲,槍口往上飛了幾寸。
砰一聲。
我隻覺得左邊肩膀一灼,整個人向右邊倒下去。
鄭國賓甩掉毒蛇,滿嘴謾罵著想我撲過來——
一二三四五!五步,十幾秒。
古人誠不欺我。
他被尖吻腹咬中了麵頰,毒液瞬間侵入神經,且離大腦這麽近。
巨人一樣的身子倒在我麵前,我眼看著他手腳痙攣,抽搐……
我不需要補刀,因為我知道,如果不得到及時救治,不注入抗毒血清,他熬不過兩個小時的。
我從地上爬起身,右手抹了一把左肩上的熱血。
槍瞄我心髒,關鍵時候打飛了,我撿了一條命。
危機過後,我才感覺到疼,整個左側身子從肩膀到腰腹,像被人用刀斧砍下去一半似的疼。
疼得真實,疼得也更加亢奮精神,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我。
我不能死。
我還要把陳禦救起來,我還有肚子裏的孩子,我還想……
再見一見陳望。
我撿起獵槍,以防再有變故和危險。
山間夜深,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野獸之類。
我爬到陳禦身邊,用包裏的打火機點了一堆火。
現在鄭國賓已經倒下了,我不用害怕火光引來壞人。
失血和失溫,讓我覺得頭有點暈。
我摸過手機,打給林向凡,我說一邊往火上添濕樹葉,一邊說。我們生火了,你們沿著火光和濃煙找,很快就能找到的!
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很多年後想起來,依如一場激烈的電影。
隻是那時候,我尚且不明白,陳禦在昏迷之前對我說的“對不起”,究竟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