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坐在樓梯上。其實家裡的情況我也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有點沒心沒肺。混日子，我也沒有什麼大志向。就像我媽說的，讀書出來，給她看店。雖然她這麼說，但肯定是不想我看店的。她希望我能考上大學，能有個體面，至少不這麼累的工作。
我知道自己是塊爛泥，所以很多時候都不敢去想未來。這也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好處，我不用因為飄渺的未來而感到焦慮。可是這樣真的好嗎？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已經習慣了自己遊手好閒的狀態。現實總是沒有那麼美好的。
因為瘡痍而避之不及的現實，會因為逃避變得更加不堪入目。
小時候經常聽老師說起亡羊補牢，這大概就是亡羊補牢吧。一味的沮喪，只能換來更大的損失。道理，從小就聽說。要想明白，還真等到這種時候。算了，已經這樣了，不沮喪了。自己這種情況，本來就是自己搞出來的。
離高考還有半年，來得及。
想到高考，我心裡一緊，只有半年了。別人三年刻苦學習，我就這半年，真的能比得上嗎？就說我們班吧，雖然大伯考試會作點弊，但還是有點底子的。我做題目碰到難題，也會問他。他也能說個七七八八來。就連小水比，也會背點公式。小水比雖然在學校不怎麼學，但是家裡給他安排了補課。他爸媽給他請了一水的名師。做起題目來，他的萬能公式也是套得起的。他作弊，都是一些要背的內容。這兩天背好了，也不需要作弊了。當然前提是他會去背。
我說小水比水，其實最水的應該是我吧。我們學校不怎麼好，和外面宣傳也是宣傳學校的風景好，伙食好。壓根不敢提本科率，別的學校都要拋開三本，生怕三本成了學校招生的劣勢。而我們學校還要加上三本。本科率才算好看一點。
按照傅婕那一屆的情況，傅婕考上個二本，還被學校邀請過來發言。可見她們那一屆的本科率有多低。實驗班有可能還會出幾個二本，平行班能出一兩個三本已經很不錯了。一個是驚喜，兩個是值得班主任吹噓的事情。我們學校是出了名的「技校輸出口」。在這樣的環境下，我還只是全班三十名。要拎去全市，那估計要被秒成渣，更別說到時候的省排名了。
和班上同學一樣的努力還不行，要比他們更努力，我才有希望。我坐在樓梯上，想了好一會兒。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我爸媽出來了。顧老師還攙扶著我媽。我媽高興，喝了不少。我站起身，攙著我媽，把她扶到了床上。
「你啊，要好好感謝小顧老師。」我媽坐在床上，還不忘叮囑地說道。
「好的。」
「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趕緊感謝老師啊。」
「我得幫您把衣服脫了啊。」
「不用你脫，我又沒醉。」說著，我媽還打了個酒嗝。
「你和顧老師說兩句，你媽這裡有我。」我爸見這情形，便讓我去送小顧老師了。
我和小顧老師這麼近，送也就這兩步。「明天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明天是元旦節。學校放假。
「嗯。」
小顧老師剛進去，我便聽到了不遠處的煙花爆竹聲。拿起手機一看，正好凌晨了。我拉住了小顧老師的門。「元旦快樂。」
小顧老師愣了一下，似乎也聽到了不遠處的煙花聲。「元旦快樂。」
「元旦禮物。」我攤開了右手。
「嗯？」
「你不讓我送你，那你送我吧。」我說道。
「我沒有準備。」
「要不然這樣，我送你禮物，你不準回絕。」我說道：「怎麼樣？」
小顧老師似乎被我繞了一下。「沒有這樣的。」
我趕緊從卧室，拿出了圍巾。圍巾是我這幾天夜裡織的。之前班上有很多女生都織圍巾，我學了最簡單的針法。給傅婕織了一條，傅婕的那一條，織得有些松，不太好。在學校織，又怕小顧老師發現。小顧老師不讓我們做這些耽誤學習的事情。我放在書包里，一個沒注意還把包給戳壞了。
「給。」我遞給了小顧老師。
小顧老師的圍巾弄丟了。
「你織的？」
「我哪有這麼厲害，買的。」我怕小顧老師覺得我不務正業。
「嗯謝謝。」小顧老師想了想，還是收下了。「你需要手套嗎？」
「沒，你不用想著送我。」
我看著小顧老師，眨了眨眼睛。「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禮物。」
你就是我最大的禮物。
結果小顧老師還是送了我禮物，一塊機械錶。
「老師，圍巾才值幾個錢啊？你送我這麼貴的手錶。」我說道。
「不是。」小顧老師說道：「這是我爸收集的手錶。這個，買了兩塊。」
「這樣啊。」我摸了摸錢包。「老師，這手錶多少錢啊？我做學生的，總不能占您的便宜。」
「沒事。」小顧老師推拒了。「手錶還是挺重要的，你平時做題要掐一下時間。」
末了，小顧老師還說了一句。「以後別做些這事了，太耽誤功夫。」
我愣了一下，撓了撓後腦勺。我有些後知後覺，原來顧老師知道圍巾是我織的。「不會的，我都送給你了，再沒有想送的人了。」
小顧老師看了我一眼，也沒有接我的話。
元旦節過完，便要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我們學校管得不嚴，放寒假放得很早。小顧老師要回去過年，當然不可能給我補課了。我和母親說了一下，母親也在隔壁學校給我打聽了一個寒假衝刺班。我打算寒假補補課。寒假確實算最後的衝刺了。以後就沒有這麼長的時間了。
一月份已開始，掛在牆壁上的高考倒計時撕得更快了。去年□□月份的時候，它還是厚厚的一摞。到現在，薄了很多。一下子，班上的氛圍開始變得有些緊張了。對於普通班來說，更多的是寒假來臨的喜悅。而對於有點學習氣氛的實驗班，自然壓力有些大。特別是在小顧老師開了幾次嚴肅的班會後。不像別的班，我們班就班風的問題，開過很多次臨時的會議。開完會，小水比便去問了小顧老師關於補課的情況。小水比知道我在小顧老師那裡補課，他家長見我的成績有了提高，便也想讓小顧老師給他開開小灶。
「小顧老師怎麼說？」等小水比回來，我問他。
「她說學校會組織補課。她也會過來。」小水比說道：「你是近水樓台，早知道，我也搬小顧老師的隔壁。」
「你寒假報了班嗎？」小水比問我。
我點了點頭。「隔壁學校有個衝刺班，我報了。」
「我們學校的補課太晚了。」我說道。
小水比聽我這麼一說，還撫了撫自己的心口。「大顧，你這麼努力，我感覺壓力好大啊。」
「放輕鬆。」我笑了笑。「等我反超你一大截。」
「等你。」小水比也跟著笑了笑。
期末考試的時候，我也算學了一學期了。期末考試比較簡單，還沒有達到高考難度。貌似是學校想給我們信心，還有就是想讓我們過個好年。
連考兩天，感覺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出考場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下雪了。」
南方是很少下雪的。我站在走廊上，往外面看去，地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看了一會，又在下面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小顧老師撐著傘，手裡還抱著厚厚的書。走起來似乎有點不方便。
「顧老師。」我站在樓上，喊了一聲。
喊了好幾聲，小顧老師才抬頭。有雪的地方，自然有點反光。我感覺小顧老師都有點反光了。我連忙下了樓，正好在樓梯口迎上小顧老師。小顧老師系著白圍巾，是我給她織的。我搶過老師手裡的課本，挺沉的。我咧嘴笑了笑。「老師，我幫你送到辦公室。」
看這情況，老師也知道拗不過我。便點了點頭。
我把書放在了老師的課桌上，老師倒了杯溫開水，遞給我。
「你先喝。」我推拒掉了水杯。「你從外面回來，暖和一下。」
「考得怎麼樣？」小顧老師看我眉飛色舞的，也知道我考得好。
「有一些不會做的。」我說道：「但是會做的，我都做了。」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而且，我感覺我做了的，做對了。」
「嗯。」
「老師，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問道。
學生要比老師放得早，我們考完就形同於放寒假了。而老師還要在學校批改試卷，並且要開一些職工會議。要比我們晚上兩三天。
「快了。」
「老師，大年初二，我可以去你家拜年嗎？」我問道。
小顧老師看了我一眼。「你都和我爸媽商量好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嘿嘿地笑了兩聲。我確實和阿姨叔叔打了商量，阿姨叔叔也非常歡迎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