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兩個人裡面都穿著單薄的衣衫,厚重的皮毛則從頭到腳裹著她們,夜間沙漠里僅存的寒冷也被隔絕在外面,在塞隆小心的控制下,一絲一毫也沒漏進來。
為此,她的手不時越過中間那條看不見的分界線,偶爾碰到希珀的身體。
薄薄的布料根本不能阻擋什麼,肌膚柔軟的觸感和略高的溫度,輕聲的呼吸和根本控制不住的輕喘,都在過於接近的親密距離里被放大。
放大,又放大。
希珀的心跳得很快,來自塞隆無意的觸碰她全都沒有躲開,她本來禮貌地躲開,然後回到一個相對尊敬對方的距離里,但她沒有,背德感升起來,隱隱約約戳著她的心臟,指責她在其中不夠理智和不夠體面的做法。
她不露聲色地坐直了一點,身體就不因放鬆而緊貼著塞隆,兩人也因此有了一條縫隙。
離開了溫暖的身體,她有點戀戀不捨,甚至想再靠回去,這是人體本能的需求--這個理由怎麼樣?真是太拙劣了,一個*師,怎麼可能墮落到需要和別人分享體溫才能保持溫暖?
塞隆貼過來怎麼辦?她還沒有想好任何對策,塞隆已經貼過來了,就在她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塞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緩解尷尬的問題:「老師,我們都還沒有討論過我的測量步驟呢。」
「我的小野獸,你是因為擔心這個問題才睡不著的嗎?」希珀失笑,側過身來想看看她的表情。
塞隆很認真地回答:「可能是吧,這不重要嗎?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希珀忍不住把她頭上支起來的一圈頭髮撥順,「我不看不代表不重視你的成果,事實上明天早上看也來得及,我們的時間並不很緊,不過我不介意你現在說給我聽,嗯?」
*師的注意力已經被這根救命稻草引走了。
塞隆笑一笑,順勢靠在她肩膀上,聲音還帶著一點剛睡醒的粘膩,「嗯……我想明天先定出晶化的範圍,從它的幾何形狀大概推測出中心再畫一些等距線做輔助線,然後從中心到邊界畫直線,直線和等距線的交點上放測量計,這樣我們還能順便驗證讀數是否按幾何中心衰減。」
「聽起來不錯,這樣做的目的是?」
塞隆愣了一下,接著像是被抓包犯了什麼錯誤一樣靦腆又羞澀地問:「是我寫的太籠統了對嗎?對不起,老師……」
「放鬆點,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目的是儘可能準確地得到晶化點中間的讀數和邊界讀數的差別,並驗證晶化讀數是否和晶化範圍的幾何形狀有關。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
「是什麼?我有興趣知道。」
塞隆問:「您真的有興趣嗎?」
希珀回答:「我對你的想法一直都很有興趣。」
「為什麼晶化會消失?地脈能量為什麼會變化?」
「有一個假說是這樣的,是目前比較主流的假說,但同樣的,沒有經過很好的驗證:晶化過的岩石對地脈能量有某種壓力,晶化越厚,對地脈的壓力越大,所以地脈能量就改變了方向,從晶化相對薄弱的地方釋放。」
「您覺得呢?」
「這個假說讓人懷疑的地方很多,比如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發育成熟的地脈晶化就應該範圍很大,整個特拉烏爾內部就都該是晶化了。如果地脈晶化不是一體,也沒有辦法解釋它為什麼能從世界各地孤立地發育起來。總之它並不能解釋地脈的所有現象,但已經沒有比它更合理的解釋了,我們對地脈並不熟悉。」
「我還有個問題……」
「還有什麼問題,我的……」和剛才不同,她有一種衝動說「我的小可愛」,一種衝動用很多親昵而非正式的詞語來形容塞隆。「嗯?」
這輕聲的疑問微微震動,撓著塞隆的耳朵,也撓得她的心頭痒痒的,她想聽「我的」後面的話,希珀說「小野獸」三個字的時候總讓她覺得快樂又刺激,她是想屬於她的,這是個事實,可希珀闡述事實就能讓她感到開心。
「嗯?」
「哦,我的問題是,晶化到底是如何選擇什麼是可以晶化的,什麼是不能晶化的呢?」
「大致來說屬於岩石的都會被晶化,至於具體的……我覺得可能要用所有的岩石去試一遍。這樣我們就能在拉派司的手冊上面加上『可以晶化』,『不能晶化』的註釋了,我覺得有人會喜歡的。」
「『屬於岩石的』,我覺得這不能算是個界定,您覺得骨頭和岩石有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嗯……都很硬?煅燒之後都會成為灰燼?可以溶於某種酸?都幾乎不會腐爛?」希珀隨口說了幾句。
「那骨頭會不會被晶化呢?您在路上曾說過從維吉爾的描述來看龍骨似乎是在晶化範圍內的。」
希珀則回答:「維吉爾沒有提過龍骨有被晶化的跡象。除非我們能弄一塊龍骨看看,否則不能知道它到底有沒有被晶化,而這挺危險的……我可以用暴力驅逐他們,但這會觸犯法律,我會受法師行會的問責。」
「如果用那個黃金徽章呢?」
「金百合徽章嗎?……我有點不想暴露身份給這群人,我是個深居簡出的學者。」
聽出了她的不情願,塞隆很自然地拍拍她的手,說:「那就算了。」
希珀一瞬間有點哭笑不得,塞隆像個小大人,而她在享受這種來自晚輩的照顧。
然而她不露聲色地抽回手。不能放縱,*師靠著這樣的自制力獲得了驚人的成就,旁人一輩子也不要肖想的那種,現在也應該拿出這種精神。
但和她一起胡思亂想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們明天真的能看到龍骨嗎?」
希珀很篤定地點點頭。
「您和維吉爾去過很多地方冒險嗎?」
「沒錯,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放假期間不怎麼願意回家,就和維吉爾滿大陸亂逛,尋找賺錢的任務。」
「您為什麼……為什麼需要錢?」塞隆有點不可置信。她對錢還沒有特別深刻的概念,所以以前一直以為*師一直一直都這麼有錢。
「因為家長橫加干涉人生,而想要反抗就必須先吃飽飯,當時我們是這麼想的。我母親希望我畢業之後回米謝埃爾結婚,而我想買個塔繼續從事研究工作。買塔需要錢,但家裡絕不會借我這筆錢。維吉爾的情況也差不多,平常我寫捲軸賺錢,放假的時候就和維吉爾出去尋找高危險高報酬的工作。」
從塞隆的眼神來看,她像是在聽什麼不可思議的故事一樣,但慢慢地變得有點生氣了,鼓著的小臉圓圓的,希珀忍不住笑著問:「怎麼了?為什麼事情不高興了?」
「我也想,」她揚起臉,「我也想和您一起去冒險,您今天白天說想要早點認識我。我現在也想早點認識您。」
她的視線細細描過希珀的眉梢,想著她像自己這麼大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穿著黑色的長袍,整齊的套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表情嚴肅而淡漠?
希珀問:「在想什麼?」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充滿一種難以抵擋的誘惑,塞隆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裡話:「您像我這麼大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和我一樣嗎?」
*師則笑著回答:「不,完全不同,我那時候很嚴肅,很少話,很無趣,沒什麼娛樂,是個書獃子。」
「可、可我也……?我也挺無趣的。」
「無趣?不,怎麼會,你很有趣,有孩子的可愛,卻沒有孩子的麻煩,完美得不真實。你知道嗎?迭戈曾經給我講述了很多幼兒潛在的麻煩,我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現在想想,除了你上學的事情,別的都很順利。所以別這樣覺得,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所以老師,您也是個很有趣的人。」
希珀略略皺起眉頭:「你對『有趣』的定義是什麼?」
「和您說話可以一直引起我的興趣,不說也可以,和您在一起就很開心了。您打算反駁我,是嗎?但我覺得『有趣』是一種主觀的看法,是沒有辦法爭論的。」
塞隆已經不是第一次辯得她沒話說了,但這種又愛又恨的感覺依舊新鮮,她瞟了塞隆一眼,小少女看她無話可說,笑得非常開心。
希珀於是開口問:「你考慮到沙地是不平整的了嗎?我今天粗略地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沙丘的地貌仍然存在,雖然不是很陡,但根據你的判斷,距離是在你的假設中影響晶化讀數的首要因素。」
塞隆默默打了個呵欠,顯然這個話題讓她興奮不起來,而良好的身體節律趁虛而入,要把她拖入睡眠之中。
「我想過,我們就不能把沙丘挖開嗎?」
「這不是沙漠中心,想要動手挖沙子可不是一件簡單事。」土元素生物沒有辦法直接在沙地上行走,它們太重了,會立刻陷入沙中,所以想要在沙地上走動,它們會使用「元素行走」,但這樣一來,挖沙就變成了一種很受限制的行動。譬如希珀建造艾梅科特斯的時候,需要挖開沙子而露出岩床,她直接在空無一人的沙漠中央製造了龍捲風,用風的吸力清走了沙子,當然也引起了一些氣象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