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鴉逃盡君何去
桃月雖然沒有學過功夫，可是涉足江湖也不是一日兩日，又加上同賀蘭遲這麽個百事通廝混過一段時日，對江湖上的勢力，便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當今武林，以玉關為界，分關內，關外兩派，而關內又以南北分北海、中原和江南三係。
中原武學自古便是正統，少林禪寺、陽山劍派，龍虎鏢局三足鼎立，無人不敬服，其中以少林最為低調，龍虎鏢局最為張揚，陽山劍派嘛，則最讓人摸不清頭腦——總而言之，在這三方勢力的相互製約下，中原武林一直相安無事。
北海則在某種程度上吃了地域的虧，門派雖不少，卻大多不成氣候，又門係複雜，不輸中原。不光如此，還時常發生內亂，一向被視作禍害武林的頭號不穩定因素。
也許是最近幾年北海那些門派鬧得太凶，就連一直不參與江湖事務的大滎朝廷都有些看不過去，兩年前在朝廷的暗中支持下，由北海劍派出兵，將那些不合作的小門小派給滅了，將那些有發展潛力且識時務的並入北海劍派，這才使得江湖上恢複到了耳根清淨的年代。
最後，就是江南了，長江以南，魚米之鄉，正如這個美稱所言，這裏的百姓生活都比較富足，也許是因為生活得太愜意，以至於人們對於打打殺殺都沒有什麽太大興趣，至於創立門派，更是不如做生意那般熱心，因此，江南武學一直發展的不溫不火。
可是最近五十年間，在江南地方，卻出現了不少引人注目的門派。
最近五十年，是風起雲湧的五十年，也是滄海桑田的五十年，江南這麽個好似與武學沒有什麽緣分的地方，在這五十年裏，可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個變化，則要以淩劍閣的創立為始。
淩劍閣創立之後，迅速發展勢力，時至今日，已被江湖人稱：“北有陽山劍，南有淩劍閣。”後來楚門興起，進而錦繡山莊也開始活躍，更是將江南武學發展到了頂峰——如今，雖說江南武林還無法同中原相抗衡，可是若真與中原相對抗，卻也未必會輸。
當然，那些獨立於三大派係之外，不受製於正統武林的門派，則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比如苗疆的五毒教，比如漠北的鑄劍山莊，再比如，今日遇上的寒鴉門。
桃月雖未曾正麵遭遇過烏鴉，卻早聽說過這樣一個門派。
據說該門以人血肉喂食烏鴉，並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控製這些烏鴉，將其當做武器使用，據估計，一隻烏鴉，隻需一盞茶功夫，便可將一個成年男子啃食幹淨，根據任務需要，甚至可以做到連骨頭都不剩。
這無疑是一個殘忍的門派，是一個強大的門派，是個將暗殺發揚光大的門派，也是一個遇上以後需謹慎繞道的門派。
桃月死也沒有想到，沉玗說自己在等人，等的人竟然是烏鴉。
不過不知為何，雖然一瞬間覺得自己運氣不濟，卻並沒有生出恐懼的念頭——由於被沉玗及時按在了懷中，她便隻聽到振翅聲和淒厲的叫聲，卻並沒有看到烏鴉的樣子，當然，一想到那些漆黑色不祥的鳥會將人啃食幹淨，還是挺驚悚的。
陷在沉玗懷中，周身多出來的強烈男子氣息，讓桃月心神恍了恍，她向來對味道敏感，隻覺得男子身上的氣息極為淡雅，卻又微微使人迷醉。
從男子的動作，判斷出自他袖中滑出了什麽東西，落到他那隻修長的手上，而在被他帶出三兩步之後，才看清那原來是杆竹笛。
男子一邊護著她，將她的頭往自己懷中按得更低，一邊將竹笛送至嘴邊。
吹奏之前，不忘提醒她：“捂住耳朵，聽話。”
桃月迷迷茫茫地捂上自己耳朵，在透過捂住的耳朵聽到笛聲之後，又無比痛苦地選擇將眼睛也閉上。
無論從哪個意義上來說，男子的吹奏都稱不上動聽，或許也托了那難聽的笛聲的福，那些烏鴉，出於強烈的職業道德修養拚死抵抗了幾下，後來似乎終於意識到魔音貫耳並不舒服，便一個個落荒而逃。
因那要命的笛聲整個人都攤在男子胸前的桃月，忍不住覺得自己異常理解那些烏鴉。
似乎是沒有料到自己飼養的鳥會這麽不濟，那些躲在暗中的寒鴉門人默了片刻，又互相對視幾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 “若是這般回去，實在是有失顏麵，最重要的是雇主興許真會如當初所言，剝了他們的那些鳥”的訊息，不由得吞口唾沫，舍身朝目標衝了出來。
桃月剛扶著腦袋從沉玗身前離開，便見十幾個帶著烏鴉麵具，身披黑色鬥篷的人朝自己衝過來，不等心提起來，耳邊就落了一聲輕笑。
“倒是有毅力。”接下來是個問句，“不知你們雇主給了多少，讓你們用命來見我？”
那些戴烏鴉麵具的，自是一個字都不會回答他。而他，也未必是想要知道回答，才問這句話的。
他知道的是，這些人的命，他一個都不會留。
卻感覺衣袖被身後的姑娘扯了扯，小姑娘聲音裏帶著些擔心：“哥哥，他們人多，我們恐怕要吃虧，不如逃吧。”
心中剛剛升起的殺意，竟因這麽一句話消失地無影無蹤，默了默，這般道：“好。”
拿竹笛擋下砍過來的彎刀，又一記手刀漂亮地擊昏一個，轉身撞上小姑娘的眼神，見到對方神色略有愕然，不由得彎起唇：“不是要逃嗎。”
小姑娘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撈過了手，隨之跑起來。身後的寒鴉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似乎沒有意識到，目標竟然就這樣，逃了……
當然，最疑惑的還是桃月。
她方才不過是那麽一說，沒想到這人真便同自己逃了。這讓她想起了賀蘭遲，當然，若是賀蘭遲，一定是寧可被砍死，也不會退縮一步的。
記得他說過，逃跑意味著男子漢大丈夫的失格，會讓人看不起，尤其是會被女人看不起，而為了不讓女人看不起他，他做了個無比男子漢的決定，那就是在人生大大小小的戰鬥裏，除非他老爹或者他女人被綁架，否則絕不做出逃跑這種事，事實上他也從未違背過他的這一誓言。
每一次桃月同他去偷瓜被種瓜的大伯發現，都是因為他的這個原則，連累她被師父罰抄道德經，當然，寧死也不肯逃跑的賀蘭遲還要額外被怒氣衝衝的大伯打十下屁股。
桃月覺得，那也許便是他那個誓言的代價。
賀蘭遲這個人，在某些地方意外地頭腦頑固。
當然都是些沒必要的地方。
晃神回來，身後已有好幾隻追了上來，還好沉玗身手夠好，護住自己的同時，還能漂亮地將人擊昏，再加上她自己輕功又不錯，便沒怎麽拖他後退，不到盞茶功夫，二人已將身後寒鴉甩得一幹二淨。
“沉玗，那些烏鴉為什麽找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