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回府門釋前嫌
看了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子一會兒，桃月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這人她認識，今早還見過，瞧他渾身濕漉漉的樣子，不知已在百裏雲桑房前跪了多久。
“趙虎。”她喚了一聲，卻見那男子將頭垂的更低——似是咬著牙。
百裏雲桑沉著臉，語氣亦說不出的寒涼。
“怎麽，你沒有什麽好說的嗎？”
跪著的那個道：“事情既是小人做的，小人認了便是。除此以外，小人沒有什麽好說的。”
桃月在心中讚了聲：這趙虎倒是個硬氣的。
“哦？你不想交代一下你殺人的動機嗎？”百裏雲桑語調更冷。
趙虎默了會兒方道：“小人本以為可為公子排憂，誰料卻是妄測公子胸臆，既未能給公子排憂，小人隻好自己了斷。”
說著，竟抽出身側佩刀，向脖子抹去。
百裏雲桑手快，技術也不錯，抽劍一挑，趙虎的自殺便沒能如願。
不理會對方的驚愕悔恨之色，神色淡了些將劍回鞘，對桃月道：“沈桃月，此人交給你。”
桃月瞧了百裏雲桑一眼，瞧到他臉上的不容置疑，便道了聲：“好。”
說著伏低了身子，在趙虎麵前蹲好——這個高度剛好可以與跪著的他平視。
趙虎為她這個動作愣了愣，隨即窘迫地張口：“你……”
不等說完，小姑娘已開口，聲音清脆：“你欠了我一條命，可知道欠人性命是要還的。”
趙虎原就是亡命之人，心想這丫頭既然命大，便不怪自己命薄，於是心一橫，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桃月似笑似不笑：“既然你這麽幹脆，事情就好辦了。”又確認道，“也就是說，從今日起，這條命便是我的了？”
趙虎不明她用意，有一些含糊地點了下頭，然後聽到小姑娘道：“明早我想吃西市最北頭那家豆腐店最早出鍋的豆腐腦。”
這句話成功讓趙虎愣住，也成功讓等在一旁的百裏雲桑挑起眉頭。
桃月卻不理會二人的反應，站起身子後不忘囑咐：“記得多放鹵子不要香菜。”看到對方沒動，又提點道，“你再跪下去，小心明日起不來。明日起不來，再趕不上西市開市，趕不上西市開市，我便吃不上最新鮮的豆腐腦。”意味深長地總結道，“我吃不吃得上新鮮的豆腐腦，可全看你了。”
“你……這是……”趙虎有些緩不過勁兒來。
百裏雲桑眉頭動了動，隨後朝神色複雜的趙虎道：“既然沈……姑娘說了，照做便是。”又命令道，“既然沈姑娘不嫌棄你，日後你便留在沈姑娘身邊，聽沈姑娘差遣。”
桃月不由得心中失笑，百裏雲桑這個沈姑娘喚得可真不自在。
趙虎晃神過來，忙道：“多謝公子不殺之恩。”又有些為難地添道，“也謝沈姑娘不殺之恩。”
桃月也不應，嘴角含著笑，走向自己房間，進門前，想起什麽似的，回頭衝仍跪在地上的趙虎道：“你當時既對我懷有殺意，又是如何眼睜睜地看我被人救起的？”
誰料對方一愣，隨即有些赧然地垂下頭去：“回姑娘的話，小人在推……姑娘下去之後，亦遭人暗算，醒來之時，已被人丟在百裏府附近……”
桃月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道：“原來如此。”
那喚作沉玗的男子，必不是等閑之輩，而那撐船的老人家，依她來看，怕也並不簡單呐。
正預備回房間接著將思路捋捋，沒等關門，那一襲玄袍的百裏雲桑已跟了過來。
眉頭微微挑起：“這麽晚了，百裏公子還要小坐一會兒嗎？”
對方神色自然，耳根卻有些發紅，並且少有的沒有使用肯定語氣：“不行嗎？”
桃月本想推拒，對方卻不給她機會，閃身進來，不忘順手將門關上，然後輕車熟路地走去客室的茶案旁安頓下身子，抬頭望一眼定在門邊的桃月，挑了挑眉：“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先去裏麵換衣服，我在這裏等你。”
桃月私下琢磨了一下，大晚上一男一女共處一室，男在外等，女在裏換衣服，這究竟合不合規矩？
最終也沒有琢磨出所以然來，身上濕衣又實在難受，便隻好去裏間，換了件幹淨袍子出來。
重新站回到百裏雲桑麵前時，已是平日的那副裝扮。百裏雲桑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頭，卻什麽都沒有說。
見到對方一副坐等自己先開口的架勢，桃月心中微微歎氣，臉上卻掛起漫不經心的笑意，“百裏公子莫不是想質問我，為何要女扮男裝？”
百裏雲桑好整以暇地撫著手上的玉扳指：“你若願意說，那自然好。”
桃月歎一口氣：“隻怕我說了，你不信呢。”
百裏雲桑幽幽道：“你不說，怎知我不信？”
桃月道：“如果我說我隻是習慣男裝，你信嗎？”
百裏雲桑想了想，隨即道：“不信。”又道，“可是不信，不代表我不想聽。”
桃月覺得今日的百裏雲桑有些不同尋常，卻又實在想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同尋常。隻見他的一雙眼睛漆黑幽深，對自己的防備好似全散了一般。
“那麽不知，百裏公子還想聽什麽？”
“我隻有兩個問題。”百裏雲桑絲毫也不客氣，“你是誰？”又問，“你想要什麽？”
桃月也不含糊：“我是誰，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至於我想要的，告訴你，你卻未必感興趣。”
對方聽後，緩緩從座上起身，走到她麵前，這才停了下來。
居高臨下將麵前的人望著，隨後壓低聲音告訴她：“現在你不願意說，沒有關係，我隻想你記得三點。”眸色愈加濃了，如同上好的墨，“第一，你最好不要與百裏家為敵，不然，我遲早要殺你。”
聲音寒涼而凝重：“第二，在確認你對百裏家無害之前，我需要你的一切行為，都要給出合理的解釋。”略頓了頓，才又道，“第三……”
桃月漫不經心道：“第三？”
“今日害你落水，是他們擅自行動，李彥已被我杖責五十趕出府去，至於趙虎，也如你所見……”仿佛有些艱難，可仍舊出聲道，“可這二人既是我的下仆，此事便是我對不住你，你若是需要補償，便告訴我。”
大約是沒有料到這位公子哥竟會向自己低頭認錯，喚作桃月的姑娘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呃……百裏公子太客氣了。”看到對方眉頭又有蹙起的跡象，忙又道，“今日天晚，不如明日再做探討？”說完，微微笑著望著對方。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長留在姑娘閨房不大好，輕咳一聲，道：“也好。明日一早記得去爹房中問安。”
說罷，人便離了屋子，出門前又添道：“我方才說的，你最好記在心裏。”
桃月笑道：“那是自然。公子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