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采花大盜成同盟（2）
沉默半晌，鳳冬彌聽到麵前姑娘不置可否地道：“真巧。”她的眸子黑，像是溶進了夜色。他忍不住想象有一輪明月，月光落在她臉上，那副有些冷淡的眉眼便生動起來。
盡管眼下她還是個小姑娘，可是經年以後，難保不會成為如今的邀月夫人那般令天下女子都妒羨的美人。
不過他想，但凡是同君子沾上邊的人，都不會對這樣一個小姑娘動什麽不該動的心思。就算是有風流評價的他，也不得不承認，對這樣一個小姑娘動不該有的心思，有些不夠地道。
然而……他沉吟片刻，若是再過兩年，他也許便不能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動那份心思。
晃神回來，對上小姑娘帶著探究的眸子，不自覺將眼光挪開，輕咳一聲問道：“楚鈺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桃月心想接下來怕是作戰會議吧。於是露出恍然神色，示意對方落座，自己也在旁邊坐好。
一邊倒茶，一邊淡淡道：
“楚鈺，江陵南楚人氏，他的母親生於有名的書香世家，說起來也是一代才女。可是這樣一位內外兼修的美人卻在嫁入楚門的第二年，不顧自己有孕之身，執意同丈夫楚天凡分門別居，並發誓永不見他。故而楚鈺六歲前不見其父，隻修詩書，不習武術。”
不顧鳳冬彌逐漸漫上驚異的神情，接著揭楚鈺家底：
“六歲那年，他母親生了場大病，病好之後，卻變得連自家兒子都認不得，於是他那個消息靈通的父親便趁此機會，將母子二人接回楚門。”
桃月隨意擺弄著手中茶杯，慢悠悠道：
“楚天凡自詡武功蓋世，自然無法容許自家兒子是個隻會念‘之乎者也’的武學白癡，雖然孩子他娘曾叫孩子發誓永生不得習武，可那時的楚鈺不過是個六歲出頭的毛頭小子，再聽話也抵不住自家老爹的威逼利誘，於是，楚家少爺自此便走上了那條注定要走的武學之路……”
在小姑娘和緩的聲調中，鳳冬彌緊了緊捏住手中茶杯的手。
她講的實實在在便是那個江湖上人人知曉的楚鈺，是昔日楚門的少主，也是今日錦繡山莊的莊主。
可是……
不由得動了動眉頭。
他的思緒豈止萬千，可麵上神色卻絲毫不動——他是老江湖，怎會在一個小丫頭這裏輕易失了分寸。
“人都說虎父無犬子，更何況楚鈺不光遺傳了父親的武學天賦，還遺傳了母親的文藝才能，非但武藝超群，還精通詩文，彈得一手好琴。
“十八歲那年，在楚門三年一度的試劍大會上，更是憑借一套純熟的反璞劍法摘得試劍大會的桂冠，成為楚門曆史上最年輕的贏家。
“而無雙公子這個名號，便是由那日觀劍之人給叫出來的。
“也就是那幾年，楚家勢力在江南迅速膨脹，淩劍閣若稱江南武林的至尊，那麽這第二把交椅，則非楚門莫屬。
“隻可惜……”
“隻可惜。”鳳冬彌接過話頭，“楚門卻在一夕之間被滅了滿門。”
他的語調漫不經心，那一夜的腥風血雨，便在他漫不經心的語調裏成了舉重若輕的幾個字。
他接著道：
“說滅滿門或許還不夠準確，因為楚鈺便逃過了此劫。”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抬了抬眼皮，瞧對麵姑娘一眼，對方心照不宣地將下頜一點。
逃過此劫的楚鈺，受錦繡山莊前莊主江亦寒之邀，坐上錦繡山莊第二把交椅，且在江亦寒死後，成為錦繡山莊的莊主。
江亦寒原是個愛看熱鬧卻不惹塵埃的人，最大的愛好就是與人結交。在他的時代，江湖人對錦繡山莊的印象不過是個魚龍混雜的大雜院，而當風水轉到無雙公子那裏，錦繡山莊卻做起了為人謀事的買賣——那些原本被江亦寒收歸旗下卻無所事事的人，便在這時真正派上了用場。
提起來，昔日莊中也有不少不滿楚鈺之人，可後來卻都折服於他的行事手段，對他不說是俯首帖耳，也算得上是任君差遣。
在這個意義上，楚鈺是個不可多得的領袖。
據說他生得好看，性情又溫和，武功高強自不必說，最重要的是不大愛沾花惹草，故而很受女子們喜歡。
這，便是桃月辛辛苦苦收集許多天情報之後了解到的楚鈺。
可是她忍不住想，僅僅是這些文字，便可以堆砌出一個完整的人來嗎？
她驀地想起那日在城郊荒廟，男子微涼的手腕，以及同人說話時淡淡的口氣。於是那抹藍色寂靜的身影，便在記憶裏複蘇過來。可不知為何，又總有種不大真實的感覺。
都說楚鈺是翩翩佳公子，性情為人毫無瑕疵，可是那日她遇見的，卻是個冷冷清清的人。
“我曾見過楚鈺一麵。”
這句話桃月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然後看到對麵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鳳冬彌神情微動。
“哦？”
桃月將那日之事簡略一提，其中包括百草門的尋仇，和名喚暮雪的神秘女子如何將廟中眾人屠得一幹二淨。聽完後，鳳冬彌沒有立刻接話，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是在盤算些什麽。
待他神遊歸來，第一句便是：“沈姑娘還真不把我當外人。”
桃月一笑：“既答應同你結盟，總該對你開誠布公。”
鳳冬彌道：“被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感動。”又挑起一邊眉毛，“你覺得那日早百草門追殺的便是楚鈺？”
桃月不置可否地瞧著他，他沉吟片刻後有些嘲弄地道，“你當楚鈺是什麽人？”
“是個精通藥理並善於易容換聲的人。”
鳳冬彌沒有想到會被她一口戳中，不由得流露出欽佩之色。
“我有種預感，他那日留你不死，早晚會後悔。因為，這可能會害死他自己。”
桃月謙虛道：“哪裏哪裏。我尋他隻是有些事想問，並沒有想過要害死他。”
鳳冬彌越發對麵前的小姑娘有了興趣。
“楚鈺到底怎麽你了？莫非他將你給……”
不等話說完，便聽小姑娘認真道：“他可能殺了我師父。”又道，“若他真的殺了我師父，那我也隻能殺他為我師父報仇，若隻是誤會……那我就隻好向他說句對不起。”
原來是朝楚鈺尋仇的——鳳冬彌將身子癱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撈起手畔的茶水飲了一口，良久才慢悠悠道：“你可有想過，你要找的楚鈺，也許並不是你認為的楚鈺？”
半晌，他聽到姑娘讓人猜不透情緒的聲音，“我總要再見一見他，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