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最不能忘

  不算年少的年紀,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以失敗告終。


  他沒有對顧熙說,左蔚也不知道,他救出左蔚的那個冷天,左蔚的身上是血,濕了外套和裏麵的衣服,他曾碰過左蔚的身體,僅是擁著而已,讓他的血液千萬別凝固。


  “後悔過嗎。”這一刻顧熙的眼中隻是幹幹的疼,沒有責怪,沒有豔羨,有些她自己都抓不住的感覺,那大概叫做百分之一多一些的感激。如果秦斯平自私的那樣做了,不救人,而是選擇毀了左蔚和他自己,這些年之後,她如何能在海城遇到她的左先生……


  如果沒有在海城遇見自己的那個左蔚,此刻是愛上了什麽人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想來,終究是及不上現在哪怕痛苦過也幸福的時光半分吧。


  有什麽能比得上心動更能讓人神采奕奕無怨無悔的接受日出日落之間的一切好與壞呢。


  秦斯平雙手十指交叉,支著額頭,“不後悔,對那個時候而言,我二十年不曾見過第二個左蔚。對現在而言,三十年後,我一樣見不到第二個左蔚。怎會去毀……”


  顧熙問他,這次的車禍又是怎麽回事。


  秦斯平望著顧熙的眼睛,無力地道,“他欠我一條命……欠……”


  欠他?顧熙腦袋嗡地一下。


  那這次車禍……


  “欠我的不是命,是一次重傷……”秦斯平猜不透左蔚在想什麽,隻是根據自己的心理在分析,他壓抑地問顧熙,“在解決了他行賄證據之後,你最想要的是什麽?”


  “安心……”安心的生活。


  “他也一樣。”秦斯平諷刺地笑,這兩個人都在尋求‘安心’然後,都不是欠債不願意去償還的人。


  顧熙起初是聽不大明白秦斯平這話的,也理解不上去。


  秦斯平的話,左蔚的表現,吳哥的話,若仔細拚湊,總是有漏洞的,隻是她不願去想,左蔚沒事,就好。


  ……


  顧熙回到病房的時候,雖然收拾了自己的情緒,但左蔚的眼眸與她的眼睛對視,就不難發現,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裏的悲傷是深刻的。


  當她站在他的病床前,他玩笑地道,“真沒意思,生活中有顧熙,真是一件挑戰智商的事。我本還想偷懶一些日子的。”


  這玩笑太沒有說服力。顧熙在心裏問他:如果想偷懶,何必以傷為借口,何必真把自己傷了隻為偷懶。


  勤奮的男人,真不適合撒下以偷懶為理由的謊。


  她的眼睛漸漸湧現淚水,“在很多你有難時,你總是忘了我。”


  赤果果地埋怨委屈地吐了出來……


  秦斯平說,別跟他提起那些過去的事,就隻當他是自然車禍了一次吧。


  小車禍,傷了皮肉,流了點血而已。


  左蔚輕歎,拉過她,抱在懷裏,眉眼盡是溫柔,傷感彌漫著在病房這苦澀的氣味中,左蔚手指間的溫度是微涼的,撥弄著她耳邊的發,心疼在他懷裏低泣的她,略帶哽咽地開腔道,“不管百歲過後,還是雙眼失明,雙耳失聰,顧熙——最不能忘。”


  愛過,特別是艱難的愛過,走過許多艱辛與淚水的時光仍是相信未來美好,需要的不僅是叫人癡叫人傻的常人愛情,也有不認輸的勇氣和性情中的本能執拗。


  ……


  秦斯平從回到海城之日起,就沒有回家,也沒有聯係佟心婭。


  晚上回到家裏,秦父還沒有休息,這麽晚坐在客廳裏喝茶,秦斯平把車鑰匙扔在了沙發上,秦父拿起來,扔在茶幾上,“不問你去了什麽地方,什麽都可以不管你,但是心婭,去給我接回來……”


  秦斯平深呼吸,彎身拿起車鑰匙,轉身就出了門。


  在走出家院子的一刹那,聽見父親將什麽東西摔碎了,大概是跟他生氣,無處發泄,遭殃的就是茶具。


  車開到佟心婭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半夜十二點了,秦斯平頭疼,這麽晚,怎麽上去?


  拿出手機,打電話,可是手指剛按上佟心婭這個陌生到他隻記住了是135開頭的號碼,他有擔心,擔心她和寶寶睡了。


  竟是無處可去,心裏也非常亂,跟自己的妻子解釋這種性取向的事,本該是無措的,可秦斯平毫無心理壓力,大抵是因為佟心婭性格太好搞定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


  佟心婭剛起床,要去拍孕婦的寫真,她實在是太無聊了,多日來對於秦斯平的問題,她已經拋在了腦後,一個性取向有問題的男人,就等於是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心寬的這樣一對比,有差嗎?沒差啊!


  不愛自己,最後無法愛上自己。性取向有問題,最後性取向還是有問題。是一樣的。


  佟爸喊女兒,“不吃早飯就往出跑,你媽知道又要罵你了。”


  “照寫真!排了好些天了,終於到我了……”佟心婭換鞋子,舒適的很,老媽給買的,除了不知道怎麽跟老爸老媽交代,其實別的真沒什麽,就當失戀處理也可取。


  剛換完鞋一轉身,門打開,佟心婭的肚子被人碰了一下,她一個站不穩朝那人撲了過去,抓住的是——秦斯平。


  ……


  街上,秦斯平的車停的很遠,和佟心婭行走在馬路邊上。都是沒有說話,大概,是都沒吃早餐沒有力氣。


  佟心婭接了個電話,好朋友的,本不知道能跟秦斯平來拍寫真的,電話裏一個勁兒跟朋友道歉,“真是我老公突然回來了,真的真的……”


  表達的,字字句句是老公在她心中多麽大,地位多麽主要,電話那邊傳出一聲喊叫,“一個孕婦,都快五個月了,完全沒有孕婦該有的矜持和憂桑……”


  憂桑暫且不理會……


  孕婦需要矜持?誰說的!佟心婭覺得自己會繼續不矜持下去的,走在這條不至於和孩子爸爸鬧離婚的道路上,且不矜持的理直氣壯。


  在拍照的時候,佟心婭換衣服,將五個月的腹部露了出來,她叫秦斯平,“幫我拿一下我的腳鏈。”


  很細的白金的。


  秦斯平走過去,接了過來攥在手心裏,目光不敢直視佟心婭的肚子,佟心婭拉住他的手,輕輕地,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沒有退縮,想摸一摸,裏麵有個小東西,是他的孩子。


  他總認為,和佟心婭,還是陌生人,怎好這樣?


  佟心婭笑,竊笑,賊笑,當他手指摸著她肚子的時候,手指一點點描繪她的肚子,佟心婭笑的眼睛晶瑩閃亮。


  “明年春天過後,你就當爸爸了,不知道是個兒子還是女兒。”佟心婭說,想勾起他的興趣。


  秦斯平也被佟心婭的笑容感染的唇角勾起,看著她的肚子說,“希望是個女兒。”


  佟心婭永遠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說,以前,秦父說過,秦斯平喜歡男孩兒的。但那隻是選擇,並不是代表他不愛女孩兒,這會兒,他說希望是個女兒,佟心婭抬頭,試圖看懂他現在眼眸裏是什麽內容,為何又喜歡女兒呢。


  ……


  晚上,秦斯平讓佟心婭回秦家,佟心婭毫不顧忌矜持不矜持的說,“可以,但是要生活在一個房間裏,孩子五個月了,我身體很不方便,需要一個人照顧著。”


  秦斯平猶豫,擰著眉想了想,後點頭,“好。”


  回家時,佟心婭把改造秦斯平的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都裝在了小小的行李箱裏,然後,秦斯平什麽也不知道,拎著她可愛的滿是小粉豬的行李箱,帶著佟心婭下了樓。


  ……


  顧熙在醫生麵前看過左蔚的腿部,傷口的確不嚴重,在腿的內側,膝蓋骨處,沒有像那天一樣流血。


  醫生在她麵前,關於傷口的情況什麽也沒說。


  如果這樣看,的確傷的不重。


  左蔚晚上摟著她睡,碰來碰去就想深入的碰她,他的反應再怎麽強烈,顧熙都堅決不肯了,養傷吧,小傷也要好好養。


  十二月末的那天,左蔚出院了。


  顧熙問他的腿到底手術沒有,左蔚說沒有,當天送進醫院時,也是傷口很輕,就是破了表麵皮肉,前幾天也給她看了,的確沒有很深的傷口。顧熙想了想,可是她哪看得懂,看一眼血就忍不住閉眼了。


  左薔也說,沒事了,可以出院。休息一些日子就好了,如果能忍住傷口的疼,行動上也不太受限製。


  可是一直照顧左蔚的那個護士站在一旁,心中有疑問,明明先前不是這樣的,明明先前那條輕傷的腿要做手術的,不做了嗎?


  ……


  元旦眨眼來到,又是新的一年,距離除夕新年還有一個月零兩天。


  左左在放假,左蔚讓吳哥安排左左回來海城,顧熙知道的時候,左左已經到了機場了,而且吳哥已經去接了。


  “現在可以?”顧熙問斜倚在床上的左蔚。


  左蔚挑眉,放下正在翻看的恒科財務報表,“有何不可,不必再擔憂被誰攥住了證據,做任何事都有束縛。左左的寒假,我可以在海城的任何地方,帶著我的兒子。”


  鳥兒尚且需要自由飛翔,更何況是每日都在掙脫生活束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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