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世子爺的傷
穆王妃帶了大夫來給李延齡治傷,身後還跟著文靜姝和一眾丫鬟。
到了和光居,見眾丫鬟都坐在外頭磕牙,房裡只李延齡和朱贏二人,穆王妃面色頓時便有些不虞。
「世子受了傷,你們這些丫鬟僕婦不在屋裡伺候,只顧偷懶磕牙,什麼規矩!」穆王妃嘴裡罵著眾丫頭,目光卻剜向朱贏。
「母親不必動怒,是我叫她們出去的。」李延齡道。
穆王妃眼角一斜,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看到你這樣護著人。」
李延齡與穆王妃四目相對,淡淡道:「受欺負時,能有人護著總是好的。」
穆王妃心口一窒,避開他的目光側過身道:「既然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朱贏公主出身,怕是不會伺候人,讓靜姝留下來照顧你吧。」
李延齡道:「伺候是下人的事,本就不用朱贏,更不必勞煩表妹。」
文靜姝一愣,抬頭淚光盈然地看著李延齡。她本就生得美貌,那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朱贏一介女子心都快化了。
奈何李延齡郎心似鐵,瞥她一眼便又對穆王妃道:「表妹年紀也不小了,母親無事還是不要總將她留在府里的好,免得耽誤了她。」
「李延齡!」穆王妃忍得髮釵微顫,終於忍無可忍,怒道:「你難道就絲毫也不覺著愧對靜姝?」
「我一未求娶二未辜負,何來愧對?若說愧對,愧對的也只是母親的一廂情願罷了。」李延齡道。
文靜姝掩著面哭著跑出去了。
「好,好,果然大了,長本事了,為娘的也不在你眼裡了。」穆王妃氣得臉色煞白。
「母親說笑了,兒子有今日,不都仰賴您的栽培么?」李延齡目光越過穆王妃的肩看向門外,燦爛的天光倒映著他的眼眸,掩去了深藏其中的一絲悲涼和傷感。
穆王妃轉身便走了。
鄭嬤看著時辰不早了,便布置起午飯來。
朱贏是現代人的靈魂,吃飯沒有讓人布菜的習慣,李延齡雖貴為王子,常年摸爬滾打于軍營,也不講究這些。於是飯菜上齊之後,朱贏便打發鄭嬤鳶尾等人自去吃飯。
心不在焉地扒了兩口飯之後,朱贏抬眸看向對面的男人。
男人睫毛很長,只是不密,而且弧度下垂,平常看不出來,這般垂著眸的時候,倒是顯出些許柔軟的秀氣來。他安靜地吃著飯,動作既不急躁也不優雅,只是利落。
朱贏實在不能理解穆王妃的腦迴路,在這個夫死從子的時代,她對待李延齡的態度完全不像一個正常母親該有的。就算好勝心再強控制欲再盛,難道她就看不出自己兒子實乃一頭頭上長角的順毛驢,抽鞭子吆喝不但達不到目的,還會被頂回來?
不過這對於朱贏而言卻是天賜良機。
李延齡從小缺愛,他的冷漠強硬不近人情只是因為他孤獨慣了,失望慣了,所以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卻非因為他性格本就如此。相反的,他內心渴望親情和關愛,這一點,從他每次回來都會去探望李惠寧就能看出來。從李惠寧的敘述中不難看出,李惠寧極有可能是整個王府中唯一一個對李延齡付出過真心關愛的人,是以,她也是唯一一個得到過李延齡真心關懷的人。
結合這兩天李延齡對她態度的轉變,朱贏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睡了幾次說了幾句類似真情表白的話就讓李延齡愛上了自己。但至少他的態度告訴她,他願意用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來交換她的真心實意。
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再好沒有了,她本就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如果只是真心地關心一個男人就能換來生活安穩,何樂不為?
念至此,她心情甚好地給他盛了一碗歸芪烏雞湯。
李延齡抬眸,見對面的女孩唇角如新月,兩汪水靈靈的眸子波光粼粼的看著他,雖不言語,但那股歡喜之意卻是擋也擋不住。
「怎麼,母子齟齬的戲你看得很開心么?」李延齡說話一向直接,語氣卻並不沖。
於是朱贏渾然不懼,依然微笑著輕聲道:「自出生以來,欺負我的人有,無視我的人有,這般護著我的,你是第一個。以前在宮裡的時候,總是想著,明天要是能如今天一般安穩就阿彌陀佛了,可不知為何,現在卻覺得明天會比今天更好似的。」
李延齡怔了一怔,微微側過眸,道:「我本意並非護你。」
朱贏:「……」就算是事實,你大爺能不能不要這麼耿直啊?
李延齡沒有解釋,朱贏也不欲多問。
此時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李延齡蹙了蹙眉,朱贏正待喚鳶尾去查看,聲音又沒了。
用過飯後,朱贏想著李延齡受傷不輕,便勸他上床休息。
剛伺候李延齡睡下,鳶尾就在一旁悄悄扯她袖子。
朱贏跟著鳶尾來到外間,問:「怎麼了?」
「尚嬤在東廂房等您,有點事。」看著鳶尾難以啟齒的模樣,朱贏也就沒問,直接向東廂房去了。
到了東廂房,見尚嬤坐在一旁喝茶,地上跪著何大山,當歸和枸杞三人,凌霄一臉鄙夷和憤怒地瞪著枸杞。
「尚嬤,發生何事?」見朱贏來了,尚嬤起身行禮,朱贏便在主座坐下問道。
「何大山私通后宅侍女,當歸尋釁滋事擾亂內宅,枸杞……罷了,待會兒您自己問她吧。」尚嬤說著,竟似很不屑這類事,將爛攤子往朱贏身上一丟,自己轉身走了。
朱贏:「……」
「到底怎麼回事?」朱贏問。
凌霄氣哼哼地一指何大山,道:「這廝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想不到卻也是狗膽包天,晌午趁著大伙兒都去吃飯,居然與枸杞躲在後院池塘邊的芭蕉叢里做那事,被當歸撞見,就吵了起來。幸好尚嬤及時趕到堵了嘴,否則叫世子爺聽見,成何體統?」
又是枸杞。
朱贏看了眼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嬌弱少女,轉而將目光投在當歸身上,問:「當歸,你怎麼回事?撞見便撞見,吵什麼?不知世子爺在么?」
當歸一抬頭,倒將朱贏唬了一跳,但見他雙眼腫如核桃,臉上淚痕交縱,一個頭磕在地上,啞著嗓子道:「公主,是奴才瞎了眼盲了心,一時行差踏錯,請公主責罰。」
一旁的何大山聞言,忙磕頭不迭,道:「公主,都是我的錯,您別怪當歸,怪我,都怪我。當歸的罰也讓奴才一併領了吧。」
當歸一把搡開他,嘶啞著嗓子喊:「滾!誰要你替我擔罰,你自睡你的女人去!」
何大山臉龐漲紅,急道:「我、我只是一時糊塗……」
凌霄大吼:「都閉嘴!」
朱贏:「……」
鳶尾見狀,附在朱贏耳邊說了幾句。
朱贏恍然大悟,看著何大山與當歸的目光不由就純愛起來。
「凌霄,你把這兩個領出去,該怎麼罰怎麼罰,讓他們長點記性,下不為例。」朱贏吩咐凌霄。
凌霄為難,道:「公主,按著府規,這下人私通,雙方各打二十板子,都是要被發賣的。反正都要賣了,還長記性做什麼?」
「公主,公主開恩,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開恩,不要發賣奴才。」何大山即使再憨,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知朱贏這樣的主人難得,一聽說要被賣,登時嚇得面無人色,連連求饒。
朱贏被他吵得頭疼,讓凌霄先把兩人領下去。
何大山與當歸出去后,朱贏看著枸杞,想到人家好好一姑娘,只因被人領到自己面前時自己正在吃銀耳湯,就給取名叫枸杞,也是作孽。
「枸杞,你之前的經歷我都知曉,前面幾個主人哪個都沒輕饒了你,緣何你就是不長記性?」朱贏問。
枸杞像只蝦米似的弓著背跪在地上,咬唇不語。
這樣的情況換做這個朝代土生土長的主人,怕就要叫人拖出去了。可朱贏畢竟來自現代,在那個世界,兩個未婚男女兩情相悅之下睡一覺根本不算什麼。故而就這個事情本身,朱贏倒並不覺得她有多罪大惡極,她比較感興趣的是,為什麼這個小姑娘拼著挨打被賣,也要做出這些事情來。
「枸杞,念著我們主僕一場,今日我才多問幾句。我不會打你,至多按府規賣了你,但到下一個主人那兒,許是就沒這麼好運了。你還年輕,何苦這般不惜命?」朱贏耐著性子道。
枸杞纖細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裙擺,下唇咬得泛白,都快咬破了。
朱贏見狀,便站起身道:「你若實在不願說,便罷了。」
「公主,奴婢願說。」見朱贏要走,枸杞猛然抬頭叫了起來。
朱贏看她一臉的悲苦與絕望,覺得事有蹊蹺,便重新坐下。
枸杞被她清粼粼的眸光一看,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又散了去,她低著頭,猶豫了片刻才萬分難堪道:「奴婢怕挨打,也怕被賣,可是、可是……奴婢控制不住。奴婢自己,也很厭憎自己。」
朱贏疑惑,問:「控制不住什麼?」
枸杞的頭更低了,臉頰上忽紅忽白,揪著自己裙擺的手指根根泛白,僵了十幾秒,方豁出去一般道:「自奴婢懂事以來,奴婢便控制不住……想與男子行那事。」
朱贏呆了,下意識地轉頭想看鳶尾的反應,卻見她立在一旁滿臉通紅,這才想起鳶尾還是未經人事的雛兒,遂吩咐她先出去。
「你的意思是,你控制不了你的行為?」鳶尾出去后,朱贏看著枸杞問。
枸杞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哽咽道:「娘說我天生淫*賤,或許真是吧。可是我也不想的,有時候實在難受我也掐過自己,用刀割過自己,甚至撞過牆,可一旦傷愈,又……」她泣不成聲,嬌弱的身子抖得可憐。
「這豈不是跟上癮一樣?」朱贏暗忖,心中有了些猜測,遂問:「你說不與男子行那事你便難受,這種難受,是幾天一次,還是一天一次,亦或一天幾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枸杞自覺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抽噎著道:「若是對方厲害,一天一次也就夠了,若是不厲害,一天發作幾回也是有的。」
朱贏瞭然,道:「別哭了,你這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