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依舊是由梁玥執筆,加上眾人各自表達的想法,我們便決定乾脆設計個家徽,不只商標,以後再有其他用途也不妨一併用它了。
既要做這個,首先就要考慮圖案形象的選擇,要求是既要立體、分明,又要有其寓意和內涵。我們也沒想用多麼高深複雜的圖騰,便決定用些吉祥的動物形象了。
大哥說可以用一些神獸,比如鳳凰、麒麟什麼的,既威武又霸氣,這當然讓我們否了,在皇權時代這些可不能亂用。
二哥又說不如就用貔貅、饕餮之類的,總不會再犯忌諱了——但這些東西的形象都是偏負面的,我們又不是要抹黑自己,接著排除。
梁珂提了個用鴿子和麥穗,我們又覺得太過普通了,古時也沒有什麼世界和平的說法和象徵。
其他人有說用羊、龜或者鷹的,女孩們多數提的都是孔雀、天鵝一類外形美麗的,我由此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動物,也是一種鳥。
於是我開口,「不如就用雁吧,大雁的那個雁,古人不是常用它來寄託思鄉之情么,大雁遷徙就代表離家的遊子回歸了。咱們一家人來了這裡,就像離了家鄉,用大雁可以時刻提醒我們不忘來處,也讓我們以後不管走到哪兒,都不忘了這個家,不忘家裡的每一個親人……怎麼樣?」
眾人都看著我,話音落後,屋裡有片刻的停頓,爺爺才開口。
「琪說的不錯,雁是五常之鳥,有很多高深的寓意,作為咱們的代表,既不會墮了名聲,又能時刻提醒你們不忘初心,不錯,我看就用它吧,你們覺得如何?」
其他人也都紛紛贊同。
「這個真不錯,比我那個鴿子要好多了,三哥可真聰明。」梁珂誇獎。
我趕緊搖頭,「你們在前面提到那些鳥兒,我才突然想到的,這有什麼可誇的。」
於是主要形象就這麼定下來了,就用大雁的形象。
具體的設計工作長輩們便不再參與了,一併交給我和梁玥,我便幫著她作圖、修改,中間也時不時再徵求一些大家的意見。
因為製成商標時是要刻在徽章上的,我們就按著這個目標去設計,討論過後,決定頂部由左到右,篆書「梁氏」二字,中間由梁玥精心設計一隻展翅翱翔的鴻雁形象,底部再用小寫字母標註出梁氏的拼音。
古代當然沒有漢語拼音,我們也不需要有人能認出來,所以用它們便有了掩人耳目的功效——既可以把這當成家族內部的暗號,也能算是個很好的防偽標碼了。
設計好后拿給大家看,又稍作修改了一下,就算最終定稿了。
梁玥說要用她所學不多的篆刻技術試一試,爺爺卻說不用為難,「咱們家裡還有個精通的呢,你不妨練練再上手。」
這我們倒沒聽說過了。
別說梁玥,這個問題連哥哥們和我,以前也沒聽大人說起過,我們便詢問爺爺。
二姑奶奶卻笑著說出了答案,「他說的是你們太爺爺,老爺子年輕時候上的是私塾,這些東西可學了不少。後來破四舊,上邊就不讓弄這些了,家裡做的也都收了或者燒了,你們太爺爺也就漸漸不做了。」
「但是這手藝還算是在的,等這幾天他清醒的時候,小玥就拿著樣子去問問他,就是不親自下手,也能讓他指點著點兒。」
這也可行,因為這東西我們是拿來實用的,不需要做的多麼精緻,為了保密計較,也不想去外面找人做,況且現在也沒有太好的材料可用,不如就放心的把它交給梁玥做了。
等了一個多星期,她才在太爺爺的幫忙下徹底完成,做出一方成人巴掌大小的印章來,印章最終由黃楊木所制,印出的標誌清晰又大方,我們用硃砂、墨汁和其他材料調了印泥,力求印出后清楚顯眼,短期內又不會掉色。
把徽記畫在結實的白布上做成幡子,在每一片打包的荷葉背面印上商標,纏好后再用精緻的小竹籃按斤稱了分裝好,我們便做好了先期的包裝。
竹籃是在集上的幾家手工攤子上收購的,我們跟幾個攤主說了要長期訂貨,他們有了大生意自然高興不已,民間里會這門手藝的人也不少,不用怕供應不了。
到了再次開市,我們一大早就趕到城裡,把周圍打掃的乾乾淨淨,再把攤子支好,今天的攤子還額外多加了一張長桌。
整齊的在桌上放好大筐和包裝好的小籃子,掛好幡子,大哥又從車上拿下一塊大木牌,立在攤前使其朝向街道。
木牌上寫著「梁氏出品,童叟無欺,認準商標,假一賠十」的字樣。
我們做這些時,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動靜,就有幾個禁不住好奇前來圍觀的,附近幾個攤主也忍不住勾著頭看。
看人差不多了,我在老爸的吩咐下掀開了右邊桌子上幾個大筐的蓋子。
筐子里是各種口味的香腸切成的粒丁,每個筐頭上分別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此種香腸的口味,和所用肉類原料的品種、配比。
除了不能公開的調味料和灌裝手法,我們算是把配方完全公開了。
有些好心的店主就來提醒我們了,這樣公開了配方,不是給別人仿造更提供了便利,擔心我們會因此更賣不出貨,要我們趕緊別犯傻。
我們謝過了這些好心人,但仍繼續做著這些,有不識字看不懂配方的,我們還給仔細解釋一番,看的周圍攤主們搖頭不已。
不錯,我們是把配方公布出去了,就是要自毀前程,但其實這樣真正做,給我們的衝擊並不會如他們想象的那麼大。
即使不公開,很多內行人也能很快摸索到做法,我們根本止不住別人的仿造,一味藏著掖著,也只能給如北街那家惡劣的山寨肉鋪主那樣的人帶來好處,還不如乾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公開了讓所有百姓都落得實惠。
當然這只是場面話,這樣做給我們帶來一時的衝擊或許是不可避免,但能給我們帶來的收益卻也應當是可觀的。
一是藉此得了又一次的宣傳機會,讓更多人知道我們的名。
二是得了仁商的好名聲,百姓們怎麼也不能說我們是賣價高昂的黑心商販了吧?
三也是藉此打擊仿冒者,把他們的貨品定格在仿造品的定位上,讓他們上不了檯面。以後提起香腸,人們想到的最正宗的,便是我們梁氏出品的——這樣也就達到了我們走高端精品路線的目的。
有不認字的圍觀者還摸不清情況的,我們就給其解釋試吃規則:
這每一種香腸,我們都是實打實的精裝用料,隨時敢切開了任君品嘗,若有人嘗出了以次充好的,我們便敢承諾十倍賠償。
同時我們也著重介紹了對包裝的改進,尤其是這「商標」的應用——凡是我們梁氏出產的貨物,以後便會蓋上這一徽章,讓顧客購買時能認準商標,若沒有此標記的,便當然是仿冒的次品了。
我看出許多百姓聽得是雲里霧裡的,但也犯不住他們跟著試吃,並詢問其他人配方的內容,說以後就可以自己試著做,再跟著誇讚兩句我們的善舉。
但當他們問到怎麼在細薄的羊腸內灌入如此多肉的,又怎麼在短時間內做出這麼多,奇特的調料口味是用什麼調出來的時,我們就笑而不語了,這是個精細活。
也有一些讀書人,對我們「創造」的所謂商標十分感興趣,站在攤位前就忍不住討論了起來。
有說我們的商標設計獨特的,讓小小的吃食也顯得更具文氣兒,也有說這法子用在食物上是大材小用,甚至是有辱斯文的,我便忍不住回了他一句。
「子云『食色,性也』,連至聖先師孔夫子都這樣說,兄台還怎能說我們把文才用在吃食上,就是有辱斯文了呢?」我笑著反問他。
這人聽了還要反駁,我不等他開口就又接著說話。
「古語有民以食為天,本朝太宗皇帝也說過『民為水,君為舟』的話,可見民之食的問題關乎之廣,我們今日不計得失,把方子公布了出來,就是為了讓父老們都吃上這並不多麼昂貴的吃食,設計商標也只是為我們梁氏出品的物什正個名罷了。」
我飽含深情的接著說,「這每一隻香腸都是家父家母和兄弟姐妹們親手所制的,我是寧願它們賣不出去,也不願將它們賤賣了的,更別說要和外面那些腌臢貨混為一談了,各位仁兄若看不慣我們,只管離得遠遠的吧,我梁三絕不強求。」
說完這些,我就一揮袖轉頭回了後面,不再理會這這人。
我說這些當然不是為反駁得罪這群人,而是有分寸和考量的,這些所謂讀書人,多半對先賢聖人的話奉如圭臬,更講究那些什麼氣節,別人表現得清高孤傲一些反而更會隨了他們的眼,我相信我剛才的話並不會招來他們的反感。
當然,這些話有假有真,但我心疼親手灌制、包裝這些東西的親人們是實打實的。
果然,我說完這些,那些人不僅沒走,反而開始一邊倒的誇讚起我們來,並紛紛解囊購買精裝的香腸套裝,價錢更是連問也不問,生怕污染了我們的「氣節」。
那幾個先前反對的,也去旁邊在人前試吃了,不再覺得是有辱斯文,甚至還一邊吃一邊文縐縐的誇讚,說些從中吃出了什麼慈母的心意來,敢動的想起家中老母來。
我和二哥在旁邊忍不住背對著這些人偷笑,若論唱念做打的功夫,連許多名角花旦,都不一定能比得過這些讀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