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2
讚賞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阿殷作勢喝茶,心思轉得飛快。
對於夏錚,她的印象其實不錯。畢竟有前世的好感墊著,此生幾番接觸,夏青的豪爽和夏錚的平易也叫人覺得親近。然而那也只是因南郡同鄉而生出的親近而已,並不摻雜旁的情感。
阿殷還未考量過嫁人成婚的事,更未曾想過夏錚是不是良配。不過在將臨陽郡主送上刑場之前,議定婚事顯然不合適——萬一中間行事不慎有什麼變故,何必拖累無關的人?
阿殷定了心思,便無猶疑,抬起頭時,神態一派安適——
「夏校尉說起南郡的事情,自然叫人神往,至於他么,固然比旁人出色些,卻也算不上多出彩。我在虎關時,曾跟他比試過,比起都督府上的同僚們,他的身手應變,終究有所不及。」她含笑仰頭看向陶靖,「聽說這回剿匪夏都尉也會前往,父親突然提起他,不會是夏校尉也要去吧?」
不算出彩么?
陶靖打量女兒的神色,斟酌半天后終究壓下了信中的內容,順著阿殷所言,道:「前往銅瓦山剿匪的事,怕就在這這幾天內。屆時夏錚或許會與你同行,協力潛入銅瓦山,你該心中有數。」
阿殷點頭,「銅瓦山的輿圖已經畫好了,殿下依上回所走的路,也叫人備了爬山的繩索鐵鉤,不必擔心。」
話題被生硬的轉到公務,陶靖心裡還想著兒女婚事,只道:「想阻撓殿下剿匪的人不少,這些日子要格外留神。」遂步入卧房,將那封信收起來。
阿殷應命,回屋去換衣裳。
*
剿匪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廿五,除了定王倚重的將士,旁人一概不知。
二十的那天下了場秋雨,定王連著勞累多日後心神俱疲,便同常荀一道去百里春去聽薛姬撫琴。那天恰又是阿殷當值,正好過去聽曲。
一行人踏著秋雨進了百里春,老闆娘當即殷勤迎了上來,安排了最好的雅間,將薛姬請過來。
比起上回姜玳所選的旖旎處所,這回的雅間顯然當得起這稱號——闊朗的屋中陳設簡單,沒有女子慣用的紗帳甜香和意味曖昧的畫卷,倒是掛了幾幅山水畫作,卻也只是尋常點綴。靠窗處設了半尺高的檯子,三面垂了柔軟厚重的帷帳,正前方則擺著矮案蒲團,案上瓜果齊備,婢子跪坐在側,以備奉茶。
矮案之前原本還設有紗屏,隔屏賞樂,另有滋味。
定王倒是沒這般心思,瞧著那紗屏礙眼,便叫人撤去,於是抱著琵琶坐在矮凳上的薛姬便在眼前,一舉一動,皆無處遁藏。
薛姬這回的打扮也嚴實了許多,交領綢衣之內,以繁複的頸飾遮住肌膚,沒半點春光外泄。她的頭髮微微捲曲,梳了莊重髮髻,將一半垂落下來,鬆鬆散散的搭在肩頭,就著兩側的金釵珠串,天然然韻味。沒了上回的輕佻之姿,她甚至連妝容都是淡的,頷首致意,令人賞心悅目。
阿殷跪坐在定王後面一排的蒲團上,瞧她抱了琵琶端坐,也覺此女容色過人。
琵琶弦動,修長的手指翻舞,泠泠樂曲入耳,阿殷難得有時間這般安靜下來賞曲,漸漸的閉了眼,手指落在矮案上,隨了她的韻律輕按。
薛姬的曲子彈得很好,阿殷即便不太通音律,卻也覺其情韻深藏,動人心弦。
漸漸的那曲聲卻不對勁了,最初只是曲意不暢,漸漸的就連韻律都變了,甚至錯了半拍。
阿殷詫異,睜眼看向薛姬,她依舊抱了琵琶坐在那裡,彈撥琵琶的動作依舊熟稔,然而那神情……總覺得不對勁,像是有些緊張似的。
名冠鳳翔的薛姬竟會在彈琵琶時緊張?這顯然不合情理。
阿殷當了半年侍衛,漸漸也能察覺周圍環境的變化,這雅間屋外顯然沒什麼動靜,前面的常荀和高元驍等人也都靜坐賞曲,不曾有半點變化,唯獨定王與這氣氛格格不入。
常人來這百里春聽曲,多是散心怡情,就算屋內擺設莊重,坐姿也多鬆散。
譬如常荀,此時便是側坐,將左臂撐在桌上,右手指尖緩緩扣在桌上,隨韻律而動。
相較之下,定王的背影就過於挺拔筆直了。明明是在溫柔鄉里,他卻彷彿綳著似的,脊背筆直,盤膝坐在蒲團上,如淵渟岳峙。阿殷在他背後尚且覺出隱隱的威壓,若是處在薛姬那個位置,恐怕也要亂了心神——
正中間的位置上,定王似乎對樂曲充耳不聞,只是盯著薛姬,目光沒有半分波動。
像是審視,像是探究。
薛姬的掌心竟自出了層細細的汗,心中越是慌亂,便越覺得定王那眼神威壓迫人,直要刺入內心深處窺探藏著的秘密一般。她原本平穩如水的心神一旦起了波瀾,便開始泛濫,就連指尖都顫抖了,強自鎮定心神,指上的力道難免重了,撥都弦上摻雜錚然之音,與此婉轉樂曲不同。
席上眾人終於察覺了她的變化,俱將打量的目光投過去。
薛姬原本一直避著定王的目光,此時卻像是被壓迫似的,不由自主的抬頭瞧他。目光相觸的那一瞬,她的指尖顫抖,連她自己都沒發覺手臂用力太大,隨著指尖波動,精緻的琵琶發出極突兀的鳴音。
樂曲戛然而止,只有被勾動的弦尚且微微顫抖。
定王不待薛姬喘氣,便站起身來,有周遭低矮的傢具擺設襯托,愈發顯得高健威武。
「帶回都督府。」他說。
高元驍等人猶自怔忪,常荀卻緊隨著起身,後面阿殷和同行的侍衛上前,雖不明所以,卻還是將薛姬團團圍住。
薛姬抱緊了琵琶,錯開目光,勉強行禮,「殿下這是何意?」
定王冷然不答,常荀亦收了方才的怡然之態,道:「薛姑娘技藝高絕,咱們殿下想請你到府上小住,討教技藝。薛姑娘是識相的人,想必不會令殿下難堪。」
滿屋子都是定王的人,如同虎狼環飼,奉茶的婢子早已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獨她困在正中。
薛姬看向常荀,看向身側凶神惡煞的侍衛,再看向面目冷然的定王,終於認清了形勢。
「既是殿下相邀,怎敢推辭。」她矮身將琵琶放下,理了理衣裳,「走吧。」
從方才的慌亂到從容不迫,她的態度折轉,叫阿殷都暗暗佩服。
她並不知這背後藏了怎樣的較量和權衡,只是奉命行事,借女子身份之便,扶住了薛姬的手臂。在握住薛姬的時候,阿殷刻意使了力道,旋即便是洞然——東襄尚武之習俗流傳百年,不論男女,都能彎弓搭箭,上陣殺敵。依上回的丫鬟所說,薛姬是東襄敗落的將領之女流落至此,那麼即便她未必有多高的功夫,秉承家學和國中尚武之俗,身體也該比旁的女子強健才對。
然而方才阿殷試探之下,才覺她臂上柔軟,與京中慣於吟詩作畫的女子無異。
顯然,這位美姬的身份值得深究。
屋門打開,老闆娘滿面笑容的迎近來,定王當先抬步出去,後頭幾位侍衛簇擁著薛姬跟隨在後,老闆娘驚詫而不敢阻攔,只能將目光投向最熟悉的常荀。
「殿下賞識薛姑娘才華,請到府中小敘,過兩日送來。」常荀出言安撫,臉上殊無笑意。
老闆娘迎來送往,自然有眼色,雖捨不得薛姬這個搖錢樹,卻也怕被牽累,遲疑之後便堆出笑容,「這是她的福氣,該多謝殿下賞識。只是她畢竟嬌弱,還請常爺多加照拂。」
「自然。」常荀輕飄飄的丟下一句,便兩步追到定王身側。
*
薛姬被安排住在了都督府,就在秦姝所住閑情閣的隔壁。
這都督府里佔地頗廣,除了外圍調軍士把守外,侍衛防守最嚴的只有兩處——政知堂和閑情閣。
政知堂是定王處理公務、商議要事的地方,是府中防衛的重中之重,自然不能將薛姬安排近來。倒是閑情閣那邊安排了不少得力侍衛,能保護秦姝母子不受擾亂,也可就勢看守薛姬。
阿殷帶兩名侍衛將薛姬送過去時,秦姝撐了傘,正帶著如松在池邊觀魚。自她最初行事出格,被定王加派人手「保護」在閑情閣后,不止自身沒法隨意出入,就連外人都見不到幾個。沉悶枯住了數月,難得看見阿殷,她便開口叫住——「陶侍衛。」
「崔夫人。」阿殷拱手為禮。
秦姝緩緩踱步過來,瞧見阿殷身後戴著帷帽的女人時,有些詫異,「這是?」
「殿下請了位客人過來,暫時安置在此。」
「女客人?」秦姝打量著薛姬,像是要窺視紗帷下的容顏,旋即笑道:「可真是奇事。」
阿殷只應景的笑了笑,「夫人若沒有旁的吩咐,卑職就先去安頓。」
「我閑居在此,哪能有什麼旁的吩咐。只是如松成日悶在這裡,有些無精打采,若是方便,還請跟殿下通稟一聲。這些侍衛防守嚴密,固然是為了我和如松的安危,然而天天足不出戶,誰都難以忍受。」秦姝回首睇向池邊逗魚的崔如松,眼中藏著疼惜,聲音也愈加柔和,「說起來,當日在那山谷中,還是你救了他的性命,如松一直感念。這都督府里女眷少,我成日悶在此處無人說話,你若是有空,該多來坐坐。」
阿殷笑了笑,依舊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拱手道:「夫人的話,卑職必定稟報殿下。」
「那就多謝陶侍衛。」秦姝宛然而笑,復回池邊去。
這頭阿殷帶人安置了薛姬,因有定王的命令,便安排兩名得力的侍衛看守,不許旁人靠近。
這屋中陳設簡單,因疏於打理,甚至可說是簡陋。
薛姬平常住在香閨軟帳,一應用物皆精細上乘,將屋中陳設打量后便皺起眉頭,手指拂過桌上積塵,像是自言自語,「定王殿下邀我來小敘,卻是這般招待客人的?」她抬眼看向阿殷,再看看門口兩名悍勇的侍衛,緩緩施禮,「鳳翔城裡貴人如雲,這般待客的卻不多見。煩請轉告定王殿下,我雖是一介孤女,不敢冒犯殿下威儀才應命而來,卻也不願在此粗陋處久住。殿下若要小敘,也請早些宣召。」
「姑娘放心。」阿殷拱手,回到政知堂后便將薛姬的話轉達。
定王正負手站在輿圖前,瞧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標記,聽了阿殷的轉述,渾不在意,「不必理她,先關十天。你過來——」他叫阿殷走至跟前,指尖落在銅瓦山主峰的匪寨處,「馮遠道遞的消息,周綱已在後山懸崖增了人手防衛,就在此處。」他又取過後山懸崖的詳圖,指著崖頂圈出的位置,「這邊的防守不能不除,屆時需提前拔掉。你可願前往?」
「卑職願意。」阿殷答得利落,毫不猶豫。
「後日你同馮遠道提前潛入其中埋伏,行事全聽他吩咐。」
「帶人上山的事呢?」
「交給魏清,回頭你將上山時要注意的事詳細告訴他。」定王側頭,將目光落在阿殷臉上,「周綱既然知道剿匪的事,山寨的防衛只會比從前更嚴密。此次上山會更難,怕嗎?」
阿殷朗然而笑,「聚嘯山林的土匪而已,何必畏懼?殿下放心,卑職定不辱命。」
定王也是一笑,自架上取了個銅扣封住的檀木盒遞給她。這盒子不過一尺見方,高才兩寸,素凈的檀木紋理上不見半點裝飾,然那銅扣做工精緻,想必裡頭裝的東西也頗貴重。他交代完了正事便又回到長案跟前,執筆時見阿殷還站在那裡,便投以詢問的目光。
阿殷遲疑了下,卻還是如實回稟,「卑職方才路過閑情閣,遇到了崔夫人。她說如松被悶在那裡,成日無精打采,叫卑職稟報殿下。」
「嗯。」
果然是這般反應。
阿殷既然已經轉達,便不戀棧,只是將手裡捧著的檀木盒舉了舉,「殿下,這交給誰?」
定王手中狼毫頓住,抬頭看著她,像是奇怪她為何會這樣問——「給你。」
……這檀木盒居然是給她的?阿殷不知裡面裝了什麼,想要推辭,然而瞧定王已然執筆忙碌,不敢再打擾,只好行禮道:「多謝殿下。」
出了政知堂后先將檀木盒放在值房,阿殷便往常荀處送那信筒。
比起定王的冷淡,常荀顯然對薛姬的態度抱有好奇,慢慢拆著信筒,問道:「那位大美人被安排在閑情閣外,可有反抗?」
「薛姑娘不曾反抗,只是叫我轉告殿下,讓他早些宣召敘話。」
常荀靠著椅背,嘖嘖稱嘆,「也算是識時務。吩咐人簡薄招待,不許旁人接近,不許她離開,也不許幫她傳話。熬上十天,她自然就變乖了。等咱們剿匪回來,正好用得上。」
「這位薛姬……」阿殷瞧著常荀的神色,小心探問,「很要緊么?」
「姜玳看重的人,自然是要緊的。對了,回去提醒陶將軍一聲,你那位舅舅若是探問關於薛姬的事情,一概不理。她是東襄人,卻不是什麼將領之女,別看她長得漂亮,其實滿腹蛇蠍,跟她沾得多了會倒霉。說起來——」他還不忘誇讚阿殷一句,「像咱們陶侍衛這般心地善良的美人,是很少的。」
阿殷忽視了最末那句,只道:「謝司馬提點,卑職記住了。」
辭別常荀后在去找魏清,就著地圖將該說的都說罷,忙碌至入夜時總算閑了些。今晚並非阿殷值夜,她回到值房,一眼就瞧見了定王給的檀木盒。先前滿心揣測,此時將門窗都掩上,開了銅扣,便見裡頭躺著件玉白色的衣物,抖開來看,卻是織得極細密的軟甲,質地柔韌牢固,尋常刀槍輕易刺不進去。
翻遍了京城的兵器鋪子,也尋不出這樣上好的軟甲。
屋子裡尚未掌燈,昏暗的天光下,阿殷捧著軟甲,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
八月二十三那日,阿殷穿了軟甲,腰攜彎刀,天色微明時跟著馮遠道悄悄出了鳳翔城。
城外晨風料峭,前兒一場雨後天氣更冷,此時騎馬馳過官道,掠過臉頰的風冰涼。
好在如今天氣轉晴,她跟著馮遠道潛伏在銅瓦山下,倒免了冒雨隱藏的苦楚。這半年她除了練好身手,也會跟馮遠道討教些潛伏藏身之類的本事,如今跟著經驗老練的馮遠道,自是行蹤隱秘。銅瓦山的防守果然比上回嚴了許多,巡邏的山匪添了兩撥,阿殷跟馮遠道藏身至月上柳梢,才悄無聲息的到了崖底。
半彎弦月懸在空中,夜色稍稍昏暗,兩人身手絕佳,避開新添的崗哨上山,神不知鬼不覺。
當晚以隨身攜帶的乾糧充饑,到得入夜人靜,馮遠道帶了阿殷摸索過去。
那邊新添的崗哨禮是兩個面目兇悍的山匪,因此處離山寨稍遠,又要吹懸崖邊冷颼颼的夜風,兩人口中各自抱怨。哨上火把熊熊燃燒,那兩人不知是從哪裡獵了兩隻野兔洗剝好,拿鐵箭挑了放在火上慢慢烤。
不過片刻,便有誘人香氣逸開,兩人注意著火上兔肉,防備稍有鬆懈。
阿殷和馮遠道便在此時動手——
山風疾勁吹過,將火把吹得晃動亂竄,兩道身影迅捷撲過去,同時扣住山匪的脖頸。
被扔到山崖邊吹冷風放哨的顯然都是小咯羅,手上未必沾了血,是以馮遠道並未取兩人性命,只是手肘重重垂向後頸,將兩人擊昏。隨後麻利的剝了衣裳套在外頭,將土匪拖到暗處藏起。遠處巡邏的山匪並未察覺這邊的動靜,瞧見火把邊一坐一立並無異常,沒人願意過來吹冷風,便遛個彎兒往別處去了。
這頭阿殷吁了口氣,正好腹中空蕩,同馮遠道一起將那香噴噴的兔肉吃了。
今晚定王和常荀分頭帶隊攻取匪寨,自然免不了惡戰,吃飽肚子養精蓄銳,也是應有之意。
月光在飄動的薄雲遮掩下忽明忽暗,阿殷站在崖頂望下瞧,隱隱約約能看到蠕動而上的小黑影,時隱時現。這些人身手弱一些,攀爬懸崖時自然不及阿殷和馮遠道靈活,以鐵鉤和繩索攀崖時又難免耽擱時間,站在崖頂一覽無餘,若留神盯著,還真能發現端倪。
好在崗哨已被拔除,阿殷和馮遠道偷梁換柱反成掩護,一個時辰之後,魏清帶領的四十人盡數到了崖頂。阿殷借著火光細瞧,大半兒都是陌生面孔,其中亦有相識的夏錚,勁裝之下倒也精神奕奕。
子夜,萬籟俱寂。
約定的時辰一到,馮遠道便將崖頂的火把熄滅。
不過片刻,銅瓦山下便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隨山風隱隱送至頂峰。整個銅瓦山都被這動靜所驚動,示警的鐘聲響徹山野,雖夜風送到遠處。
阿殷的彎刀已經出鞘。
馮遠道一聲令下,魏清帶領的四十個人按照原先的計劃,分隊摸向山寨的要緊角落,奪取山匪守衛的要害。而阿殷則跟著馮遠道潛向周綱的住處——先前馮遠道和高元驍前後三次偷偷潛入山寨,軍中出色的斥候與宮中右衛軍統領聯手,已將裡頭情形摸了六七成,周綱住處的底細尤其清楚。
此時趁亂過去,山寨中的土匪即便不曾慌亂,山腳卻已燃起了延綿的火把,巨龍般盤旋。
阿殷居高臨下,在凜冽山風中看向山腳,只能看到迅速蔓延而上的火光。
——在那裡,定王必定縱馬當先,率軍殺入山寨,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