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5
阿殷自然不敢透露她跟馮遠道的關係,然而定王又不是三歲小孩,可以隨便扯個謊就能矇騙過去的,說話若稍有紕漏,他都能看出來。況她才得了賞識,正是該盡忠職守為他效力的時候,沒有半點耍花招的資本。心念電轉,只能八成真裡面再摻上兩成假,把他對馮遠道的主意打消——
「卑職因遇見了煩心事,剛才跟馮典軍告假,雖得了他的允准,卻還是越想越煩心,所以走路沒見著殿下。唐突之處,還請殿下恕罪。」她語聲低沉,腳步也不似平常輕快。
定王「嗯」了聲,「何事?」
「其實也只是……」阿殷欲言又止,只含糊的道:「卑職得罪了貴人,得知元夕夜有人要對卑職不力,怕受其害,所以來找馮典軍告假。那人勢大,卑職力弱難以應對,心中害怕擔憂,才會一時失態。」
「勢大?」定王側頭覷她,「是誰。」
「是我的母親,臨陽郡主。」阿殷語帶惶恐,「卑職初入王府,卻為這等小事而耽誤職守,還請殿下降罪。」
定王卻沒聽後半句,只道:「她也算貴人?」
「對於殿下或許不算,對於我,卻是難以違逆的貴人。」阿殷這確實是真心話——若不是陶靖留在京中,若沒有定王府侍衛這個身份,她還真沒有足夠的膽氣來跟臨陽郡主叫板。那位即便未必得聖心,到底也是跟皇家沾邊,有懷恩侯府做後盾,以她從前卑弱不起眼的身份,確實難以違逆。
定王卻是腳步一頓,想起了她的身份。
庶女不敢違抗嫡母,哪個府中都是如此,更別說她頭上壓著的還是縱橫跋扈的臨陽郡主。即便她身手不錯志氣昂揚,身後卻沒什麼倚仗,向來民不與官斗,她不敢違逆臨陽郡主,也是情理之中——想必這便是她遠赴西洲,甘為侍衛的緣由了。沒有深厚的靠山做倚仗,只能自己豐滿羽翼,才能有本事反抗。
細想起來,著實令人心疼。
前面是阿殷初來那日兩人釣魚的水池,定王站在水邊。春日明媚的陽光鋪在水上,池面堅冰漸漸融化,這位性情冷肅、態度威儀的殺神,此時的聲音也似溫柔起來,「你如今是我王府的人,遇事盡可找我,怕她作甚。」
「卑職不敢攪擾殿下。」
還是這樣小心謹慎。
定王側頭,看她面頰瑩白如玉,平常神采飛揚的杏眼在此時微斂,像是初升的朝陽被蒙了層薄雲,讓人想伸手將其撥開。
「除夕夜晚,你照舊隨我賞燈。旁的事情,我會安排。」定王道。
阿殷有些詫異,忍不住抬頭看他,對上他的目光時,心中卻是突突猛跳。
固然曾在西洲時被定王言語戲弄,甚至有那個捉弄似的親吻,她也在當時信而不疑,然而清醒下來,阿殷總還是覺得不真實。
定王殿下前世登上帝位,此時雖不曾過於表露,卻也是志在天下。在朝堂宮廷中沉浮的人,為人最是理性。皇家娶妃,向來都是出身尊貴、品性溫柔,見慣了皇家侯門富貴,能夠在勾心鬥角中得心應手,能夠憑藉娘家之力襄助夫君的人。這些方面,阿殷著實沒有半點能拿得出手。定王慣熟於這些門道,不可能不清楚王妃家世背景的重要。
所以他對她,應該也只是一時新奇而已。
這樣的新奇他嘗試過後能隨時撂開手,她卻玩不起。阿殷有膽氣殺入匪寨以命相搏,有膽氣沖入箭雨刀林,但要拋下理智誤以為定王是真心喜歡她,繼而為定王沉迷做白日大夢——
還是把她扔到北庭去打仗更實際些!至少那是實打實的軍功和本事,而不是建在男子喜好上的空中樓閣。
所以阿殷即便曾在某些時刻被觸動心弦,卻未深信當真,更沒期待定王會因這個緣故偏幫於她。
此時自然覺得詫異。
定王將那抹詫異盡數收入眼底,旋即一本正經的道:「你已經是我府上的人,誰也不準動。」
「卑職……」阿殷眉心一跳。既然他主動提出,那便卻之不恭,旋即微笑,應道:「卑職多謝殿下!」
*
元夕之夜,暮色尚未四合,各處便次第點亮了燈盞。
除夕家宴才過,今晚宮中嬪妃各自賞燈,也沒設家宴。定王後晌入宮給永初帝和謹妃問安,出宮時天色已是不早,也未回王府,帶了侯在宮門外的侍衛,直往朱雀街的呼家酒樓里賞燈。
這呼家酒樓位於朱雀大街和南武街的交匯處,北可望皇城登樓,東西是京城最熱鬧繁華的兩條長街,加之地方寬敞,便成了賞燈的絕佳去處。往年定王對這燈會興緻不高,今年難得說要來看看熱鬧,常荀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拍著胸脯說要請殿下吃酒賞燈,早早將呼家酒樓的上等雅間定了下來。
街市上的人漸漸多起來,朱雀長街兩側的店家百姓已將高低參差的燈籠盡數點亮,隨著逐漸昏沉的暮色,煥出愈來愈奪目的光彩。樓內早已裝飾一新,從各地採買來的燈籠在此處流光溢彩,底下衣衫鮮麗的貴家美人款款走過,讓蹲守在此處觀美人的少年紈絝們興奮不已。
常荀定的雅間在三層,比之底下要清凈寬敞許多。
定王過了樓梯口沒走兩步,忽見側方珠簾掀開,裡頭走出個衣飾華貴的男子,不是代王是誰?
「代王兄?」
「這不是玄素嗎。」代王今日穿得隨意,家常的青金色長袍,手裡添了把摺扇,便現出文雅。京城有不少人都傳頌代王仁德慈和,看起面相,確實常帶笑意,平和親近。代王彷彿覺得意外,將廊道左右望了望,「玄素這是自己來的?難得。我還當你跟往年一樣,不屑來湊這等熱鬧。」
定王微露笑意,「有熱鬧自然要來瞧,代王兄請。」他側身稍稍讓開,叫這位堂兄先行通過。
代王才一抬腿,就看見了定王身後那個身段明顯不同的侍衛,不由收回腳步,笑道:「聽說玄素新近收了個女侍衛,想必就是這位了?」說話間,目光卻是迅速將阿殷上下打量了一番,從發梢到腰間再到腳尖,末了回到臉上,稍稍駐留。
定王目光微露鋒芒,「代王兄好靈通的消息。」
「京城中的巾幗英雄太少,前有隋鐵衣帶軍打仗,如今難得出個女侍衛,還能到治下嚴苛的你那兒,想必她有過人之處,自然叫人好奇。」代王目光仍舊在阿殷身上逡巡,瞧見阿殷只垂目侍立,雖不見其眼眸神采,然而眉目生得好看,如今朦朧燈燭之光下愈見肌膚嫩白,加之身材修長,腰背挺秀,真真是個美人。
他感嘆罷了,意有不舍,忍不住多看兩眼。
定王將他眼神看得清楚,眼底聚了墨色,拱手道:「代王兄,告辭。」說罷,便先拔步離開。
這頭阿殷並不知臨陽郡主等人究竟作何打算,碰見代王也沒當回事,見得他動身,自然立即跟上。
到得雅間,常荀卻早已候著了。他出身世家,又是嫡出的幼子,從小見慣繁華。雖跟定王相交莫逆,兩人的性情卻是截然不同的——
定王性情冷肅,人前總是威儀之態,因為多年收斂心性,於聲色舞樂之上已沒多少興緻,整個人便顯得冷清,令人敬畏。常荀卻是慣愛溫軟酒樂的,雖則在定王跟前行事周正、一絲不苟,私底下卻頗有放浪形骸的風骨,摺扇在手中一搖,眼神掃過,便能辨出每個美人的好處來。他在家中有嬌妻,在外面也有美人緣,雖不會把緣分拉到床榻上去,然而喝酒散心時言語調笑,甚至偶爾討個美人歡心,他卻樂此不疲。
譬如此時,他便靠在窗邊,噙著笑意稱讚屏風后的美人十指靈活好看,在京城難得一見。
定王抬步進去,見這雅間頗寬敞,除了靠窗的桌椅酒菜,角落裡紗屏隔出另一方天地,裡頭有琵琶聲婉轉傳來。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才入春,百花還未開放,常荀也不知是從哪裡尋了盛放的花枝來,湊了一捧貢在美人頸的白瓷瓶里,放在窗檯角落,平白添了鮮艷綺麗。
定王慣於冷清簡單,一進門正瞧見那束花來,聽著那樂聲,不由皺眉。
「殿下來了。」常荀卻彷彿沒看見,起身招呼著定王坐下,見他後頭跟著馮遠道和阿殷,便也叫他們入座——
因定王開口說要安排,命馮遠道今晚隨行,他自然不能再與陶靖同處,今日便替了蔡高跟著。到了門口,叫旁的侍衛在外守候,他和阿殷這個右副衛帥便跟了進來,貼身守衛。
四個人雖則尊卑不同,但常荀既然熱情招呼,倒也不必太過拘禮。
馮遠道往定王那兒瞧了瞧,才敢坐下,阿殷更是謹慎,只欠身坐在桌邊,目光卻落在那束花上。
女孩子天性使然,對於這時節里不怎麼見到的鮮花,卻還是有天然的喜好。這屋子原本精緻華美而沒人煙火氣,添上這瓶花卻頓時增色,叫人看著歡喜。加上窗外華燈初上,笑語依約,便更叫人覺出歡慶喜悅的氛圍。
夥計殷勤上來斟酒,屏風後頭的琵琶聲愈加玲瓏婉轉,像是春日泠泠流過的溪水。
定王眉頭依舊皺著,想開口叫那樂聲停下,目光微轉瞧見阿殷唇角翹著笑意時,卻硬生生忍住了。
常荀命人端飯菜上來,招呼著定王喝酒。因為是私底下的以朋友身份相聚,他也不甚拘禮,反倒數落起定王,「殿下明明是來看燈取樂,怎麼還這副樣子?是這琵琶不好,還是這雅間不好?」不待定王答話,他又指著窗外,笑道:「這元夕夜雖然叫花燈節,但有幾個人是只衝著花燈來的,還不是為花燈美人相映,平常難得一見——比如咱們的陶侍衛,就比花燈還值得看,燈下輝彩,也比平時更美。」
阿殷因為路上走得渴了,這會兒正捧著茶杯喝茶,陡然被常荀提及,差點被嗆到。
她跟常荀相識這麼久,雖也佩服他的身手和處事的手段,最佩服的還是他這腔調的拿捏——旁的陌生男子若說這種話,要麼語聲輕浮,好似調戲一般,叫人心生不悅;要麼就太刻板,好似場面的恭維話,叫人心生隔閡。常荀卻偏不,他夸人的話信手拈來,不輕佻,也不像客氣恭維,帶著那麼點笑意落進耳朵里,叫人聽著不能不喜歡。
她擱下茶杯咳了兩聲,才答道:「多謝常司馬誇獎。」
常荀笑了笑,轉而看向定王,「殿下覺得呢?」
定王沒他這麼厚的臉皮,更沒法在人前誇姑娘長得好看,聞言只道:「嗯。」
常荀忍笑,瞧著菜色齊備,便招呼眾人用飯。
此時夜幕已降,整個朱雀長街和南武街的花燈皆涼起來,彩紙琉璃,紗罩翠屏,輝彩迤邐。
街市間已經滿是行人,少年郎鮮衣玉冠握把摺扇,女兒家羅裙珠釵挑盞彩燈,笑語盈盈,暗香浮動。
而在雅間之內,琵琶聲時斷時續,婉轉的撩動心扉。
這般喜樂的氛圍似乎也感染了定王,眉目間常年不化的冷清漸漸消去,偶爾瞧向阿殷,也會閑聊兩句,問她覺得哪個燈盞好看。常荀今夜選這雅間,安排屏后琵琶,特地找來瓷瓶中的插花,為的便是這個。是以端然而坐,面不改色的跟馮遠道品評街上哪個女兒家穿的衣衫好看、挑的燈盞有趣——像是其他趁著燈夜賞美人的紈絝一般。
熱鬧的鑼鼓來了又去,游燈人群的熱情卻絲毫未曾消退。
戌時將盡,阿殷以身體疲累為由,先行告辭離去。定王囑咐她路上小心,又叫馮遠道親自送去。
剩下常荀跟他對坐在雅間,常荀揮手叫那樂姬退下,喝酒之後,語氣愈發散漫,笑道:「跟殿下相識十多年,殿下還是頭一回為姑娘擔心。別看這瓶花平淡無奇,卻也是我花費了大心思的,剛才陶侍衛笑不離唇邊,就是因為它。殿下若想討美人歡心,可不能總是這副樣子。若只管板著臉,叫人家敬畏害怕,可就失了趣味。」
這世間能跟定王說這些的,恐怕也只是常荀這麼一個了。
定王舉杯笑了下,「我明白你的意思。還是該謝你。」
「殿下這麼說就是見外了,唉——」他故意嘆了口氣,腔調揶揄,「我那兒嬌妻在懷,年底都能有兒子了。殿下卻還是孤身冷清,我瞧著也不忍心吶!我旁的本事都不及殿下,唯獨這討美人歡心,卻是天分獨到。殿下若是有意,我便也幫著出謀劃策?」
他那笑容明顯帶著揶揄,定王別開目光,淡然道:「她不是尋常女子。」
「是是是,陶侍衛獨特出眾,不是我那胭脂俗粉。殿下倒是說說,什麼時候能有動靜?」
「不可操之過急。」定王斟酒滿上,給他遞了一杯,「只能徐徐圖之。」
——然後令她節節潰敗,終至失守。
*
阿殷同馮遠道走出熱鬧的南武街,便裝作告辭分別,獨自往郡主府的方向走。
今夜各處街市上都是賞燈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好不擁擠。她此時無意賞燈,便只挑了人少的偏僻陋巷行走,漸漸的便察覺似乎有人尾隨跟從。她也不動聲色,只是腳步愈來愈快,彷彿有急事趕著回家似的,選擇的路也越來越偏僻,免得碰見擁擠的人群耽誤時間。
街市上的熱鬧喧囂彷彿已經隔了許多道巷子,此時已隱約難聞。
這倒巷子兩側都是人家宅院的背牆,因為無人來挑燈籠,便顯得昏暗。她凝神疾行,忽覺背後如有疾風突襲而至,手立刻握住刀柄,矮身躲過背後偷襲,揮刀便迎上去。
來的是個蒙面的漢子,手裡是把匕首,攻勢疾勁。
阿殷並不懼他,這巷子偏僻狹窄,雖令她騰挪不便,然而兩三過去,阿殷的刀鋒卻還是將那人衣衫割裂。蒙面漢子立時一聲低低的呼哨,周圍立時有五個人圍攏過來,各個都是深色衣裳,像是混在人群里觀燈的打扮,只是臉上蒙了布,分不清面容。
六個男子將她圍住,兩人守在上方,四人分守左右,幾乎堵住她所有的退路。
——若非早有準備,阿殷竟也恐怕要真的落入這些賊人手中。
她收刀護身,厲聲斥道:「什麼人!」
「有人想請姑娘去喝茶。」粗嘎的聲音響起,那人像是不欲耽擱時間,道聲「得罪了」,便朝阿殷撲來,卻是極厲害的擒拿手。
阿殷腳下用力,自兩人間隙中滑出,右手彎刀揮出,左手在袖口處翻動,立時便有數枚袖箭飛出。
只是與其他袖箭不同的是,這袖箭上綁了極小的鳴哨,如此破空而出,便發出極低的嗚咽。
這嗚咽聲才落下,馮遠道便帶了數名王府精挑的侍衛自暗處圍攏過來,陶靖也沉著面容趕來,山嶽般攔在巷口。
那六人雖也是好手,然而如今反被圍困,加之阿殷身手靈活他們輕易捕捉不到,被她逃脫至陶殷出,於是情形陡然折轉,著人的匪徒反被困在中間。
巷子里的爭鬥並沒有持續太久,馮遠道和陶靖已然備好了器具,合力擒住賊人後便拿鐵索捆住。
隨後,巷口的馬車緩緩駛來,將六個賊人盡數裝入車廂。隨後馮遠道遣人到呼家酒樓去給定王報訊,他帶著馬車駛出巷口,拐向了城裡一處不起眼的民宅。
馮遠道讓阿殷在外稍後,便同陶靖入內審訊。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定王便已然趕到。這民宅在巷子最深處,附近的百姓都出去賞燈,此時便格外安靜。他面容微沉,進來瞧見阿殷無恙,也沒多問,只掀門進屋,問道:「如何?」
裡頭陶靖和馮遠道才審訊吧,臉色也很難看,「是些亡命之徒,受命將她捉住,送到城外的曲水居。」
城外的曲水居,那是代王的別苑!
定王目光沉沉掃過那幾個賊人,「既是奉命行事,想必已得金銀?」
「已經搜到了。」馮遠道指向桌案,上頭擺著五錠黃澄澄的金子。
「割下右手,連同黃金一起送到代王門前。」定王冷聲吩咐,「派人假扮陶殷,到曲水居探虛實!」
對於那位堂兄的脾性,定王了解得不算太淺。早年景興皇帝在位時,那是東宮之主,比之當今的東宮太子要厲害許多。後來雖退居王位有所收斂,整日擺出仁善閒遊的王爺姿態,然而治下之嚴,並不曾有半點鬆懈。那曲水居雖是他的別苑,風景好,卻沒什麼機關,外人知道的並不多。若這幾個賊人所說不差,那麼他們將阿殷帶到曲水居,這意圖就很明顯了——
難怪今日在呼家酒樓相逢,代王兄竟會往阿殷身上多留意,原來是早就存了賊心!
那代王妃固然仰仗姜家,在代王跟前卻一向謹慎,此事她絕不敢擅做主張,必定是得了代王的首肯。
好大的色膽!
定王心中生怒,回想代王那眼神時,更覺得那目光不懷好意。當時就該將那眼睛給廢了,看他還能隨意覬覦!
定王當下不曾多說,只讓陶靖先帶阿殷回府歇息,餘下的事他命人查辦,明日再給交代。他肯出面解決,於陶靖而言,也是莫大的幫助,父女二人當即深深謝了,趕回家中。
此時夜色已深,外頭街上的歡笑還未散去,臨陽郡主府外的燈籠尚且明亮。
陶靖走至門口,先問那門房,「郡主出門賞燈,可曾回來?」
「回駙馬爺,郡主自出門后一直沒回。駙馬爺還有吩咐?」
陶靖搖頭不語,帶著阿殷進去了,吩咐她先回合歡院去歇息,他也沒回書房,沉著臉徑直往臨陽郡主住處去等她。
而在另一邊,馮遠道找了個少年假扮阿殷,按著賊人所述,將他裝在黑麻袋裡,送到了城外的曲水居。那邊平常人就不多,此時更是冷清,門房像是早已知道此事,心照不宣的接了麻袋,然後讓人取來肩輿,抬入院中。
馮遠道一路尾隨,就見那少年被抬入一間屋中,裡頭燭火通明,點了極重的熏香。只是此時屋中尚且安靜,那些人沒敢多動,將麻袋原樣放在床榻上,便都退了出來。
他猜得其意,恨得暗暗咬牙。
偷偷潛出曲水居,躲在暗處等了有半個時辰,就見月光下有幾匹健馬飛馳而來,為首的人,不是代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