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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清算

  “喝這麽多酒就在陌太子別院睡一覺,又巴巴趕來做什麽?”楚子軒嗔了一句,看向上官陌,見他也有些醉意,想著今日不但小廝們的打白挨了,恐怕請佛容易送佛難。“她這個樣子怕是走不了路了,麻煩陌太子抱她進來吧。”


  “表哥如今越發的尊貴了。”蘇淺似乎無奈的輕歎了一聲,看著上官陌,“既然他要我們進去見他,你就紆尊降貴一回抱著我去見他一見吧……我如今是走不了路了,要是你不想抱我進去,我們原路返回也成。”


  “來都來了,再返回去像什麽話?”楚子軒笑道。


  “軒王說的對,來都來了,不聽聽楚太子說什麽怎麽可以?乖,你且忍忍,等事情完了帶你回去睡。”上官陌這話是對著蘇淺說的,極盡溫柔之意,似乎眼裏完全沒看到楚子軒,更沒有看見他身後一眾楚國臣子。


  楚子軒溫和的眼眸閃過一絲歎息。這兩個人一個外表溫和無害,實則黑心無雙狡詐若狐,一個做事高調手段潑辣,和這兩人對上,他自知沒那能耐勝過。雖然他是五十萬乾州守軍的主帥,雖然他吃的鹽比較多一些。


  大概也隻有他的好侄子敢擼這兩人的虎須。而對上的結果幾乎可以料定是風雲變色天下哀嚎,單看甫一對上一個折損五萬兵馬一個葬送一萬餘性命便可窺其全貌。


  上官陌攬住蘇淺輕飄飄飛身下馬,橫抱起她,步履輕緩的往內殿走去。


  這樣有違禮教的動作也不是第一次了。偏偏眾人看到隻覺得理所應當是那樣。大約是兩人無視禮法傾心相愛的事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如今酒樓茶肆說書的唱戲的演繹的不是殘酷的戰爭,不是紛亂的江湖,全是這點子才子佳人爭風吃醋的事兒。所以都是見慣為常見怪不怪了。


  皇權本來就是淩駕於人心的存在,百姓們敬畏,卻也好奇,尤其是那幾位當世傑出的人物。一舉一動都被加工成故事傳誦。


  兩人就在這樣舉世矚目的目光中步履輕緩從從容容的走著。


  百多丈距離上官陌抱著蘇淺連呼吸也不曾重一下。不急不緩的來到軒王府的會客堂。


  一眼望去,偌大的會客堂裏隻端坐著楚淵一人。麵色是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身姿秀挺,俊逸無儔,不染纖塵。令人覺得那些翻轉雲雨的算計和無情血腥的廝殺和這人扯不上半分關係。


  兩人一身酒氣的進了廳堂,上官陌揀了個靠近楚淵的座位隨便一座,柔聲問蘇淺:“能不能自己坐?”


  蘇淺醉意微醺的搖搖頭,衝楚淵嘿嘿憨笑,“表哥,我軟的厲害,你不介意我坐這裏吧?”她指了指上官陌的腿。


  兩人逾矩的行為已經數不勝數,這麽個小行為本也算是小巫了。但蘇淺此時媚態天成,嬌憨柔軟的姿態令所有人低下了頭,不敢去看。


  楚淵的俊臉一瞬間變幻了幾十種色彩。“陌太子對自己的女人端的好寵。”


  上官陌溫婉一笑,“自己的女人當然要自己來寵。她不勝酒力,耍酒瘋鬧著要來赴你的約,陌無法,隻能帶她來了。汙了楚太子耳目,陌代她說聲對不住。”他低頭看了蘇淺一眼,眸子溫柔的滴出水來,“陌今日也稍飲了些酒,有了些醉意,若有不當之處,楚太子還是多擔待吧。”


  “如此風雨飄搖的季節,兩位真是好雅興。”楚淵輕哼了一聲。


  蘇淺醉眼睨了楚淵一眼,“天公不作美,還能隻手遮天不讓人活了?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否則哪天老天真要斷人活路,誰又有那個能耐逆天而活?”


  兩人一來一往,夾槍帶棒,誰也不相讓。廳堂裏坐的都是明白人,心裏對兩人的暗指都了然。


  楚淵淡淡一笑,目光一直看著蘇淺沒骨頭似的窩在上官陌身上,絲毫不覺看多了會長針眼,“別人有沒有這個本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淺淺和陌太子可都是有逆天而活的本事的。隻是怕是二位耽溺溫柔鄉已久,早忘了紅塵俗事了。”


  一下子將南門慘案歸咎於兩人的不負責任。


  “楚太子高看了陌和她了。我們也是人,就算比別人多長了個心眼兒,但總也有馬失前蹄,失算的時候,更別說是逆天而活的本事了。”上官陌言笑淺淡,話語令人忍不住往南門慘案上想。


  “楚太子請陌和蘇淺來可是為了潤星潤月謀逆之事?”上官陌開門見山,眸光清冷地看著楚淵。


  包括楚子軒在內的一眾人等齊齊心裏一凜。這是要撕破臉皮明刀明槍對上了麽?眾人都清楚,兩人之前不管如何不對卯,也都還是互相留有餘地,暗地裏翻雲覆雨,表麵上還是一團和氣的。但如今死了那麽多的人,哪怕他們是天下人崇慕敬仰的上官陌和楚淵,怕也是坐不住了。


  “陌太子果然心思通透之人。的確是為了此事。淺淺,不知你現在還能否……”楚淵看著醉意朦朧的蘇淺,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的表達出來了,他問她是否還神智清明可以談事。


  蘇淺動了動癱軟的身子,看向楚淵,“表哥,我實在不懂你現在什麽意思。該死的死了,該關的關了,你隻手就能遮天,把這些人都握於股掌之間,還有什麽好和我說的?自行處理了便是了。”


  她頓了頓,偏偏不容楚淵插話又接著道:“哦,我明白了,表哥一定覺得潤星潤月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做那樣謀國叛逆的事情,這裏麵一定有幕後指使之人,表哥是要我幫你把幕後之人揪出,一舉粉碎?滅了這群亂臣賊子?嗬嗬,表哥今日也算找對人了,我告訴表哥,幕後的人不是潤青,正是我。潤家軍五年前被我收服,我才是幕後老板。這個表哥早該知道了。潤星潤月做了什麽,等同於我做。不過遺憾的是,我不是楚國人,而是蘇國的長公主。那麽這件事就上升到了外交高度,而不是什麽謀逆篡國了。表哥不若如今拿了我,等等看我父皇的態度。不過我覺得大約他是會不吝為了我開戰的。”


  蘇淺聲音較平日高亢,說話的同時手腳都沒閑著,潑婦罵街似的指手畫腳。


  難能可貴的是上官陌還能穩穩地抱著她。


  今日廳堂上坐的官員除了楚子軒,並無大官大吏,聽了蘇淺一番話,都冒出了一身冷汗。戰戰兢兢坐立不安。


  楚淵靜靜坐著,一雙眸子看著蘇淺,一眨不眨。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如水涼如冰。“淺淺言重了。莫說你不是幕後指使之人,就算你是,也沒什麽。我記得你跟我講過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的故事,淺淺,對於你,我是不介意做周幽王的,或者,傾國相送也無不可。”


  楚淵話落,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雖不知周幽王,但“傾國相送”四個字已足以令他們震驚震撼,從頭到腳血液凝固了一般。


  蘇淺醉眼迷蒙,眼底幾不可見的掠過一抹怒意。


  “就算楚太子不介意做周幽王,但我的女人可不是褒姒,自然也不必楚太子費心博美一笑。”上官陌嘴角輕揚,挑眉看著楚淵。


  別人不知周幽王和褒姒,他卻是知道的。許多年前蘇淺和他講過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不但講過褒姒的故事,什麽西施貂蟬楊貴妃卓文君李香君陳圓圓,不勝枚舉。彼時兩人府邸臨近,閑極無聊時便互相串個門解解悶兒,蘇淺將前世知道的所有美人的故事都拿來和他講了一遍。沒有上千也有上百。他都懷疑她前世沒幹別的專門研究美人了。


  蘇淺差點要拍手叫好。她暗想著這話大概要把楚淵堵成內傷。


  上官陌看起來溫潤無害,但從來就不是個肯吃半點虧的主兒。論到言辭犀利,且把這種犀利做到不顯山不露水,楚淵怕是也不及上官陌。蘇淺常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諷刺上官陌的話就是:“伊就長了一丫好嘴,擱春秋戰國時期你就是蘇秦,就是張儀,就是諸子百家,丫一張嘴就能搞的天下大亂。”


  上官陌往往會皺眉回她一句,“蘇淺你還是不是女人?趕緊把你的口頭語全都改了,否則誰敢娶一個滿口髒話的你?”


  蘇淺嘴角一彎,笑看著楚淵變色的臉,又加了一把火,“表哥,我倒是想做褒姒,畢竟女人誰不希望有一個男人能為自己袖手天下遊戲權勢呢?奈何上官陌不是周幽王,我想做褒姒他也不會給機會讓我做的。表哥還是趁早忘了那個褒國美人吧,學什麽不好,偏學那些個昏庸無道的亡國君王。美人禍水,紅顏誤國。給皇上舅舅知道了,不拿大板子抽你才怪。”她笑的輕佻,明明比誰都言辭犀利思路清晰,卻讓人覺得她就是醉了,醉的不輕。


  上官陌寵溺的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呀,不讓你喝那麽多的酒,偏要喝。喝多了盡出來丟人。平日不醉的時候說話就已經口無遮攔了,這醉了更不可收拾了。你這樣說讓楚太子情何以堪?”他轉眸望向楚淵,“楚太子念在她酒後失言,別太放在心上。不過她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楚太子倒也不妨一聽。有些錯誤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算見不得人。”


  兩人一唱一和,楚淵的臉色變幻了數種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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