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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生死瞬間

  蘇淺抿唇瞧了一眼燒糊的屍身,便撇開眼去。這是喪生在她烈火掌下的第一人,卻是福公公。她並不討厭這個人。他並非壞人,隻是跟錯了人。


  但他也不是無辜之人。跟錯了人,也做錯了許多事。


  蘇淺並沒有生出幾分同情來。活著是如此卑微,多少無辜的生命喪生在戰爭的鐵蹄之下,這個人,死得冤也不冤。


  “烈火掌!那個逆子倒是對你不藏私,連這個也教給了你!”


  上官屠怒了,掌風挾著劈天裂地之勢向著蘇淺砸來。


  蘇淺未曾躲避,反出掌迎了上去。


  上官皓月見勢不好,忙揮手劈開鎖頭,打開了牢房門,給蘇淺讓出點空間來。


  “淺蘿,這裏燒起了火,不宜久留,快走!”


  他一邊接住上官屠的掌勢,一邊拖著蘇淺要往外走。


  蘇啟陽也欺身迎了上來,一邊阻攔兩人,一邊冷冷道:“二位,想想天牢裏的人,再決定去留吧。”


  蘇淺咬牙切齒:“弄死你們倆,這天下就太平了!”


  四個人在狹窄的甬道裏混戰,火勢卻大了起來,燒著了幾間木質的牢房。本就陰暗的地牢裏空氣稀薄起來,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了,四人不得不邊打邊往地牢口衝去。


  上官屠第一個衝到了出口之下,縱身一躍,踩著井壁竄了出去,上官皓月和蘇淺也跟著衝了出去。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勢瓢潑。


  一出地牢口,蘇淺回身卻將地牢的鐵鏽蓋子往井口一踢,將蓋子蓋得嚴絲合縫。


  蘇啟陽被關在了地牢裏。


  蘇淺踩住地牢的蓋子,死死不鬆腳。任下麵蘇啟陽掌風狂轟濫炸,連喊帶罵,蘇淺卻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壓製住出口,不讓他有半分機會出來。


  那麽久的時間了,甚至在峽天關犯下了那樣大的殺孽的時候,她也沒能下決心除掉他。如今她終於下了殺手。


  下麵火勢熊熊,很快便蔓延到了地牢口,蘇淺甚至能感覺到鐵鏽蓋子的灼燙。


  蘇啟陽還在掙紮,勢頭卻小了許多。


  蘇淺帶著地獄修羅般的冷酷,衝著下麵喊道:“蘇啟陽,讓你死在下麵,被火活活燒死,便宜了你了!你真該受千刀萬剮之刑的!”


  上官屠欺身朝蘇淺攻過來,卻被上官皓月截住了攻勢,兩人昏天黑地打了起來。


  上官屠卻不是孤身而來,地牢上麵,整整齊齊兩列衛隊,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當下一分為二,一部分朝著蘇淺圍去,一部分朝著上官皓月圍去。


  上官皓月一眼便認出,這些衛隊,並非是普通的衛隊,而是誓死效忠上官屠的最為隱秘最為心狠手辣的祭司衛隊。


  蘇淺袖子中的烈火錦抖出,暗夜下若索命的勾魂索一般,作龍蛇飛舞,招招往人的死穴打去,腳底下卻死死踩住地牢蓋子一動不動。


  蘇啟陽的聲勢漸漸弱了。由下往上攻,已是處於劣勢,上麵是蘇淺,更讓他的劣勢更加惡劣,下麵火勢猛烈,讓更加惡劣的情勢幾乎成了絕地。


  咕咚一聲,蘇啟陽終於掉了下去。


  氣絕身亡,葬身火海。


  蘇淺飛身而起,專心對付起圍成鐵桶一般的衛隊。


  方才分心對付蘇啟陽,已讓她受了幾處劍傷,身上月白的衣衫被鮮血染成緋紅。所幸傷未及要害。


  大雨勢頭強勁,此時卻施展不出烈火掌。蘇淺一條烈火錦因淋了雨,勢頭沉沉,甩出去真如利刃,卻也費了她許多力氣。


  包圍圈越來越小,她身上的傷愈加多了。


  這個時候下雨,真是天都不長眼。不然她可以借烈火掌緩解一下頹勢。


  上官皓月的境況也並不比她強些。既要麵對武功高深莫測的上官屠,還要麵對強大的衛隊,他的身上也已被鮮血染透。


  雨水衝刷,將鮮血與雨水融在一起,眼前的這塊空地已經染成緋紅。


  蘇淺用上了平生的力氣,卻依然撕不開一條逃生的口子,反被壓製得節節敗退。況今日獨自逃生是不夠的,她和上官皓月需合力製住上官屠,才能免除後患,救十三修羅一幹人等出天牢。


  逃生已然不能,更何況製勝。


  十丈軟稠挾雨水之勢,過處卷起一片水幕,彷如利刃破空,聲如雷鳴。然對方非但人多勢眾,且全是一等一的高手,經了上官屠十數年親手教授,擺出的百人大陣似全為今日準備,鐵桶一般困住蘇淺。軟稠掃過幾輪,便被人用劍繞住,死死扼製,軟稠不能發揮效力,蘇淺反被軟稠牽扯,無奈之下隻能棄了軟稠,空手肉搏四麵八方攻上來的刀劍。


  上官皓月於危困之中望過來,見蘇淺已隻剩招架之力,羸弱的身軀在百人的圍攻之中,頻頻中招。


  雨水將她澆得渾身濕透,滴滴答答自衣袂流下,全是紅色。


  她奮戰的地方,地上全是屍身。雙方都是殺紅了眼。


  若是以前的蘇淺,最懂得趨吉避凶,這樣的戰場她占不到絲毫便宜,且打下去遲早會落入敵手,她說什麽也會想辦法逃之夭夭的。但今夜不同。她不能停,不能退。就算是死,也要竭力拚殺。


  上官皓月也曉得,製不住上官屠,這樣殺下去全無意義,遲早有筋疲力竭的時候,屆時仍會落入人家之手。


  上官皓月情急之下在考慮要不要使用冥國禁術。但他對麵的是冥國曾經的大祭司,掌控的是全冥國最正宗的禁術秘密,他未必能贏得了這位曾經的大祭司。


  他所練禁術因非祭司一脈,與之大有不同,一旦使出來,若不能製住敵人,便極有可能被反噬,累計自身,輕則自損筋脈,重則當場命斷。


  蘇淺完全落於下風,前後左右數十柄劍結成劍陣,再次向她圍殺過來。她被團團劍影籠罩住,龐大的劍氣使得她被雨水澆透的衣裳依然如風中之柳飄飛。眼看數十柄劍要落在她身上,上官皓月一急,手心便攢出數十印伽,朝著這邊劍陣砸過來。


  他分心之際,上官屠抓著機會,一掌拍向他的後心。


  蘇淺眼見著這一幕,嘶聲喊了一聲:“阿皓!小心!”


  上官屠的掌勢何等迅疾,她出聲提醒已毫無用處。


  情急之下的蘇淺,內力已運到極致,攢成一團宛如實質般的球體,雙手托出,“轟”的一聲震開了劍網,她自己亦被這強大的內力震得腹內一陣翻騰,一口鮮血吐出來。


  她卻來不及調理一下翻騰的氣血,飛身就撲向上官皓月。


  有多少次,他們是這樣並肩作戰。他全為護她而來。以前作為上官陌的替身時,他為的是護著她;如今他可以摘掉麵具光明正大出現在她左右,他依然為護她而來,甚而不惜違背他父皇的意願。


  這樣的青年,她雖不能以等同的感情相付,但她視他是過命的。


  上官屠一掌實打實落在上官皓月後心,藍衫的俊逸青年一口鮮血噴出,身體便如斷線的風箏,飄飄搖搖,往地上墜去。


  “阿皓!”


  蘇淺嘶聲喊著他的名字,狂奔過來。他倒在地上,口中喊著什麽,卻是沒有聲音,一張一翕間汩汩鮮血從嘴角流出來。蘇淺隻從他的口型辨認出,他喊的是“淺蘿小心”。


  劍陣重新迅速結成,朝著蘇淺罩下來,蘇淺全無招架之力,被劍陣困在中心一動不能動。


  “上官屠,倘蘇淺不死,他日,必手刃了你,以雪今日之恥!”


  蘇淺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睚眥欲裂,將牙齦都咬出血漬來。


  “將他倆都押去天牢,看好了!”


  上官屠冷冷下了旨意。


  蘇淺顧不得別的,隻將目光凝在上官皓月身上,嘶聲問道:“阿皓,你怎麽樣?你快回答我一句,你怎麽樣?”


  她怒目看向周圍鎖住她的人,狠厲地吼道:“放開我,讓我去看看他!這樣子,還怕我跑了不成!”


  “放開她。”上官屠沉聲道。


  他自然不怕她跑掉。況她也跑不掉。


  劍陣撤去,蘇淺狂奔至上官皓月的身邊,撲倒下去,顫聲問:“阿皓,你怎樣?你別嚇我。”


  躺在雨水裏的人撐著動了動眼皮,示意他還活著。


  蘇淺伸出手,輕輕擦了擦他全是雨水血水的蒼白的臉,輕聲道:“阿皓,你沒事就好。今日的帳,咱們慢慢算。我扶你起來。”


  往日身姿秀逸的青年,卻軟趴趴沒有一絲力氣站起來。蘇淺俯在他身上,將他的胳膊掛在自己的脖子裏,費力地撐著要把他拉起來。


  她卻也是傷得極重,已提不起一絲力氣,拖著上官皓月站到一半,雙雙又一起倒了下去。


  上官皓月擠出一抹笑意,睜開眼望著她,笑她:“淺蘿,你也有今天。”聲音微弱。


  “呸!”蘇淺哭笑不得地甩給他一聲,重新挽住他的身軀,攢盡全身力氣,踉踉蹌蹌將他拖了起來,將他的胳膊搭在脖子裏,負著他艱難的往前挪動步子。


  “還真他娘的沉。上官皓月,你吃什麽長大的?石頭嗎?”


  這樣的時候,這樣的絕境,傷得幾乎下一刻就要死去,兩人卻這般從容說笑著。


  上官屠望了他二人一眼,便撇開眼,哼了一聲,負手先行離去了。


  滿地的人,注視著二人一步一步艱難挪動。雨勢瓢潑,蘇淺半天也挪動不了一步,她卻不許別人來碰一碰上官皓月。


  有人要過來扛起上官皓月,她一眼瞪過去,厲聲:“拿開你的髒手!”


  她雖傷成這樣,聲音也沒了底氣,卻恁的威嚴。來人不由自主垂下手去。


  府門外倒是備了馬車,馬是癩馬,車是囚車。蘇淺拖著上官皓月費力地爬近了囚車。好歹,不用一步一步走去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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