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活著的人偶國（十二）
「什麼意思？」林映空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封容卻也在遲疑，「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覺得尊偶村給我一種……很不祥的感覺。」
靈異學界的生靈的第六感永遠不可以被輕易忽視，因為它往往會比靈識和感官更為敏銳，能讓已經是接近a+實力的封容都覺得危險，那麼潛在的威脅恐怕不能善了了，林映空一聽也正色起來，回想著這一路上的種種，的確有很多詭異的地方，但是放在這種環境里什麼樣的詭異就都不奇怪了，「我沒有發現能威脅到我們的東西，至少現在沒有。」也就是說這個威脅可能是可以剋制部長大人的存在么？
封容的指尖用力在太陽穴的位置按了按，第六感的叫囂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他感覺得到自己此時心境的浮躁，平緩的呼吸都比平時快了半個拍子，「我們輪第三班？先睡吧，我擔心後面會不太順利，能養精蓄銳的時候就好好休息吧。」
林映空卻在封容準備起身的時候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俯下身子專註地看著他，用一種輕柔得像是稍微大聲就會嚇到他似的語氣道：「既然睡不著，部長強迫自己躺下去也只是會越來越心煩意亂吧。」不是他危言聳聽，是部長大人最近的狀態都很反常，他才不敢放任他這麼胡思亂想下去。
林映空的口吻像是將一個人小心地放在了心尖兒的位置，親昵又滿帶珍視，封容不知為何有些怔愣，忽然道：「映空。」
「嗯。」林映空很自然地應了一聲，就好像無數次封容喚他時一樣，他永遠都在他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回應他，彷彿整個世界里只有他最重要。
封容卻似乎並未因此而變得安心，那種迷惑而又複雜的情緒再次浮現在了他的臉上，混雜著一種好似感傷好似冷凝的沉重，那種神情讓林映空都跟著心跳亂拍了，「你為什麼……」他輕聲地道，卻在話到一半的時候就突然中止了，封容彷彿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掩飾性地彎了彎嘴角，「不，我是想說我的確有點不對勁，我下決定的時候有問題的話你一定要記得提醒我。」
林映空知道他最開始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個，卻也不追問，只是沒忍住動手揉了揉他的臉頰，在部長大人吃驚欲躲的眼神中把那壓根不算笑的弧度抹掉，才一派輕鬆地道：「有我在，你放心。」媳婦兒搞不定的事情，他肯定大義凜然地頂上啦……咳咳，不能驕傲！
封容也被他的輕鬆所感染，連他比平時要放肆多了的舉動都沒有介意了，「也是，這些年我幾乎沒有見過你搞不定的事情。」
哪有，我這不就是還沒搞定你么！林映空乾咳一聲，「我這不是跟在你身邊做事么，難的事情都被部長你包了，你才是最能幹的那個。」
封容的語氣頓了頓，有些飄忽有些無奈的樣子，「我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
他的聲音很小，若不是四周太安靜，林映空險些聽不清了，「人當然無完人了，但是我覺得部長是最好的不就行了么？」
封容冷不丁地道：「如果你見過過去的我，就不會這麼想了。」
林映空非常自然地接道：「那也要部長你給我這個了解的機會。」
封容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林映空也是答完之後才意識到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頓時眼前一亮，喜道：「部長你肯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么？」
「……」封容啞然片刻，「也就是那麼一提，沒什麼好說的。」
林映空立馬眉毛一垮，無限失落，「部長還是不肯說啊，果然我還不是部長最親密的人么……」
最親密的什麼的，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用那般委屈的語氣說出來時封容耳根就是一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落進心口裡，扎了根發了芽開了花，細嫩的枝葉花瓣擾得整個心臟都是痒痒熱熱的，讓封容覺得拒絕這個人是一件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張口動了幾下唇，才艱難地道：「這裡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有機會再跟你說說。」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林映空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道。
賣萌賣乖是林大助手的拿手好戲，封容被他弄得心都軟綿綿一片，終是鬆了口道：「再等等……再等等吧，總有那麼一天的。」
部長大人一言九鼎，從未食言，林映空聽得不由自主地笑了，「那就好，現在的話，我就拿點利息好了。」
「什麼……」利息？封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溫柔的擁抱盡數截斷，對方的手環過自己的腰，下巴靠在肩膀上，發出的低而清朗的笑聲透過貼合的胸膛傳遞過來，隱隱的震動和體溫都是封容極為陌生的存在，他一下子有些無法運轉自己的大腦，就這麼表情空白地被他擁抱個滿懷。
林映空笑了幾聲，很愉悅地道：「就這麼說定了，部長，我等你。」最後幾個字還是將笑聲隱去，化作纏綿糾結入其中，好似能變成千絲百結將人攏在網裡，醉得人忘了逃脫。
夜已深，燭火搖搖晃晃著，滅了。
一夜好眠，等到總辦外勤組眾人在天一亮就警惕地全副武裝爬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夜晚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
守最後一班的封容和林映空早就換好衣服洗漱完畢了，見他們一個接一個從房間里滾出來，林映空便一指屋子前面的水井，道：「這裡也沒自來水，自己打水刷牙洗臉吧。」
祝孟天狐疑：「井裡不會有個女鬼什麼的吧？」
已經用井水洗漱過的林封二人：「……」
「咳咳，我開玩笑的。」祝孟天果斷在眾人的眼刀中給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鏈。
長期的外勤任務雖然沒能把組員們腦洞太大嘴巴太快的毛病改掉，但至少鍛煉了他們的收拾速度，在這種好像回歸古代的環境中也能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完畢，就在他們整裝待發想把這座建築和整個村子探索一遍的時候，空聆就跟早有預料似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邀請他們去共進早餐，總辦外勤組眾人對視一眼，很自然地跟上去了。
空聆還是那般寬袖長袍的打扮，長長的烏髮綢緞似的鋪滿了一肩膀，綉著奇異文字的下擺簌簌拖過乾淨無塵的地面，筆直的身形沒有一絲晃動，連呼吸都是平穩無波的，費蓉忍不住給旁邊的祝孟天使了個眼色——他真的是普通人？能有幾個普通人能在咱們氣場全開的時候啥感覺都沒有的？
祝孟天翻了個白眼——鬼村一樣的地方，誰知道能出什麼樣的怪人。
空聆怪不怪就另說了，不過這偌大的屋子居然處處都看得出是千年以上的歷史，雕樑畫棟，奇珍異寶，無一不是叫歷史學家驚嘆的物事，能在叢林里保存這麼久這麼完好倒也真是個奇迹，連吃飯的飯廳里用的器具都是古色古香的，乘小呆拿到手裡還特意用靈力探了探，唯恐吃到一半裡面就鑽出只蟲子來，不過顯然這些玩意兒都保存得十分之好。
封容看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挑眉，「這些都是空……聆先生做的？」他覺得叫村長叫不出口，就換了個折中的稱呼。
空聆坦然地落座在主座，道：「我這裡不開火，平時都是村民們給我送過來的，這些和昨晚的熱飯熱水都是。」
「辛苦諸位了。」封容瞭然點頭，率先坐了下來，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都可以坐下了。
見組員們行動有條不紊的樣子，面如古佛般巋然不動的空聆也微微抬了抬眸，道：「您有一群很好的手下……還未請教您的尊姓大名。」
「空聆先生不必客氣，叫我暗儡就可以了。」封容道，並沒有將其他人一併介紹了，空聆也沒有多問，表情也不像是知道靈執法部部長是誰的樣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就開始落筷了，一舉一動都優雅若千萬年重複演練，滿帶沉甸甸的古韻，賞心悅目至極。
在這種古怪的地方能不暴露姓名就是最好的，其他人也不會上趕著去介紹自己，唯有林映空見空聆只搭理了部長大人一個，心裡暗道不會又是一朵爛桃花吧？！
在這種情況下還顧著吃醋的就只有林大助手了，作為空聆唯一一個肯搭理的人，按著空聆一副食不言寢不語的架勢吃完早餐的封容正拐彎抹角地跟他套話，不過這個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男子的脾氣都是冷淡的，問三句迂迴三句，等喝完了兩杯茶，眾人也只知道這座宅子是世代交由尊偶村的主事人單獨居住的，除此之外再無他人——而這個尊偶村主事人，與其說是村長，不如說是祭祀更切實一些。
「村子不大，家長里短都有各家自行處理，至多年節需要祀奉尊上的時候才需我出面罷了。」空聆的原句是這樣的。
林映空像是好奇像是漫不經心地道：「主持祭祀事宜么，難道你就是尊偶村的神侍？」
空聆的神色並不意外，像是他們知道尊偶國的事情是理所當然似的，不過卻對這個問題搖了頭，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