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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肖叔做飯的手藝真好,而且非常有香潭特色。】

  不知道是天氣原因還是懷孕的關係,十幾年都沒流鼻血的我竟突然之間流了鼻血。血流到衣服上,斑斑點點像開了紅梅,我擦了手,只能去房裡又換了件新衣服。

  血凝得有些慢,十五分鐘后我拿開紙巾一試,還有些流血。我只好躺到沙發上一動不動,等著血自己慢慢止住。

  上一個孩子並沒有這樣折騰,他一直很乖巧地待在我的肚子里,安靜得就跟不存在似的,這也直接導致五個月了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懷孕。

  現在宋柏勞拿到了我的日記,知道了孩子的事,乍一看上去好像我的秘密全被他知道了,整個人赤身裸體呈現在他面前,沒了遮擋。可仔細一想,我們從來都不是解開誤會就能和好如初的關係,不曾如膠似漆,也不曾心意相通,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眼皮有些沉,我乾脆閉上眼在沙發上小憩起來。

  微風通過開啟的露台門吹拂進來,伴著花香與陽光的氣息,不一會兒我便沉沉睡去。

  夏日炎炎的十二點,天台卷著熱浪,讓人一步都不想踏上去。

  可是……看了眼手裡的紙袋,一咬牙,最終還是跨進了灼燙的光中。

  四下環顧一圈,沒有看到第二個身影,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找了塊曬不到太陽的地方,我坐下拿出自己帶的作業,打算再等十分鐘。

  天氣熱的讓人集中不了注意力,隨著時間流逝,身上的汗液與煩躁與秒俱增。做了一道題我就卡在了那裡,在b和c的選項之間搖擺不定。

  筆尖在練習冊上落下一點,還沒來得及寫下最終答案,背後突然冒出一個含混的男聲。

  「選b啊。」

  我驚嚇地一回頭,看到宋柏勞嘴裡咬了支雪糕,正彎腰盯著我……或者說我手裡的練習冊。

  心臟失序地跳動著,我沒好氣地質問他:「你為什麼走路不出聲?」

  他一臉莫名,直起身道:「走路為什麼要出聲?」

  我一時語塞,瞪著他半晌,在「講道理」與「講道理是浪費時間」兩者間橫跳數回,最終還是選擇後者,乖乖閉嘴。

  額角上的汗滾落下來,滑到脖頸處,生出一瞬的癢意,我胡亂用手臂蹭了蹭,從地上起來。

  紙袋落在地上,我還沒說,宋柏勞便自發蹲下打開了它。

  「又是羊角包啊。」天氣太熱,他握著雪糕柄,很快乳白色的固體融化,汁液淌落下來,滴到了他的指間。他看了眼,舉起雪糕,不甚在意地舔去那點粘稠。

  舌頭長而靈巧,顏色深紅,探出口腔的時候,顯得有些色·情。

  我挪開視線,問他:「那你想吃什麼?」

  「華夫餅。」他一秒不到就做了回答,顯然心裡已經想了很久。

  華夫餅並不難做,只是要買專門的模具有些麻煩。羊角包不好嗎?別人辛苦做的東西幹嘛還挑三揀四的……

  「……知道了。」腦海里已經把羊角包整個塞到對方嘴裡逼他吃下去,面上卻仍然只敢順從地應下他的無理要求。

  天台太熱,我待不下去了,轉身正要走,手腕被宋柏勞一把攥住。

  「你等等……」他很快鬆開,摸索著褲子口袋掏出一部手機,「報下手機號。」

  我僵硬道:「做什麼?」

  他沖我晃了晃手機:「以後想吃什麼提前跟你說。」

  好了,他現在不僅吃白食,還學會點菜了。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著,他也一錯不錯看著我,一個站一個蹲,就這樣僵持數十秒,我深吸一口氣,終是妥協。

  「手機給我。」我朝他伸出手。

  「乖哦。」宋柏勞仰視著我,笑得眼都彎了起來,臉上滿是得逞的狡黠。

  自那以後,他單方面開啟了我的簡訊點單服務。我們的交流僅限他明天要吃的點心種類,有時也會夾雜著一兩句「明天翹課」或者「有事」,這樣我就知道可以不用準備他的「貢品」了。

  日子久了,從一開始的腹誹滿滿,到後來竟然生出巴甫洛夫效應,等不到他簡訊我還會主動發問號給他。

  【沒有消息就是我想不到要吃什麼,你就準備馬芬吧。】

  然後我就得到了這樣的答覆。由此可以得出,馬芬是更為安全的選擇,也是他比較喜歡的品種。

  我第一次打宋柏勞的電話,也是最後一次打通,是收到朱璃所謂「情書」的那一天。

  摩挲著素雅的信封,耳邊傳來宋柏勞像是沒睡醒的聲音,我卻嘴笨的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寧郁?」對面傳來一陣窸窣聲,他該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怎麼突然打我電話?」

  「你……你明天下午有空嗎?」我囁嚅著道。

  「啪」,似乎是打火機點燃的響聲,不一會兒,他徐徐吐出一口氣。

  「明天?應該有空吧。」

  「能來一次學校嗎?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他過了會兒才出聲:「重要的事?多重要?」

  我想了想:「關乎一生……那樣重要。」

  那時候,我認為沒人可以拒絕朱璃,宋柏勞也不例外。一個是萬眾矚目的omega,一個是出類拔萃的alpha,我是牛郎織女的喜鵲,丘比特的那支箭,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有情人總能終成眷屬。

  我自覺肩負他人一生,萬萬沒想到,最後也的確關乎一生。它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

  在清脆的門鈴聲中,我緩緩睜開眼,拿掉鼻子里的紙巾條,發現血已經止住了。瞅了眼牆上的鐘,才過去兩個小時。

  開了門,肖雨出現在我面前,我這才想起今天原本是約了他一起去診所的。他理療,我拆線。

  「打你電話你沒接,我就直接過來找你了。」肖雨道。

  「不好意思,我剛剛睡著了。」我反手關了門,同他一道下樓。

  他腿腳不便,撐著三角手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沒事,反正咱們是鄰居,找起來也方便。」

  到了診所,護士說診室有別的病人,讓我們先在一樓等一下。

  候診區只有我們兩個和一個位老人家,懸在上方的電視里正播報著議員競選的新聞。畫面一轉,轉到了一張熟悉的英俊面孔上。

  駱青禾以推動beta平權進行演講拉票,揚言當選議員后,必定要為了abo體系下的人人平等這一目標而努力。主播似乎是他的支持者,說了他許多好話,盛讚他是個真正為了beta著想的alpha。

  「讓他當議員,說不準beta地位真的會變高哦。」一同等候的老人家抱著胳膊,牙齒有些漏風地做著點評。

  肖雨看了眼對方,又將視線投到電視上,鏡頭在此時給了駱青禾一個臉部特寫,清晰得連他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是吧……」

  不知為何,我覺得肖雨的笑容有些複雜,甚至苦澀。或許,他打從心眼裡不覺得一個高高在上的alpha能為了beta做什麼吧。

  廣播先後叫了我和肖雨的名字。如上次一般,進了二樓診室,趙醫生為肖雨拉上帘子做理療,唐醫生則為我拆線。

  「你傷口長得不錯,以後盡量多活動手指,堅持復健,一到兩個月應該就能完全康復了。」拆完最後一根線,唐醫生放下鑷子道。

  「謝謝。」握了握掌心,有些僵硬,看來重考烘焙師證的事只能先擱置了。

  「好了,手的事先放一邊。上次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他將醫療盆挪到一旁,目光灼灼地盯住我。

  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我想清楚該想的了。

  我揉著掌心上的紗布,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欸你……」沒等我說完,唐醫生嘆了口氣,似乎是要勸我。

  我急急打斷他:「我知道很危險,所以一旦出現您說的那些狀況,如果我的生育囊不能再承受孩子繼續生長,就請您幫我剖腹。」

  唐醫生一怔,提醒我:「六個月以下孩子很難存活……」

  「我知道。」我抬頭朝對方笑了笑,「我知道,所以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到的極限,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交流完孩子的事,我到診室外面等肖雨結束。

  過了半小時,他從裡面出來,沒有直接招呼我走,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我身邊。

  「剛剛你和唐醫生的話我都聽到了。」他說,「盡人事聽天命,不要有壓力。我也有個孩子,是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當初生他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但你看最後不也好好的。你的運氣一定和我一樣好,可以撐到六個月,有驚無險生下孩子。」

  最後他斟酌著問我:「你要不要和你前伴侶說下孩子的情況?畢竟咳,孩子也有他的份兒。他或許只是怕你身體出問題才不想要這個孩子,心裡說不定很想要的。」

  雖然和肖雨認識時間不長,但他給我的感覺,同師父給我的是一樣的。溫暖而親切,讓人忍不住就想傾訴。

  以前我還會和師父說說心裡話,可師父去世后,唯一的傾訴對象也沒了,我便不曾和誰再這樣說過自己心裡的事了。

  「現在不光是他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我搖頭苦笑,「我曾經覺得我和他……我們兩個很相似。我們的母親都是beta,我們的家庭都有各自的問題,我們在所屬的環境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可後來我發現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並沒有將我視作同類,甚至吝嗇於自己的信任。」

  我總會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當初選擇信任我,是不是後面的一切都會不同。我知道我們間的事不能完全怪罪於他,他和我一樣都是朱璃詭計的受害者,可就像心生了魔障,鑽了牛角尖,越不去想越要想。我這一生從不曾恨過誰,可只有宋柏勞,只有他……讓我時不時會生出「怨恨」的情緒。

  明明我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對我那麼絕情,為什麼要認為我是那麼不堪的人?

  我沒有辦法不怨他,也沒有辦法不恨他……

  「認清事實后,他的信息素都成了一種禁忌,一想到他我就會感到害怕。」並非懼怕他本身,而是恐懼想到這個人后,隨之而來的痛苦,「後來這種狀況雖然有所緩解,但我們仍然矛盾重重,不能靜下來好好說話。我又開始怕他,不過這次是怕他再說些讓我難過的話,怕他再讓我失望。我們兩個,並不是只要他點頭,我就能開心的接受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那樣的關係。」

  肖雨握住我的手,顯得有些難過:「小郁……」

  這些話我從未對他人說過,一下子說出來,果然心裡爽快很多。

  我拍拍他的手,帶笑道:「而且他爸爸也不喜歡我,這次的離婚協議還是他爸爸擬了送到我手上的,我和他該是真的沒可能了。」

  他表情一僵:「他爸爸不喜歡你?」

  「他爸爸比較強勢,估計現在他字也簽了吧。」我認真道,「畢竟如果不和我離婚,他可能會挨他爸的鞭子。」

  聽完我的話,肖雨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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