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新婚(三)
孤蘇嫣落:「把臉轉過去!」
柳飛揚聽話的把臉轉到一邊。
孤蘇嫣落快速上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
柳飛揚轉過臉,向床上看去,只見孤蘇嫣落的耳根都紅了。
柳飛揚:「我現在可以上來了吧?」
孤蘇嫣落:「嗯。」悶悶的。
柳飛揚掀開被子,坐上床,躺到孤蘇嫣落身邊。
孤蘇嫣落往裡挪了挪。
柳飛揚:「你是打算把你自己悶死?把被子捂的這麼嚴實。」連腦袋都一起捂進去了,他有這麼可怕嗎?
孤蘇嫣落又往被子里鑽了幾分,綣縮成一團。
柳飛揚無奈,想幫孤蘇嫣落把被子拉開。她這樣怎麼可能睡的舒服?在她同意前他又不會把她怎麼樣。
孤蘇嫣落死死的拽著被子,就是不放。
柳飛揚拉了幾下,拉不動,放棄了。
柳飛揚:「咳,咳咳……」
孤蘇嫣落趕緊鬆開被子,坐起來,看著柳飛揚。臉都咳紅了。
柳飛揚看著她:「我沒事,你睡吧,一會兒就好了。別捂的那麼嚴實,我這樣的身體,能把你怎樣?」
孤蘇嫣落知道自己無意間的防備傷到了柳飛揚,心裡不禁升起了歉意。輕輕拉過柳飛揚的手,孤蘇嫣落給他把著脈。都已經咳成這樣了,又怎麼可能會沒事?柳飛揚的脈搏和正常人相比弱了許多,這是久病纏身,服藥過多后才會有的表現。
柳飛揚沒有動,看著她。
孤蘇嫣落收回為他把脈的手,心情沉重。
柳飛揚:「快睡吧。」
孤蘇嫣落看著他,扶著他躺下,自己才躺下。可是當她看見他近在眼前的臉時,她又紅著臉,側過身去,不敢去看他。
柳飛揚笑著,幫孤蘇嫣落把被子掖好。這麼容易害羞,連耳朵根都紅了,真是一個單純的姑娘!
等到孤蘇嫣落睡著后,柳飛揚來到桌前,在桌腳上一按,一個暗格彈出來,他把自己準備的酒壺和酒杯放進去,關上暗格。看著熟睡中的人,那兩杯果酒的後勁足夠她明天睡到晌午了。她能答應嫁給他,他就已經很高興了,只是她對他的防備讓他心裡空空的,有些失落。
「嗯~」
孤蘇嫣落翻了一個身,從背朝外改成面朝外,一隻手還伸到了柳飛揚睡覺的這一邊,露在被子外。
柳飛揚寵溺一笑,躺回床上,睡到孤蘇嫣落身邊。墊起孤蘇嫣落的小腦袋,把手臂伸到她的頭下,把人攬進懷中,下巴貼著她的額頭,把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孤蘇嫣落很自然的往柳飛揚懷中鑽了鑽,頭頂撞上他的下巴,「咚」的一聲。孤蘇嫣落沒醒,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地方,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柳飛揚被孤蘇嫣落撞的閉上眼睛,悶哼一聲。低頭一看,見孤蘇嫣落依舊熟睡著,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擁緊她,閉眼睛,睡覺。
和將軍府的新房相比,丞相府的新房中就要安靜得多了。
紅燭下,羅賬中,孤蘇嫖蓋著金絲織成的鴛鴦戲水紅蓋頭,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靜靜的坐在新床上,靜靜的等著。
代修寒站在床前,看著宮人托盤裡的金稱,轉眼已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李嬤嬤一遍一遍的在旁邊提醒著,可他始終都沒有伸手,金稱依舊靜靜的呆在金稱架上。
宮人低頭,跪在那裡,捧著金稱盤子的雙手有了微微的顫抖。
李嬤嬤小心翼翼地看著代修寒,急的滿頭是汗。心想著這個二駙馬是怎麼回事?這都已經站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拿金稱去挑公主的蓋頭啊?
蓋頭下,孤蘇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眼睛里的笑容逐漸消失,逐漸從期待變成對孤蘇嫣落的恨,交握在膝蓋上的雙手逐漸握緊。
李嬤嬤第二十五次開口:「請新郎用金稱挑起新娘蓋頭,從此夫妻稱心如意!」豆大的汗珠從李嬤嬤的額頭滑下,她不敢伸手去擦。代修寒不拿金稱,不挑蓋頭,他們就沒辦法完成接下來的新人禮,她就沒辦法向恆妃娘娘交差。
那個捧著金稱盤的宮人手抖的更厲害了,金稱在金稱架上晃晃悠悠的,偶爾發出摩擦的聲音。
李嬤嬤看了她一眼。
汗如雨點般從宮人的額頭落下,滴在她跪著的膝蓋上,新房的地上。
終於,在李嬤嬤的第三十五次提醒后,代修寒拿起了金稱。
李嬤嬤暗自鬆了一口氣,代修寒肯拿金稱了就好,拿了金稱后,接下來就只剩下挑蓋頭和喝交杯酒了。幾乎是立刻的,李嬤嬤又馬上在心裡提醒自己現在還不是鬆口氣的時候,這接下來可是還有著更難的關等著呢。
孤蘇嫖聽見了,握緊的雙手鬆開了,臉上有了笑意,眼睛里也有了笑意,代修寒拿起金稱了,要接她的蓋頭了。可是孤蘇嫖等了許久,金稱都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更沒有挑開她頭上的蓋頭,她眼睛里的笑意漸漸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李嬤嬤第三十六次出聲:「請新郎用金稱挑起新娘的蓋頭,從夫妻稱心如意!」
代修寒看著坐在床上的人,看著那刺目的鴛鴦戲水,彷彿看到了將軍府的新房。現在的孤蘇嫣落是不是已經和柳飛揚圓房了呢?還是她也像孤蘇嫖這樣,頂著蓋頭,坐在新床上,靜等著柳飛揚。
嫣落……
嫣落……
嫣…落……
代修寒不想揭這張蓋頭,一點都不想揭,只要他今天揭開了這蓋頭,那他和孤蘇嫣落之間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可他今天要是不揭,他就是抗旨,整個丞相府都會受到自己的牽連。
代修寒拿著金稱的手在抖。
李嬤嬤第三十七次出聲:「請新郎用金稱挑起新娘的蓋頭,從此夫妻稱心如意!」見代修寒依舊只是拿著金稱站在那裡,並沒有想要揭蓋頭的意思,李嬤嬤就在心裡哀求著,我的二駙馬呀,奴婢求求您了,您別拿著金稱站著不動啊,趕緊揭蓋頭啊……
代修寒緊閉著眼睛,握著金稱的手緊了松,鬆了緊,緊了又松,鬆了再緊,等到再睜眼時,他沒有留給自己後悔的機會,迅速挑開蓋頭,看都沒看孤蘇嫖一眼,將金稱往金稱盤裡一丟,「鐺」的一聲。
金稱撞倒了金稱架。
所有人都被代修寒的舉動嚇倒了,尤其是李嬤嬤,她偷偷的看向孤蘇嫖,卻見孤蘇嫖蒼白著一張臉,看著代修寒。
代修寒,你真就這麼不想娶我?孤蘇嫣落在你心裡真就那麼重要?你連揭個蓋頭都需要下這麼大的決心?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孤蘇嫖看著代修寒,臉上、眼睛里、心中都全是抑制不了的傷,壓不下的痛,明明人就近在咫尺,但是卻遠在天邊,望而不得。
李嬤嬤:「請新郎新娘喝交酒杯,從此恩恩愛愛,長長久久!」
宮人呈上兩杯酒。
代修寒面無表情的端起其中一杯。
孤蘇嫖端起剩下的一杯。
兩手相交,兩杯相交,代修寒仰頭,把對孤蘇嫣落的情和從此兩人只能對望而再無可能的絕望和在這杯酒中,一飲而盡。
從始自終,代修寒都沒有看孤蘇嫖一眼。
李嬤嬤:「那奴婢就不打擾公主和駙馬了。」
所有人退下,房間里只剩下孤蘇嫖和代修寒兩人,安靜的可怕。
新房外,李嬤嬤拍著胸脯,長吐了一口氣,這條老命總算是保住一半了,剩下的就交給那兩杯酒了。希望自己剩下的這半條命可以有驚無險。
那個端金稱盤的宮人將雙手緊貼在腿側,可它們依舊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李嬤嬤看了她一眼,命令所有宮人:「都給我守好了。」
新房裡,代修寒低頭,對孤蘇嫖行禮:「臣參見公主!」
孤蘇嫖的心因為代修寒的這一句話徹底絕望了。臣!在他們拜過堂后,在他們的新房中,在他挑了她的蓋頭喝了那杯交杯酒後,他現在居然還是稱他自己為臣!好!很好!非常好!他不是要自稱他自己是臣嗎?那她倒要看看一會兒藥效起來后,他是否還能像現在這般冷淡和冷漠,和她保持距離!
孤蘇嫖斂起心裡的情緒,嫣然一笑,「起來吧。」
代修寒:「謝公主。」
孤蘇嫖越過代修寒,來到放有點心的桌前,看著那些精緻漂亮的點心,略過玫瑰糕,略過梅花糕,最後把手停在長條狀的花生酥上,拿起其中一塊,送進口中,咬下去。這是孤蘇嫣落最喜歡的點心!
「咔滋~」
孤蘇嫣落,終有一天,我要你像這塊你最喜歡的花生酥一樣,死在我的手中!
代修寒覺得自己突然就熱了起來,越來越熱,越來越熱,還把坐在桌前吃著點心的孤蘇嫖錯認成了孤蘇嫣落。
「嫣落,是你嗎?」
吃花生酥中的孤蘇嫖一怔,剩下的花生酥在她手中盡碎。孤蘇嫣落孤蘇嫣落又是孤蘇嫣落!
代修寒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個坐在桌前,沒有轉頭,沒有回答自己的背影。
代修寒:「嫣落……」
孤蘇嫖攤開手心,看著手心裡的花生酥碎屑,聽著身後那個一邊走向自己,一邊把自己當成了孤蘇嫣落,一遍遍喚著她的聲音,在絕望中閉上眼睛。等到孤蘇嫖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又回到了平時的樣子,清澈不已。
代修寒:「嫣落……」見孤蘇嫣落沒有回答自己,代修寒上前,從身後抱住她,將她擁進懷中,把吻落在她的耳朵上。
孤蘇嫖一動都沒動。
代修寒的吻從孤蘇嫖的耳朵一路來到她的脖子,然後輕輕扳過她,看著她的臉,深情的一遍遍的叫著她的名字,「嫣落……」
孤蘇嫖看著代修寒,沒有動。明明嫁給他的人是自己,站在他面前的人也是自己,他抱著的人更是自己,可他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人,一個名字,孤蘇嫣落。
孤蘇嫣落!
孤蘇嫣落!
孤蘇!
嫣落!
代修寒:「嫣落……」
孤蘇嫖環上代修寒的腰,回應了他。
新房外,冰天雪地里,宮人、嬤嬤、下人即使早已經凍的瑟瑟發抖,可還是一個都不敢離開。
漆黑散去。
將軍府
黃嬤嬤,宮人,將軍府的下人,一個個的站在新房外,就是沒人敢去敲門。最後,黃嬤嬤硬著頭皮來到沐梳面前,「那個沐梳姑娘啊,你是公主最信任的人,要不你去敲門看看?你看這都什麼時候了,都快晌午了,公主和駙馬還沒起,柳將軍可是還等著他們敬茶呢,要是再這麼耽擱下去……」
沐梳心裡很疑惑。跟在孤蘇嫣落身邊八年,還從來沒見她晚起過,更何況還是像今天這麼晚,這都快要晌午了。
黃嬤嬤見沐梳沒有回答自己,只是看著新房,便不敢再提,只能退下來,暗自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大堂中,柳唯青久等不到柳飛揚和孤蘇嫣落,頻頻向外面望去。茶涼了,下人換了一杯又一杯。
下人伺候在旁,紛紛在心裡猜測,這公主和公子怎麼現在還不來向將軍敬茶啊。
兒子的身體不好,公主的身體也是如此,莫不是新房裡出了什麼事?柳唯青擔心,大步離開了大堂。
眾人看見柳唯青趕來,紛紛向他行禮。
柳唯青:「沐姑娘,你是公主身邊的人,還是你去敲門看看吧。」
沐梳見柳唯青都這麼說了,只能上前敲門。
沐梳接連敲了好幾下都沒有聽見裡面人的回答,更沒有人來給她開門。難道公主和駙馬都還沒醒?疑惑中,沐梳推門。門沒上栓,輕輕一推就開了。帘子后,柳飛揚和孤蘇嫣落同睡在一張床上,同蓋著一床被子,孤蘇嫣落還把柳飛揚的手臂給當成了枕頭,整個人都鑽進了他懷中。
柳飛揚把食指豎放在唇上,對沐梳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沐梳領會,退出房間,把裡面的情況告訴了柳唯青。
心裡的大石落下,柳唯青手一揮:「你們幾個都在這裡候著,公主什麼時候醒,你們就什麼時候再進去。記住了,不準打擾公主休息!」沒事就好,睡就睡吧,想睡多久都行。這大雪天的,又吹著風,冷颼颼的,起來也沒啥事可以做,只不過就是敬茶而已,早敬晚敬都是一樣,不敬也沒所謂,他這裡沒那麼多講究,只要他倆人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