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能什麽?
葉悠停下施針,看著臉上出了薄薄一層細汗的範之舟,取下他口中的白巾,望了眼青木,道:“幫他擦一下汗。”
“是。”青木應道,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上前擦去範之舟臉上的汗。
葉悠起身朝範夫人走去。
“你這又是何必呢?”葉悠抬起範夫人的手。
範夫人的手攥得緊緊的,被她抬起逐漸放開。
指甲插得手中皮肉流出點點鮮血。
“我想把宋迂碎屍萬斷。”範夫人表情木木的說,聲音卻有一股咬牙切齒的恨意。
“我知道。”葉悠道。
兒子因為他的下毒而受得如此痛苦,要是她也會想把他碎屍萬斷。
“我想著我陪在他身邊,縱然不能幫他承去一部分痛苦,但能在旁安撫也是好的,可我發現我連安撫都做不到——”範夫人慢慢說道。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葉悠抿嘴搖頭道:“其實你不在這裏看著便是對他最大的安撫。”
範夫人不解看著葉悠。
葉悠輕歎一口氣道:“夫人不明白世子叫你把假死藥先送去給我姐妹的話中意味嗎?他不想讓你看到他受苦而傷心難過。”
範夫人低垂眼簾,這點心思她還真不知道。
葉悠看向範之舟,道:“接下來的施針夫人還要看嗎?”
“接下來還要施針?”範夫人驚訝道:“不是已經施完了嗎?”
葉悠搖頭道:“還沒,這次施針需要紮二十一次,還有十五針。”
“六針就如此痛苦,還有十五針,之舟他能受得了嗎?”範夫人急道。
“看剛剛的情況,世子是能受得了的。”葉悠道。
比她預想中好。
範夫人聞言,心才安定了一些,隻是立馬想到範之舟痛得麵容扭曲的模樣,終是生出一絲不忍再看的心思,遲疑道:“我就不看接下來的施針了。六娘請你下手輕一點。”
葉悠斜眼看她。
這話說的像她能下手輕似的。
葉悠道:“夫人我也想下手輕些,但不能輕,你明白嗎?”
範夫人鄒眉,她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嗎?
她這話意思是在說輕的話,毒就解不了。
範夫人想到,眉毛蹙得緊緊的,看著葉悠深深歎出一口氣,道:“什麽時候施針完畢?”
“卯時。”葉悠道。
範夫人聽了微微頷首,望向範之舟,為他接下來要承受的痛苦而心中難過,神情悲哀最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葉悠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轉頭對範之舟繼續施針。
痛!
全身的劇痛讓範之舟痛苦地睜開眼。
他看著認真望著他裸露胸膛而手起針落的葉悠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恍惚空洞,下一刻便又替劇痛所代替。
他麵容因劇痛襲來而扭曲起來。
“好痛…”他忍不住道。
葉悠淡淡望他一眼,繼續施針。
範之舟忍痛悶哼一聲,下意識咬嘴。
葉悠停下施針抬眼淡淡望著他,看一眼青木又看一眼放在托盤上的白巾示意拿過來。
青木立刻把一塊白巾拿了過來給她。
葉悠接過白巾後,抬起範之舟的下頜,挑眉道:“啊!張嘴。”
秀麗的臉因這句話帶來的挑眉,一舉一動無比的生動嬌俏。
範之舟神情征征的。
青木含笑。
世子這是看她小姐看傻了吧。
這一念頭一閃過,像想到什麽,她驚議看著世子。
世子的嘴巴被小姐麻利的塞入了白巾,神情那還是征征的啊!是有屈不得冤受欺負的小模樣。
青木看著禁不住笑了起來,把剛才閃過的念頭拋在腦後。
施針完畢,外麵的天昏暗,離卯時還有半個時辰。
屋內點起了燈火。
葉悠明眸望著又痛暈過去的範之舟,誇道:“挺不錯的嘛,居然總共隻痛暈了三次。”
青木笑著說:“小姐,你這話應當在世子醒來後說,讓他高興高興。”
葉悠彎嘴,開口道:“我才不在他醒來後說。”說完望一眼麵色慘白的範之舟一眼,對青木道:“剛剛我誇他的話一個字也不準對他說。”
“為什麽?”青木疑惑道。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想。”葉悠道。
這話說得讓人無法反駁。
葉悠起身伸了個懶腰,朝收拾範之舟用過的手帕的青木道:“這個時辰可以吃飯了吧!”
“嗯,差不多可以了。”青木回完,旋即道:“小姐你餓了?”
“有點。”葉悠朝青木笑道:“你去廚房看看可不可以吃飯了,你把飯菜端到房間,我今晚就不就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青木點頭,拿起托盤出了房門。
葉悠看著她出房門的身影,百般無聊環顧一片柔黃的房間又看一眼麵色沒有那麽慘白的範之舟一眼後,趴在紫檀木矮桌上打算閉目養神,卻不知昏昏沉沉就此睡了過去。
夜晚初升,外麵天徹底黑下來。
“世子。”青木端著吃食進門,見到範之舟眼睛帶一種溫柔的光凝視趴著桌子睡覺的葉悠,沒有注意她進門,遲疑半響喊道。
範之舟從容淡定一撇她,微彎一下嘴,算是應了。
青木有些拘謹慢吞吞在紫檀木矮桌放下吃食。
她看著還在睡的葉悠,思慮一會,抬頭對範之舟,輕聲喚道:“世子。”
範之舟聽了看向她。。
青木也看著他,柔黃的燈火照著在床上躺著的他。
一張俊朗的麵容蒼白,瘦小隻有十歲的身影,任誰看也會認定他隻有十歲。
隻有看到那一雙黑深的眸子才透露出他不是個十歲孩童。
青木望著,突然想到好多。
如果範之舟會一直是癱子,是一個不能長大的孩子,她不會擔心,隻是在不久的將來他會好起來,不再是癱子,不再是個模樣身高都隻有十歲左右的孩子。
她擔心了,看現在的範之舟就知道他長大後,模樣定然十分俊朗,到時——難保她家小姐在他的喜歡之下不動心。
想著,青木深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道:“世子,有些話不該奴婢說,也輪不到奴婢管,但為了小姐,為了你,奴婢還是要說,要管。”
範之舟定定看著她,沒有說話。
青木又深深吸了口氣,試圖穩住在不斷激烈跳動的心,道:“世子你喜歡小姐?”
範之舟沒有回答,眼眸低垂,目光移到葉悠身上,點頭。
得到回答的青木,也把目光移到葉悠身上。
葉悠正在睡覺,柔黃的燈光投在她的臉上,安靜恬然的睡容,讓青木的激烈跳動的心得到些平靜不那麽極快的跳。
“世子。”青木轉過頭盯著範之舟道:“若是以前的小姐…以她的家世,夫人會極力讓你和她一起。”
“可她現在不是,她的家沒了,她已不是丞相之女而是罪官之女。”
範之舟抬眼看著青木,“那又如何?”
他說得灑脫不羈。
“你難道不明白嗎?夫人不會讓你和她在一起的。”青木急道。
“我會說服我母親讓我和她一起。”範之舟聽了,目露溫柔的光看著葉悠,臉上浮現微軟的笑意。
青木好笑諷道:“這在一起是暗裏還是明裏。”
範之舟詫異看著青木,臉色低沉。
“世子你能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她進門嗎?”青木有些感歎亦有些憐憫看著他,道,“趁現在還不是險得很深的時候趕快跳出來吧。”
“我能!”範之舟堅決洪亮道。
他說的話如石破天驚,青木身軀一震。
能什麽?!
罪官之女能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進鎮國候府嗎?
皇上非削了他不可。
青木滿是驚愣不解凝望範之舟。
與此同時,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能什麽?”
被一句堅定洪亮“我能”吵醒的葉悠伸了個懶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