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異域
“宗主,冷章跟在你身邊這麽久,雖然不敢以果決來形容您,但是也不會傻到以為你會放了我們。”冷章說道,臉上有淡淡的無奈,“動手吧。”
宗主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冷,展開扇子猛然向後麵飄飛了過去。
無數的鋼針如同密密麻麻的帷布,鋪天蓋地的就向他所站立的地方飛去,鑽進了大理石的地麵,把平整的大理石紮的千瘡百孔,如同特意鑲上了一層陷阱。
宗主的臉完全冷了下來,做了個手勢,圍在他們身邊的人刀劍出鞘,踏著虛浮的步子,向中央逼去。
冷章笑看著歡靈,低下頭與她的額頭相觸,聲音溫柔,“害怕嗎?”
“不怕。”歡靈搖了搖頭,抓住了他的衣襟,“有你在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冷章笑著抬起了頭,看了看周圍密集的人群,手指按了上去。
已經準備就緒的鋼針飛速的向著四麵八方射去,一時隻見黑乎乎的一片,到處都是鋼針出鞘的聲音。歡靈雖然說不害怕,但是何曾遇到過這種情況,抓著冷章的手逐漸收緊。而冷章卻是仰頭看著天空,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衡義站在一邊,也是一副悠然的表情。他如同冷章一樣,對這親手布置的機關充滿信心。
一輪過去,隱藏在四周的發射器逐漸沒了動靜,冷章也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有著月色的清冷,看著遠處的宗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銳利,“宗主,還要試試冷章設下的殺陣麽?”
四周全部都是躺下的人,有一部分貪生怕死沒有聽從宗主的話,隻在外圍遊離,根本就沒有踏進鋼針的區域,所以好好的站在那裏,隻是看著麵前的情景,心中的懼意更甚。
宗主站在一邊,蝶夢又走了上去,聲音平淡如同機械,“宗主,讓蝶舞去。”
“你有把握衝過那層殺陣嗎?”宗主微微偏頭問道,眼神卻看著站在中央的人,“若是不能就不要逞強。”
“我可以。”蝶夢說道,“速度夠快的話,可以過去。”
宗主看了裏麵的冷章一會兒,點了點頭。
蝶舞閉上了眼睛。眉頭微蹙,白潔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隨著她閉眼的時間,那半麵臉上的花紋越發靈動,上麵的顏色似乎滲入了皮肉中去,變得纖薄透明,逐漸蔓延上了上半張臉頰。
布滿花紋的臉在月色下顯得越發詭異。冷章平靜的看著,歡靈卻由於害怕抓緊了他的手。
蝶夢,她是奪命的精靈,在雪月,甚至是整個大曆,都屬異類。
沒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她似乎一出世便是孤兒,被宗主救了之後就跟在宗主的身邊,忠心耿耿,沒有感情,沒有痛楚。
當整個花紋都蔓延到她的臉上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角處突然就出現了一隊鮮豔的蝶翅,隨著她眼睛的抖動翩翩起舞。
宗主向後退去,拉開了與她的距離,蝶夢向他點了點頭。向前傾去,瞬間輕薄如劍,如同在空中飄飛的落葉,向冷章的方向而去。纖弱美麗,極容易迷惑敵人,自身卻帶著致命的危險。
當她踏進殺陣的時候,毫無意外,從四周各個方向都射出了鋒利的鋼針,卻絲毫都沒有傷到她,她似乎一瞬間就變得透明而輕薄,遊刃有餘的從那細小的縫隙中穿過。
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歡靈已經能夠看到她緊閉的眼睛和臉上的翩翩起舞的花紋了。就在她離他們一丈有餘的距離時,冷章的手指突然就按上了第三個按鈕。
取代了鋼針的是突然下陷的石板,在他們站立的地方周圍突然就裂開了一道道的縫隙,圓形的裂縫,把他們與外麵隔絕開,衡義向外看去,下麵是無數的毒物,毒蛇,蜈蚣。在下麵吐著紅紅的蛇信子和無限蔓延的毒氣。
蝶夢卻隻是看了它們一眼,雙眼緊閉,依舊以詭異的方式向他們這裏飄飛過來。
歡靈已經閉上了眼睛,冷章卻目光下沉,手中的東西已經放到了衡義的手上。那次救了歡靈的盾牌再次出現在他們麵前。蝶舞悠悠的向它飄飛過來,手掌搭在了盾牌上麵。那可以擋住衡義暗器的毒針在她的頭上卻像是易碎的琉璃,一層層的碎裂來,掉落下去的碎片閃浮著綠色的光點,在空中已被損毀殆盡。
盾牌隻剩最後一層,這裏似乎隻剩了他們四個人。蝶舞閉著眼睛,依舊漂浮著,可是眼角卻無法控製的抖動了起來。
冷章緊緊的盯著她,在盾牌融化的時候,突然拿過衡義手中的控製器,握成柱狀,向蝶舞的手中打了過去。蝶舞的手掌在碰到那奇怪的金屬的時候驟然就收縮了一下,她卻依舊沒有收回手。整個人向著他們飄飛了過來。
冷章偏頭看了歡靈一眼。
他向前一步就要迎上蝶舞的手掌。
可是蝶舞向後退了一些,他的身子卻沒有感覺到她手掌的觸感。蝶舞退下去之後,臉上的神色卻瞬間頹敗,上麵的花紋如同退潮一樣飛速的從臉上消失,毫無支撐的從空中摔到了地上。
她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白的如紙,整個人的呼吸微弱,倒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冷章緩緩的轉過頭去。衡義半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握住了正流血的手臂,抬頭衝他笑道,“黑蝴蝶的毒果然烈,這麽快就蔓延到了手臂之上,要不是我手快,現在估計已經成了一具死屍了。”
他執意的想笑,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僵硬。冷章蹲了下去,伸手想去摸他斷臂的地方,衡義卻向後仰去,一條腿再也不能支撐整個身子的重量,跪了下去。
他笑看著他,口中卻是埋怨,“我頂天立地了一輩子,臨死的時候卻要跟你下跪。”他笑了笑,臉上的神色有些迷蒙,“不過跪就跪了,衡義向冷大人下跪,不虧。”
冷章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瞪著眼睛看著毒性蔓延到了衡義的臉上,黑烏烏的一片,他瞪著眼睛看著衡義直挺挺的向後麵倒了下去。
歡靈在一邊看著他,張口想要安慰他,“冷大人。”
冷章脫下外袍,跪下去把袍子蓋到了衡義的身上。低聲道,“走好。”說完後卻再也不能冷靜下來,頭伏在手掌之間,靜靜的跪了一會兒。
“冷大人。”歡靈說道,看著一邊的蝶夢,“她怎麽辦?”
“不要動她。”冷章說道,“她渾身都是毒。”
“那她一會兒醒了怎麽辦?”
“不會的。”冷章有些淒苦的笑了笑,“她不會醒的,她為了能傷到我們損及了自身。沒有很長時間的休息醒不過來,即使醒來,在很長的時間內,也如一個普通人一樣了。”
黑夜寧靜。冷章坐在地上,看著對麵燃燒著的火把。歡靈靠在他的身上,抱著他的胳膊。
“冷大人,你說我們能逃出去麽?”歡靈皺著眉頭說道,“宗主他不會放了我們的。”
“放心,沒事的。”冷章眨了眨眼睛,遠處空蕩蕩的,宗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雖然可以穩妥的耗死我們,但是宗主不會這麽做。”
“為什麽?”歡靈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不能接受讓我們活這麽長時間。”冷章淡淡的說道,風拂起他飄在身後的黑發,“原本蝶夢不用來的,可是他卻想早早的殺了我們,不惜讓蝶夢冒這個險。”
“所以說宗主會讓我們出去。”歡靈本就聰明,經他提點便明白了。看著那被人團團圍住的大門,“然後在外麵——”
“嗯。”冷章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外麵,“不過片刻。”
他的話音剛落,身前剛剛落下去的石板便升了上來,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冷章知道,那是安在裏麵的機關。
“冷大人。”遠處傳來了清朗的聲音,“請出來吧,宗主有話要問。”
控製器上麵沾了劇毒已不能再用。宗主想必是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站在離他們不遠的裏方,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歡靈看了看冷章。冷章點了點頭,從石板上麵飄飛了過去。
“冷大人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朝廷如此想要你的性命。”宗主的聲音飄忽,“失去了冷大人這個助力真是沈某的失誤。”
“沈公子不必多言。”冷章笑了笑,“衡義已經死在你的手裏,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晚。”
“也是。”宗主眨了眨眼睛,也不反駁,“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冷章拍了拍手,“來吧,冷某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了。”
歡靈雖然擔憂冷章,但還是聽話的站到了一邊,冷章身上有太多的不確定,她知道他不會武功,但是他這樣說,應該就有自己的打算。
宗主把手中的扇子遞到了身後的人手中,“冷大人果然爽快,”
歡靈從未見過宗主出手。無數的光亮如同夏季的螢火,纏繞在他的周圍,就像熟睡中的蠶蛹。他的雙手張開,螢火浮動如同銀河,猛然間就像冷章的身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