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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大出意外

  巫氏三人站在岩邊,向下望去,眼到處有一條小河流及數條支流,河流兩岸有土、有作物,還有樹、有草、有花,還有草房,好一個田園風光。


  天坑四面高山,日照時間短,此時太陽快要落山,三人不及細賞,見左邊有一條路,估計可以進下面的寨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從石梯坎下了斷岩。


  左轉過去,萬萬想不到,果真是一個古老的寨子。


  寨子後面,是怪異卻看來堅固的石岩斷壁,正是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四周皆是竹子。


  巫城道:「陰間殿,終於到了!」


  到了寨門,見大門首上有一隻巨大的樹根雕的雄鷹,但細看,又與常見的鷹有所差異。


  巫城笑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閻王殿?卻又這般小氣?」


  三人正在議論,寨門內鑽出一個人頭來,探首張望。


  等到全身現了出來,原來是個後生,細皮嫩肉的,身穿麻布舊衣,年約二十餘歲,他打量了一下客人,施禮道:「貴客請!」


  居然又能說人話的,且稱「貴客」,三人先吃一驚,合不上嘴,不知碰到了什麼。


  這後生見三人遲疑,又道:「貴客有請!」


  巫氏三人此時,死豬不怕滾水燙,人想橫時不怕死,也不多問,巫城在前,夫人、巫貞隨後,麻麻木木跟了進去。


  卻見裡面,是一個院壩,壩子是用片石鋪成的,很平整,也很乾凈。壩子後面是一排木竹房,房劈上有魚尾巴、獸角、樹枝、藤草等裝飾。


  院子中間有一個小花園,聞到有木香花香。


  令三個客人再次吃驚的是,在中間一間房屋的門前,早有五人在等候,一個男人站在最前面,身材中等,略有發胖,氣質不俗,年約四十四五。


  他後面的四位男子,一人四十餘,另三人年紀偏大,皆穿原色粗麻布衣。


  繞過花園,到了幾人面前四五步,夫人慌忙對門前的幾人,或者說鬼施禮。巫貞也邊遲疑邊施了個禮。


  巫城手按劍柄,隨時準備出劍。


  領頭的男人施畢禮,方道:「鐘聲一響,便知有貴客光臨。」


  巫貞疑道:「不知這裡是何方寶宅?」


  那男人笑道:「客人不須多問,慢慢再講。」


  巫城正準備問他們是人是鬼,見他這樣說,沒問出口。


  那男人對剛才開門的小子道:「把三位客人的行頭送入房中。」


  那小子對客人道:「這位是水寨主。」


  見他這般說,三客人取下行頭,交與那小子,兩爺子只不忘佩劍在身。


  那水寨主道一聲「有請」,領三人進了他人身後的大屋,其他四人隨後。


  進了房間里,見中央一個圓形實木幾,已擺上了酒、菜及餐具等,四周是竹席,編製十分精製。


  巫貞暗想:「原來他們正要進行晚餐。」


  水寨主請三人入座。


  三個客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急入坐。


  水寨主看出客人的心思,道:「不用客氣。夫人也請入座。」


  夫人道:「多有不便。」


  水寨主笑道:「龍寶坑方外之地,不講虛禮,不分男女老幼都可入席。夫人也請入座。」


  剛到生地,汗水未乾,便請入席,大出意外,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果真這鬼酒鬼肉不費功夫,哈口氣便做好了。


  不知是禍是福,既不敢大意,也不敢魯莽行事。


  遲疑再三,三客人仍是席坐下。


  一會兒,有兩個姑娘送了洗手的水進來,三人洗了,不敢細看兩姑娘的模樣。


  巫貞在中,正對水寨主,其餘各按順序入座,不分客主,坐成一個圓圈。


  巫夫人心想,這裡倒是自然,只不知是人不是?


  水寨主這時才問道:「請問三位大名?」


  巫貞作了介紹。


  水寨主道:「我叫水融,幾位老者,這位是松老哥、這位是柏老哥、這位是桂老哥,這位是老弟水和」。


  聽這姓氏,巫貞心中想到「皆是指什麼姓什麼」。


  巫城見有酒來,想聞一聞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端起一個竹根剜的酒盞就向嘴邊送,巫夫人輕聲道:「主不請,客不飲,放規矩點。」


  水融舉起酒盞道:「客人新到,今日是招魂宴。這一路下來,幾位魂魄已然出了好幾竅,先喝了這一盞招魂酒。」


  這待遇,巫氏三人受寵若驚,也更加疑慮重重。


  連日里未得飽食過,今日走了多里道路,早已餓得肚皮皮挨到背脊骨,顧不得許多,三客人先沾了沾口,酒味極妙,不敢大口吞,主人催飲,只得遲遲疑疑喝了下去。


  隨後請菜。野菜、野物內臟、肉數味,最好吃的是一味有甲魚,叫不出名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巫貞感覺菜味純美,覺察不出有什麼異味,便道:「敢問寨主,這到底是何方寶地?」


  「這裡叫龍寶坑,聽說外面的人叫天坑,但龍寶坑人從來不會這樣稱。」水融笑道。


  巫夫人終於忍不住,嘴唇戰抖抖道:「是人間,還是陰曹地府?」


  三位老哥見她狀態,都癟起嘴兒輕輕發笑,流露出慈祥而又怪異的表情,巫氏三人更加摸不著頭腦。


  巫城見三老笑得有些鬼扯,依平時德性早送上兩拳。


  松老哥道:「到了這裡,哪裡還分人與鬼。」


  巫貞心性靈慧,心有所悟。


  水融道:「邊喝酒邊說話。」


  相互敬了幾輪酒水,巫貞道:「這裡屬於巴國哪個部族?」


  水融笑道:「這裡沒有國,也不屬於哪個國。」


  巫貞道:「聽說過巴國、虎安山、瞫氏嗎?」


  水融道:「虎安山以前便是土巴山,自然曉得,其他的聽說是以前下坑來的人說過,有什麼楚國、秦國、蜀國,均不知在何方。」


  巫貞心想,明白了,這裡與世隔絕,問道:「坑有多大,有多少人?」


  水融道:「不知坑有多大。整個大坑,裡面有數個小坑,也不知坑裡有多少人,我們這坑,稱為龍寶坑。各坑之間,以中山、矮山相隔。小坑裡,有的是空坑,有的各是一個部族,也不知是一起進龍寶坑的,還是以前便有的。即便是雞犬之聲相聞,也世世代代不相往來。


  「聽說,有的小坑中的部落,極其友善,有的則極其兇惡,語言也不完全相通。請你們千萬要記住,不可亂跑,免得枉送了性命。


  「聽說,方園數十里內,老老少少,略有數百個人。龍寶坑,住的是我們鷹部族。」


  常言說,酒是話閘子,巫城酒已下肚,對身旁的母親道:「這酒與天坑牢營果老兒的酒一個味,但更加純香。」


  「不要說話,聽他們說些什麼。」


  酒多了幾盞,便顧不得了,巫城對主人道:「這酒,與我下坑前喝過的酒很相近,但這酒更烈性。」


  夫人忙道:「大人正談正經呢,說什麼酒話。」


  桂老哥道:「這是仙人醉。是坑中醉龍灣所釀,長老姓酋,名茂盛。」


  巫貞道:「這裡也有不姓什麼樹的、草的、水的?」


  水融道:「是從外間來的。」


  巫城道:「有何來歷嗎?」


  桂老哥道:「酋氏先祖是幾百餘前到天坑的,專釀酒。這裡,也只有他一家釀酒。傳說是得了仙人秘傳。」


  此時,一個女子進來添水,巫氏三人見她年約十五六,雖是身穿舊粗葛布衣服,卻極乾淨,腰系圍裙,唯腳上著的一雙精巧的原木色木屐很特別,也與身上衣衫不太配套,顯然是女奴,但生得十分裊娜。


  巫夫人心中驚異:「此是何等府邸,女奴尚且如此美麗?」


  巫城正是青春季節,烈火一團,此時酒多,既忘了險境,也忘了禮儀,也看得發獃,一時目未轉睛。


  那女子添水到巫城處,見他眼神怪異,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


  巫城自覺不良,慌忙收了眼神。


  添完水,那女子也不說話,徑直提起陶制水壺出了房。


  如巫城所願,隨後她又來舔了幾次水。巫城心想,就算是鬼,也是美鬼。


  酒畢食飽,水融道:「今日你三位辛苦,早早歇息。水華,領客人去歇息。」


  應話的正是大門口出來迎賓的那個小子。


  行禮分手,水華帶上三人,出了正房,轉過一個廊道,原來裡面還有一個花園。巫城想要上前摸一摸名叫水華的身上有不有作為人的溫度,又怕他怪,不好下手。


  到了右廂房間,見並排十數間木柱竹牆房,工藝有些粗糙,有一個老者在此等待,正是在天坑中見到的第一個人,即那老者。


  水華介紹說老者叫水民。


  老者道: 「請三位就在這裡安頓下來,一應用品、用具均在左邊的房間里,隨意取用。若是習得慣,不必自己開火,就與我們共食。」


  水民引巫貞夫婦進了一個房間,行囊已先送進來了。


  巫城選了挨得最近的一間。


  謝過水華和水民,三人先走進巫貞夫婦房間,卻是三進,外間是客廳,中間是空房,裡間是卧房。


  夫人摸了一摸塌上的單被,道:「陳設不算舖張,卻也齊全,乾乾淨淨。到底是何地方,是人是鬼?」


  巫貞此時完全放鬆下來,笑道:「我看,就算是鬼,也是好鬼,不用多操心,操心也無用。隨遇而安,先住下再說。」


  巫城道:「仍是不可大意,一來就又喝酒,又用食,這會卻已餓了,說不定吃的儘是些假餅、假菜。」


  夫人笑道:「就你一人喊餓。你素來食量大,今日只顧去伸長耳朵聽他們說話,比平時少吃了些。初來乍到,先忍了吧。」


  又說了會說,三人睡覺。


  睡到半夜,巫城肚子疼得厲害,暗道:「果然是酒菜中有毒。」


  這小子越痛越急,肚皮里響起雷來,想要去出恭,大驚,忙起身來,敲醒巫貞夫婦,叫道:「中毒了,拉稀!」


  夫人道:「你父已跑了兩趟,我卻沒有異樣。」


  三人正在說話,只聽外面有人道:「怕是幾位晚間要餓了,已準備好狗尾草籽山藥粥。」說話的是老者水民。


  巫城出門來,道:「原本就中了毒,還敢吃你的粥?狗尾草籽是什麼?」


  水民笑道:「誤會了。狗尾草籽經過培植,就是你們說的粟米,五穀之一,我們這裡潮濕,粟米不多的,你還嫌不好?坑裡的食材與外界有所差異,或是煮法也有不同,初來龍寶坑,有人便會拉肚子。」


  夜深入靜,巫夫人在裡面聽得清他們說話,這時道:「是有這個道理,常說的水土不服。」


  「應是夫人說的這個理,只管放心食用,若要害你三位,也不必用這樣麻煩的手段。」


  巫城從茅房轉來,道:「這一下鬆動好多了。」


  巫貞又要去茅房,這時正到門口,道:「不可瞎猜。」


  「我是餓壞了,管他有不有毒,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巫貞和夫人說不需霄夜,巫城隨還有等待的水民去吃了粥,回到房中,一覺醒下。


  難道這就是虎安山人聞之喪膽的天坑?這情形太讓人費解了,巫貞夫婦開始一點睡意也沒有,胡亂找些話題;下半夜,疲倦得緊,一夢睡去。


  當夜無事。


  次日,寨主水融請三人仍多休息。三人一路驚心,有了休息之處,只想睡覺,不想其他,迷迷糊糊過了一天。


  當天哺食,又是酒肉菜,名為「穩魂宴」。除了昨夜幾位主人,又多了兩位老哥,都姓梨,一人稱梨大哥,一人稱梨二哥,水融介紹說是兩兄弟。


  酒過數巡,巫氏三人又開始問這問那,昨天那小女子及其他幾人仍不時進來添茶、送菜、打雜,很少說話。


  巫貞問道:「這坑中,既無國,又無部族,如何轄制?全聽寨主你的?」


  水融道:「不然。坑中的人,自由自在,不需管制,坑中之物,各取所需,並無豪強霸佔,也無人浪費。如有新來的人,任他選擇居住之地,幫他建起房子,送他各樣用品。我這個寨主,還有各灣的長老,只是主持些祭祀、卜算,調解些糾葛,組織些酒席而已。我這個寨主位置,是祖上撿來的。」


  巫貞吃驚,道:「撿來的?」


  水融道:「這裡面有個故事。多年以前,龍寶坑裡女尊男卑,女人當家,沒有固定夫妻,生的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掌管的從來都是女人。直到有一年,澹子和鄭柏來了。」


  巫貞道:「我知有個澹子。鄭柏何人?」


  水融道:「鄭柏是巴人的一個頭目。他當年剛來到龍寶坑,三十多歲的女寨主見他相貌堂堂,身強體健,打獵時收穫最豐,十分喜歡他,於是讓他陪睡,二人如膠似漆,連續一個多月每晚同宿。」


  水融接下來講了一件對龍寶坑影響深遠的往事——


  一個晚上,正是祭月之夜,鄭柏酒足食飽,照例又去女寨主房中歇息,卻聽到房內傳來男女合歡之聲,言語浪蕩,鄭柏妒火中燒,叫道:「一對狗男女,做得好事!」


  鄭柏邊叫喊,邊抽劍撞門而入,將二人刺於塌上。


  原來,鄭柏初到龍寶坑中,不知他們是這個風俗。


  殺了二人,鄭柏方才醒悟:殺了女寨主,寨中之人必然找他算賬,性命難保,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將寨主之位奪了!略作收拾,關緊房門,就在房中,坐了一夜。


  他本是個英雄,定下計策,次日一早,以寨主之名召集寨中男女數十人到前壩子。


  澹子也來了。


  鄭柏道:「女寨主有大事要說,諸位請稍等」。


  眾人知他這些日子正得女寨主恩寵,信以為真。


  鄭柏進女寨主房中,腰掛寶弓,身背羽箭,提劍在手,取下女寨主頭顱,割下一塊床單包裹一下,提到眾人面前,說:「寨主請大家看一樣東西」。


  鄭柏打開包袱,露出女寨主的頭,眾人大驚。


  鄭柏道:「女寨主不良,已被我殺了」。


  眾人更驚。


  「從此以後,我就是寨主,敢有不從者,同此例子!」


  話剛說完,眾人一鬨而散。


  澹子道:「事急了,怎麼辦?」


  鄭柏說:「澹子休驚謊,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大多一會兒,幾十個男女重新回來,大聲吆喝,各持梢棍等物,將鄭柏團團圍住,叫喊著要取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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