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朕等著他
其他人雖然並沒有李樂那樣敏感的感知力，但依舊被這個消息震驚了，再不敢躍雷池不步。
黑斗老人「咦」了一聲，將目光落在了李樂的身上。打量了片刻，蒼老而又怪異的笑了兩聲：「原來是那個『天授』啊。」
然後便不再關注他，繼而又看向新武皇帝，看了半響，才緩緩點頭，道：「不錯，不錯，有朱常傑當年的風采，甚至尤過之。若是將你放在亂世，成就必然要比朱常傑還高。」
黑斗老人直呼大商太祖之名，語氣中竟然還帶著些許的蕭索。
東方卓自然是感覺不到對方身上那種要人命的氣息的，所以表現的十分平常，凝眉問道：「你便是天尊？」
黑斗老人笑了，張著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太過於蒼老，皺紋堆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但他的神態卻像是在嘲笑。
梁九溪艱難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覺得自己的喉嚨過於乾澀，面對這個人他跟本沒有說話的勇氣。
李樂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沉聲道：「你想差了，若天尊只是這般本事，他何敢稱『神』？若是本督帥所測不差的話，他應該是那位國朝首宰，葛雲升！」
這翻推斷說出，東方卓目露恍然，新武皇帝的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葛雲升？嗯，那是我好多年前的名字，還真是讓人懷念。那時我名葛雲升，字表，落霞。號，紛雨居士。朱常傑稱我為『當世卧龍，魏武奉孝』，岳鵬舉、韓良臣他們也叫我『大軍師』。如今，他們都已做古，而我還活在世上，老了，真的老了啊。」
說到這裡，黑斗老人感慨的嘆息：「驅逐蠻夷，大商立國，也有我一份功勞的。朱常傑是個好朋友，也是個好領袖。可惜……」
可惜什麼，他並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道：「正式介紹一下，我不叫葛雲升，我叫無名氏，天尊足下小犬一名。」
他自認天尊腳邊的小狗，但新武皇帝卻不敢不重視，拱手言道：「首國宰所來何事？」
黑斗老人道：「你們弄的動靜大了點，闖了一點比較大的亂子，所以我剛好順路過來看看。順便通知你這個新皇帝一聲，『亂世將啟，舉世滅商』，你還有二十一年的時間，到時候傳位給你的兒子吧。」
這幾句話落下，當真如驚雷般落在了眾人的頭上。舉世攻商與舉世滅商一字之差，卻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聽到這樣的消息，所有的人都莫名奇妙的陷入了濃濃的悲傷，東方卓泫然欲泣，梁九溪雙目帶淚。孫天機痛苦的閉上的眼睛，眾損虎低頭沉默，再也無力提起手中兵器。
新武皇帝面色卡白，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澀聲問道：「我朱家兩百年江山果然要完了嗎？請問首國宰，下一王朝可還是我中原漢民做主？」
黑斗老人對他這樣的問題十分滿意，這個新皇帝，果然還是很有氣魄的，他沒有因為朱家江山將要傾塌而感到憤怒與不甘，也沒有乞求或是謾罵。他在悲傷時還牽挂著中原江山是否會落於異族之手。
單單這份心胸，就要比前宋趙家「寧與外人，不與家奴」強太多。
點了點頭，黑斗老人也沒有賣關子，直言道：「中原大地，不容異族染指，因為天尊不許，下一王朝，依舊由漢人做主，並會擴地九萬里。」
「可否告知，下一朝皇帝是誰，國號為何？」
「下一朝國號為『民』，沒……」
「哈！」李樂大笑一聲，直接將他下面的話打斷，咬著牙，表情猙獰著道：「大商會亡？問過我沒有？不管你是國朝首位宰相也罷，葛雲升無名氏天尊腳邊的寵物小狗也好，不管你是誰，但我可以明著告訴你，大商不會亡，我保了！」
「你這樣的人物竟然也要用類似懾魂術的法門到這裡來迷惑當今，讓當今至尊與在場諸人受你語調情緒的感染，漸漸種下心理暗示，讓人覺得回天無術，從今往後便會按照你們預定好章程發展？當真可笑！」
「這樣的計兩，本督帥也耍過。呵呵，你堂堂首國宰，舉世超凡者，竟然也會如此下作，當真讓本督帥可發一笑！爾如此小人，安敢言煌煌天下事？爾這等卑鄙，何敢說王朝傾覆事？」
「舉世滅商？二十一年新武江山？你是在說笑話嗎？我玄衣稽查天下，凝一國人心於世，中興之勢已然開啟，你何敢言『舉世滅商』？本督帥將話放在這裡，大商鄰國，不管是哪一國，在他們還未曾滅商之前，本督帥先把他們滅了！再來看看，這世上哪國滅商！敢在這裡大放厥詞，大言不慚。本督帥想問，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黑斗老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一聲道：「我啊，的確不算什麼玩意兒。在天尊身邊，我頂多也就是個玩意兒而已。認真說起來，這煌煌世間也就是天尊手裡的一個玩意兒。我就是個小玩意，但至少是天尊手裡的玩意兒。」
李樂咬牙喝道：「你自甘臣服於天尊，在你眼裡，天尊是神。可在我眼裡，他又算個什麼？即便天尊很強大，就算他真的是掌控一切的神，但那又有什麼？不過一死而已！他可以毀滅我的肉體，卻不能毀滅我的靈魂，即便是到了地府，變成了鬼，本督帥依舊要跟他戰一場！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個『真神』！」
黑斗人這才開始正眼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許久，才道：「是塊硬骨頭，死了還要戰？」
李樂雙眼發紅，全身都在顫抖著，但卻緊緊攥著百戮刀，咬著牙，努力揚高聲音：「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最後「斬閻羅」三個字，他幾乎是扯破喉嚨般的嘶吼，以至於聲音都已經變的尖利，刺穿了這如鬼獄般的夜色！
然後，李樂整個人都已經虛脫了，大汗淋漓，強撐著沒有癱軟下去。
眾人在他說完這些話之後，全都從悲傷與迷離的情緒中緩轉過來。漸漸的，他們的眼睛變得越來越亮，越發的堅定。
黑斗老人的迷魂之術已經完全不能影響到他們了，他們被李樂最後的嘶吼喚醒了。
東方卓陡然而驚，眼睛變得銳利起來，再不復剛才的迷茫與悲痛，陰著臉，咬著牙，如惡狼一般的盯著黑斗老人。
梁九溪擺正身姿，挺拔如松。孫天機張開眼睛，目光如電。
新武皇帝手中一擺長生劍，赫然道：「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那時，我玄衣眾戰死的英靈無數，大鬧地府又如何？朕的大督帥都有如此氣魄，朕又怎能少了擔當？大商被滅怎樣？玄衣死絕如何？這煌煌天下，七萬萬中原百姓，不是任人操控的玩偶，即便朕死了，即便我玄衣滅了，惟以身死國爾！但吾等亦要以鮮血喚醒後來人，讓他們繼續與強加在身的命運做戰，足矣！天尊！？放馬過來，朕等著他！」
馬宗寶凄厲大叫：「死國！」
一千一百多名損虎齊聲吶喊：
「死國！」
「死國！」
「死國！」
聲震山林，驚起群鳥飛。
五更已至，東方略微的出現了一抹曙光。
然而此時，天色依舊沉暗。
齊聲高呼之後，便見黑斗老人咕咕笑了兩聲，瞧著他們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群小丑的表演，初看有些意思，看久了未免有些乏味。
搖了搖頭，再次將目光落在了李樂的身上，道：「你先前說得不錯，這世上的事情都是天尊擬定好的章程，世間萬物都在天尊的掌控之下，你們不了解祂，對祂進行褻瀆，我不怪你們，天尊也不會計較這些小事情的，因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但是擬定好的章程不能改變，歷史總是要順著發展的，不能因為某些變故而出現偏差，這是歷史的規律，這是天道的規則，這也是天尊的意志，這是不能違背的事情。而你，這個『天授者』，可能會讓天尊的意志出現些許的偏差。所以，為了讓擬定好的章程繼續下去，你得跟我走了。」
說著話，黑斗老人邁著老邁的步伐，緩慢的腿起僵硬的步伐，準備向著李樂走來。
在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時候，李樂的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微笑，這個微笑過後，他的身內似乎充滿了力量。
而在黑斗老人剛剛走出第一步的時候，一個白髮蒼蒼，鬍鬚與眉毛一樣挺拔的老者出現在了李樂的身前，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峰，牢牢的擋住黑斗老人。
就如那黑斗老人一般的出現方式，好像他是突然出現的，又好像他原本就在這裡。莫名奇妙，恍恍惚惚，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他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到了這裡。
「想帶走他？你問過我沒有？」
陸小鳳到了，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懶散，身上還有濃烈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