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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白波內訌(完)

  戲志才聽完閻行的擔憂,他也有些無奈,縱然是智謀超群之輩,有時面對手中無兵可用的窘迫境地,也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嘆。


  而河東的局面,在牛輔率軍移駐陝縣之後,果然也朝著他在冬日裡向周良吐露的擔憂的趨勢發展。


  深夜謀划,戲志才只能夠打起精神,指著輿圖上的河南地說道。


  「今歲一開春,李、郭、張三校尉的兵馬就大破中牟的朱俊,攻掠潁川、陳留等地,兵鋒甚利,而公孫伯圭、袁本初界橋一戰後,依然鏖戰未休,袁公路陷於荊南戰事,也無力北顧,而兗、徐、青等州,各有黃巾為患,也難以援救。」


  「依軍報上的情況看,這三校尉麾下的鐵騎怕是能夠在中原大地上,馳騁好些時日,河南一地已然收復,有此威懾,河東郡府縱然惡於我軍,暫時也不敢明面上對我等發難。」


  閻行皺了皺眉,戲志才說的,確實是時下形勢發展的趨勢所向,但是他也已經接到來了李儒的長安來信,信中雖然沒有明言長安的具體局勢如何,但字裡行間,已再無初入雒陽時指點江山的自信。


  只怕李儒在長安已經失勢,而且長安城中波詭雲譎,去歲伍孚刺董案才過去不久,還牽連了諸多朝臣。但難保針對董卓新的謀划是否又產生了,閻行記憶中,可是一直記得,刺殺董卓就是那位在雒陽林苑中,見過一面的呂布呂奉先。


  具體時日無法確定,但看著局勢,距離長安事變也不會太久了。事到如今,越接近閻行原先圖謀實現的一天,閻行心中卻反而更為急迫。


  歷史或許還沒發生大方向的改變,但他經營河東的進程卻沒有他同甘陵、戲志才所言時的那樣輕鬆,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能確認成功的足跡是否就在自己腳下。


  閻行心知此時自己絕不能先自亂心神,他迅速調整了一下因煩躁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又呼出一口氣,緊握著劍柄,此時能夠直接給予他自信和力量的,莫過於手中熟悉的兵刃了。


  戲志才察覺到閻行的異態,但他是心思聰慧之人,也沒有直接道破,而是等到閻行平復之後,又將想到的有關此次進軍的幾處關鍵點,和閻行一一闡明。


  最後,戲志才自嘲地笑了笑,說道:


  「此次進軍,倒讓在下想起了在市井之中,與人聚賭時的情形,昔日以小搏大的情景猶如重現在眼前啊!」


  戲志才放浪不羈的模樣在陽城時,閻行已經見過不少,雖說他任事之後,穩重莊嚴了不少,但偶爾舊態復萌,閻行也是一笑了之,他原本也是邊地遊獵、任俠的豪強子弟,對於戲志才不羈禮節的行為,反而有幾分惺惺相惜。


  眼看軍情緊急、戰鼓催人,戲志才反而說笑,談論起與兵事時局無關的市井聚賭之事,閻行倒也沒有怪罪,而是笑了笑,微微張嘴,但隨後還是沒有說話。


  他剛才焦慮的心情倒是被戲志才洒脫不羈的言談沖淡了不少,原本還想詢問戲志才以小搏大的勝負如何,但想了想,就決定不問了。


  若是戲志才勝了,想必在陽城與他相見時,也就不是那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樣了。


  戲志才看到閻行欲言又止,笑了笑,也不談論勝負,轉而接上時下的話頭。


  「故而聯繫上此番的兵事,心中有八字要獻上給校尉。」


  「哪八字?」


  閻行這一次,終於開口。


  「攻心為上,除惡務盡!」


  ···

  「傳令將士,加緊腳步,莫要貪一時安歇,白白丟了性命。」


  楊奉躺在顛簸的輜車上,扯著乾燥的喉嚨跟車外的親衛下令道。


  輜車的帷幕已經被拆去,看著外邊逐漸天曉,楊奉又看了看連夜逃亡、滿臉疲憊的士卒,咬咬牙,還是決定不能傳令歇息,而是下令加快行軍。


  望著遠處天邊漸亮的輪廓,楊奉心潮起伏,雖是過了一日,卻讓他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覺,昨日里的遭遇變化,猶如夢魘般向他腦海襲來。


  在昨日響午的那場宴會混戰過後,楊奉雖然砍倒了程銀,但身上也挨了程銀一刀,加上後面突圍,後背又中了兩刀,若非身上披甲,又有護衛死命相護,只怕楊奉早已葬命在程銀營中。


  領著敗卒,帶著重傷逃回營地的楊奉剛剛包紮完傷口,還來不及點兵殺回程銀營地,向郭太、程銀復仇,軍中的斥候就傳來了噩耗。


  胡才、韓暹宣稱郭太被楊奉所遣的刺客刺死,聚集了郭太、程銀,還有他們本部的兵馬,興師問罪,氣勢洶洶向楊奉的營地而來。


  楊奉原本還以為胡才、韓暹兩人是好心想要助自己脫困的,可現在看來,自己儼然是掉入了一場陰謀之中,不知不覺間就成了眾矢之的。他一面聚兵嚴守營地,一面派出兩撥信使向臨汾的西涼軍求援,企圖以此來挽回劣勢。


  可沒想到,兵敗如山倒。楊奉的兵馬撐到日暮,沒能夠抵擋得住胡才、韓暹等人的大肆進攻,營門很快就被攻破,連大營也徹底淪陷了。危急之下,楊奉只能夠拋棄其他,帶著少數兵馬,往南邊的臨汾逃亡。


  胡才、韓暹的追兵入夜還追殺了一陣,因為天黑歧路,漸漸被楊奉等人擺脫開來。不過楊奉也猶如驚弓之鳥,不敢有絲毫停息,更不敢在黑夜穿越白波谷的山道,而是走遠路繞過了淪為廢墟的白波谷。


  料想胡才、韓暹等人應該不會再追來,楊奉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想到很快就要進入臨汾的境內,他心中有患得患失起來。


  前一日,自己還雄心勃勃,想要取郭太而代之,沒想到旬日之間,就淪為殘兵敗將,前途渺茫。


  若是自家實力尚在的時候,與西涼軍交好,也能夠有所依仗,可現如今自己兵敗逃亡,投奔西涼軍,就如同喪家之犬,寄人籬下庇護一般,也不知道,那班凶神惡煞的西涼軍,會如何對待自己這些殘兵敗卒。


  就在楊奉患得患失之際,前方的士卒縱聲大喊。


  「快看,前面有兵馬!」


  這一喊聲,頓時讓楊奉逃亡兵馬上下驚慌起來。


  「莫慌,我已派出信使向臨汾求援,想必是西涼軍派出歩騎,在前方迎接我等。」


  楊奉隨後的這一聲大喊,才讓軍心不安的一眾敗卒安定下來。


  「派幾個眼明腳快的去看看前面兵馬的旗幟,速速來報!」


  楊奉雖然安穩住了軍心,但他對於前面的兵馬是否是西涼軍心中也沒底,不過在他想來,此時能夠駐軍在前方等候,大概也只有西涼軍派出的援軍了吧。


  薄霧還未散盡,楊奉派出去的幾名士卒,也要靠近一些,才能夠看清在霧中的兵馬旗幟。


  可惜這支兵馬並未豎起旗幟,所以那幾名士卒,無法確認身份,只能夠又再次向前,去察看對方兵馬的衣甲。


  隨著距離漸漸靠近,眼尖的士卒終於看清了對面的兵馬原來也是穿著白波軍的衣甲,他們大吼一聲,撒腿就要往回跑。而對面的白波追兵也看清了他們,隨即就向他們放箭。


  「是追兵!」


  前去察看的幾名士卒邊走邊吼,頓時讓剛剛安穩下來的楊奉兵馬又混亂起來。


  怎麼這些追兵,竟然追到前面去了?

  楊奉同樣也在驚訝這個問題,當他看到不遠處剛繞過的白波谷時,心中一驚,莫不是胡才、韓暹分兵,連夜入谷趕路,抄到自己的前面來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楊奉所部為了躲避追兵,不敢夜間高舉明火,自然不敢去走險峻的山道,但胡才、韓暹兩人追擊心切,可沒這份擔憂,他們擔心讓熟知白波內情的楊奉逃到臨汾,引來大批西涼軍北進,故而兩人分兵繞道追擊,誓要斬草除根,將楊奉殘部盡滅於此地。


  楊奉看著前面的箭矢如雨打般往己方落下,心知以眼下的殘部,定然抵抗不住這些追兵,正打算著拋棄前頭隊伍,掉頭往原路返回,尋找山林躲避,可是命令還未下達,後方的隊伍又大喊大叫,叫喊著後面追兵已經追到。


  「賊老天,你這是要逼死我么!」


  楊奉在輜車上掙紮起身,拿著環刀,像受傷又被逼到角落的猛獸一樣,嘶吼著下車要拚死一戰。


  可沒等他下令,前後的隊伍已經開始崩潰,連同他身邊的士卒都無視楊奉,撇下隊伍開始逃竄。


  楊奉眼看大局已去,長嘆一聲,他知道落到胡才、韓暹手中,自己絕不能落得一個好下場,與其求死不得,還要受人凌辱,不如直接自刎,他橫起環刀,一咬牙,一閉眼,準備含恨結束自己的性命。


  刀刃到了脖子邊上,楊奉狠心一拉,卻發現沒有拉動,他詫異地睜開眼,卻是一名護衛喜極而泣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渠帥,我等都不用死啦,你聽,是馬蹄聲!」


  楊奉眼睛瞬間睜大,他豎起耳朵拚命聽取這救命的馬蹄聲。


  果然,由遠及近,除了喊聲大作外,還有如雷般隆隆的馬蹄聲響起。


  去歲入冬,白波軍上下連人都養不活,戰馬早就殺得七七八八,做了軍糧,哪裡還能有這麼多騎兵。


  眼下,在河東還能夠有這麼多騎兵的,只能夠是西涼軍。


  這次,真是西涼騎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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