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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王府一驚起波瀾 牢獄之中風雲變

  西邊的雲彩,有些陰沉。仿若壓抑而過的心碎,在一夜間,吹襲著傷感的氣息。安靜的燭火,搖曳著落幕的晚霞。綉榻前的汐月,正在靜靜的做著一隻荷包。荷包針腳細密,金線綉邊。


  一對兒出水芙蓉,在水波中淡盪著夜的靜謐。君琰輕輕走過來,隔著一簾燭光,看著汐月認真的樣子。好像是二月的春風,在寒冷的冬日裡,帶來了一縷清爽的感覺來。


  「王爺?」汐月看到了燭影下有人影晃動,便猜測著是君琰來了。遂輕輕抬起頭來,捋了捋額前的髮絲,笑著道,「王爺不睡么?」「有件事要對你說,」君琰輕輕的坐在她的面前。


  汐月看著君琰一襲白衣,眼前的君琰,好像是安靜的陽光。「王爺有事便說,不用這麼客氣的,」汐月進府月余,與君琰素來都是相敬如賓。今日見君琰這麼說話,汐月更覺著要發生事兒。


  一片靜謐,綉簾輕拂。君琰慢慢的開口道:「阿月投井自盡了。」這番話,像是晴空中的霹靂,讓汐月好久,好久都未曾回過神來。好好的阿月,自己盡心待她,她怎會么,怎麼會忽然投井自盡?

  「該來的,總會要來,」君琰默默的說著,眼神看向窗外。此時風雪已至,映照的窗外白光一片,恍若白晝。汐月放下荷包,有些焦急:「王爺認為,是何人所為?」


  其實汐月心裡也很清楚,君顥潛在的敵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如今重華宮侍女阿月,在王府自盡。那麼君顥必然會追究起來的,那麼王府上下,也就能難辭其咎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君琰輕輕拿起拿未綉完的荷包。看著那朵水芙蓉,微微微點頭道:「還要多久,才可綉好?」「單隻剩下這片葉子了,」汐月指著芙蓉下的葉柄,「半刻鐘便好。」


  他的指腹,緩緩拂過那片未綉完的葉柄。仿若輕柔的風,柳樹的枝,在湖岸畔搖擺。「你等著我,」君琰忽然開口道,「明日雞鳴時分,我要看到這隻荷包。」他的話語,有些微微的傷感。


  聽聞君琰要進宮去,汐月不免有些擔心:「王爺可知,這必是一場鴻門宴。」他淺淺的笑著:「我自然曉得,可是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倒不如,進宮請罪的好。」他的笑,溫暖著汐月的心。


  燭火下,君琰的身影有些單薄。汐月轉身從衣櫃里,拿出一樣厚厚的灰鼠披風。對君琰說道:「這是我前幾天剛做好的,這天越發冷了起來。王爺不如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身……」


  看著她細細的為自己披在肩頭,君琰的心裡忽然想起了麗妃。尚且記得,麗妃也曾做了一樣外衫,親手為自己穿在身上的。多少年過去了,君琰都一直收在回憶里,只怕會被痛苦侵襲。


  披風在君琰的身上,恰好合身。汐月滿意的端詳著,隨後又伸出手來,輕輕撣了撣披風上的褶皺。胸口前的衣帶,被汐月系的乾淨漂亮。君琰低下頭來,看到了一臉幸福的汐月。


  王府後院的枯井處,汐月命人將阿月的屍身,緩緩的撈了出來。許是泡的久了的緣故,阿月的面目早已辨認不清。隨從將阿月的屍身,放在準備好的擔架處。正要用白布蓋上,卻被汐月制止住了。


  她慢慢的走上前,蹲下身子來。她希望可以,在阿月的屍身上,發現什麼才好。這樣一來,對君琰洗脫罪名,也是有好處的。可惜,除了腫脹的屍身外,實在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怎樣,可有王爺的消息?」汐月看到有侍女走過來,不禁急忙問道。遺憾的是,侍女只是搖了搖頭:「都打聽了,實在是沒有消息……」汐月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低谷。


  凜冽的風,吹襲著陰暗的天。汐月垂著腦袋,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她望著緊閉的大門,多麼希望,門子被打開的那一刻。是君琰回來了,儘管君琰對她不冷不熱。可到底,她是他的妻。


  「王妃,」一個隨從忽然跑過來,「在井口邊,發現了這個。」看著隨從手裡的一塊兒玉佩,汐月頓時心裡一沉。她認得這玉佩,正是君琰的貼身之物。只是上面,摻雜著一些細微的血痕。


  汐月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她看了一眼那個隨從,只見那個隨從神情有些詭異,還不時的往外張望著。汐月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她轉而將玉佩捏在手裡,對那個隨從道:「你去柴房裡,拿些乾柴來。」


  直到那個隨從走後,汐月立即派人,將柴房的門封了起來。還派了許多的人把守,也許這枚玉佩,是那個隨從故意放的。也許,那個隨從就是君顥身邊的人。也許,汐月發現了府里的反賊。


  有風吹過,冰冷異常。刺骨,凜冽。汐月再次看了那扇大門,卻依舊是門栓緊鎖,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一樣。「王妃,不好了!」有管家驚慌失措,從柴房處跑來,「死了,阿翔死了!」


  阿翔,就是那個隨從。汐月疾步走向柴房,果見阿翔倒在血泊中。汐月頓時一驚,險些沒有昏過去。恰在此時,侍女來報,說是君琰回來了。他的身影此時越發高大,汐月頓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王爺,」汐月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我——我沒有,沒有……」第一次,汐月感到沒有君琰在旁,會孤獨,會害怕。「別怕,」君琰輕輕握著她的手,給予她溫暖,「荷包可曾綉好?」


  汐月看著君琰雲淡風輕的樣子,不覺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皇上,沒對王爺怎樣吧?」「放心,」君琰只說了這兩個字,他微笑的眼眸,讓汐月暫時放下了心。


  那隻荷包,始終沒有綉完。君琰拿在手裡,回憶著那晚汐月的甜蜜。只覺著今生負了她,倘或不是聯姻。他一定會,給予她最真的感情。可惜他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去好好喜歡一個人了。


  他真的已經累了,在多年後的風雪之夜,曾經的回憶都已然淡忘。唯有這隻絲線脫落的荷包,還在記憶的某個角落。慢慢的徜徉,徘徊。君琰不會忘記,曾經,有這麼一個淡然出塵的女子,在等著自己回家。


  初雪微融,一點胭脂紅。茫茫芳草遍瓊瑤,一片香雪海。婉凝打起繡花軟簾,便看到了一片血紅的臘梅。彼時纖雲笑著走來,說道:「姑娘可是遲了呢,皇上如今都已上朝去了。」


  「你怎麼不叫我呢?」婉凝邊抱怨著,邊穿了衣服準備前往正殿。誰知纖雲卻笑著將婉凝按下身子:「皇上說了,姑娘連日辛苦,所以就讓姑娘好生休息。」婉凝被纖雲說得,有些糊塗。


  好好地,又沒做什麼重活兒。怎麼忽然要休息?見婉凝有些疑慮,纖雲便說道:「昨夜姑娘在旁研磨時,就昏了過去。還是皇上將姑娘抱進來的,又喚了御醫診脈……姑娘當真,一點記不得了?」


  自己昏過去了?婉凝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忽然,她想著纖雲的話來,竟是覺有些溫暖。還是君顥關心自己呢,她正自想著。卻看見另一個御醫提著藥箱,緩步走進來了。


  「姑娘覺著怎樣?」這個御醫邊說,邊坐下拿出葯枕來。婉凝疑惑,怎麼不是元易斌呢?她將手腕放在葯枕上,慢慢說道:「我也是不知道,聽纖雲說的……就只是有些頭疼,別的不覺著怎樣……」


  他細細的為她把脈,隨後便收起葯枕:「姑娘還是氣虛體弱,還需好好調養,老臣這就開一味葯來……」「敢問為何不是元御醫前來?」婉凝忽然問道,以往都是元易斌為她診脈的。


  不想那老御醫說道:「元大人有事在身,所以不便前來。」有事?是了,大約是給其他的妃子請脈吧,看著老御醫走後。纖雲便附在婉凝耳畔,輕聲說道:「聽聞梁王妃,暗害重華宮宮人……」


  什麼?婉凝聽了有些吃驚,怎麼汐月會害皇後宮中人?也難怪,元易斌沒有來,他是汐月的哥哥,必是受了牽連的。「他如今在哪裡?」婉凝心裡明白,定然是有人栽贓了汐月?還要拉上元易斌?


  「別說姑娘覺著蹊蹺,」纖雲低聲道,「我也覺著可疑,皇上本來對梁王有所顧慮。所以梁王妃絕不會這個時候,出什麼岔子的。不然,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么?」


  那會是誰呢?婉凝只覺著思緒紛紛。頭也開始隱隱疼起來,纖雲忙要喚御醫。卻看見君顥大踏步走進來,纖雲忙退了出去。「好些了么?」君顥問的簡單,卻在婉凝的心裡,烙下了暖暖的印記。


  「皇上,元御醫怎麼沒有來?」婉凝忽然問道,「素來都是他診脈開藥的,是不是他……」「他與汐月暗害重華宮人,」君顥直截了當的說道,「如今被軟禁,正在立案偵查,自然不能前來。」


  君顥說得很是明白,婉凝卻不能接受:「皇上難道,也認為是王爺所為?」一定是了,君顥的疑心很重。聽了婉凝的話,君顥遂將目光移向她身上,冷笑著:「你如何認定,他不是幕後指使?」


  聽得出來,君顥認定了君琰的。婉凝慢慢的坐起身子,搖著頭對君顥說道:「可是皇上,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你知道什麼!」君顥說罷,負手而立,「朕必然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陰暗潮濕的司刑房,元易斌被軟禁在此處。婉凝拖著病體,扶著纖雲來到這裡探視他。看著元易斌泰然自若,婉凝真是佩服起來:「元大人當真處之泰然,倒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元易斌緩緩起身:「微臣並未犯事,自然是行的端,做得正!」果然是清官呢,婉凝聽聞元易斌在後宮。素來對各宮主子,都是一樣的好。從來都不曾,說過什麼過頭的話來。


  所以他在後宮行醫,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呢,在後宮中才能如魚得水。「梁王妃果然,是殺害阿月的兇手?」婉凝也不繞彎子,徑直問道。


  「如果燕姑娘來找微臣看病,微臣此時怕是無能為力,」元易斌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圓滑的回答,「如果燕姑娘來問這件事,微臣什麼都不會說的。因為皇上,才是主審,我相信皇上會秉公辦理的。」


  好一個圓滑的元易斌,說的話滴水不漏。婉凝不禁微微笑著:「大人誤會了,我也是奉命,來查探一番真相的。」「真相哪能輪得到你做主!」說話之間,只見江苓嫣高傲的走了進來。


  婉凝和纖雲,立刻垂下頭來行禮。江苓嫣走到婉凝跟前,冷哼道:「你一個小小侍女,還沒有資格來問話!」接著,她便走到元易斌跟前,冷笑著說道:「元大人倒還真坐得住!」


  「微臣見過昭儀娘娘,」元易斌拱手行禮,言辭間透露著淡然無塵。江苓嫣緩緩坐在一旁,慢慢的品著茶水,悠然的問道:「本宮記得,元大人曾經說過,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是么?」


  元易斌點頭,輕輕說道:「微臣是這樣說過,娘娘記性真好。」「大人被關在這裡,大約也就是,大人的命了吧?」江苓嫣的話語間,多少夾雜著嘲諷的意思。可是元易斌卻似乎,並不在乎這句話。


  江苓嫣見此,遂不覺緩緩開口道:「這麼說來,梁王府怕是,也難逃厄運吧。」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元易斌。又道:「皇上不知要怎麼懲處梁王,難道元大人,就不擔心令妹么?」


  「正如娘娘所言,」元易斌淡然道,「各人命運不同,所以擔憂也是徒勞。」「好一張利嘴!」江苓嫣不覺輕輕拍手,低聲道,「元大人,本宮最近身子不適,煩請大人前往長春宮去請脈,如何?」


  其實元易斌早就意料到,江苓嫣會要自己出去。可是此番幫了江苓嫣,那麼就是明白告訴皇后,阿月便是他下的毒手。元易斌知道,江苓嫣一定會利用這一點,來對付皇後娘娘的。


  「微臣乃戴罪之身,」元易斌緩緩笑著,「實在不能為娘娘診脈,恕臣失職!」「那元大人,就在這裡好好待著吧!」江苓嫣立刻變了臉色,憤恨的拂袖而去。元易斌卻悠然自得,似乎整件事與他無關。


  一旁的婉凝見了,不禁拍手笑著道:「大人果然說得妙!奴婢真是佩服,佩服!」「下官這就要休息了,」元易斌並不理會她的話,而是打了個哈欠。是要告訴婉凝,讓她離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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