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隔四年的再會
魔瘴之境中並非只被山脈和森林覆蓋,卡爾德雷·芬格——這位勇者學校的一年級生,在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魔王城探索后,如今正在沿著一條流淌在山間盆地的小溪行走。
(應該就快到了吧……幸好這裡距離那片森林不遠,只要一天的工夫就能走到。)
懷抱泛著紫色光暈的鐵塊,少年抬起頭看看懸在頭頂的朦朧日光,周圍的瘴氣遮蔽了它散發的熱量,即使是在八月份,這裡的氣溫依然涼爽適宜。
『卡爾,這裡有人居住?』
「沒錯,小露。」
小露的名字是露克絲,目前『居住』在少年腦袋裡的未知魔物,另外還有一隻叫做『特妮布麗絲』。她們兩個都擁有著和那位傳說中的魔王一樣的能力——操控瘴氣,不過小露還會製造魔器和創造魔紋;而另一位特妮則有一個好頭腦,且擅長複寫魔紋以及瘴氣的精細操控。
「其實我曾經就住在這裡,接下來打算去村裡看看,雖然不清楚他們是否還記得我。」
想起那片瘴中村的居民,卡爾德雷臉上泛起一絲痛苦的笑容。
(當時一時衝動就不辭而別,甚至還連累了艾琺,現在真的沒有臉再回到村子里了。)
此行的目的只是遠遠地觀望一下村裡的情況,少年並不打算和那些村民們接觸。為了防止被村子附近徘徊的那隻魔物發現,他提前讓露克絲將用於防身的魔劍崩碎后收入體內,就連用來練習的四顆黑**球也被一一解體。
為此她雖然鬧了會兒彆扭,但很快又被少年賦予的新任務吸引住了目光。或者說,是昨晚醒來后的特妮布麗絲用鋼劍在樹榦上刻下的任務。
「嘗試著去吸收被瘴氣改造過的那塊魔紋鐵礦。」
儘管卡爾德雷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但特妮接下來提出的猜想非常誘人。如果將來小露能將這些吸收過的魔紋鐵礦加入到「封魔」之中的話,就能把魔劍的硬度和魔力轉換效率提升好幾個檔次。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擔心瘴氣用光后魔劍自動崩壞的問題了。
因此,除了偶爾會和少年溝通一下以外,現在的露克絲正專註於如何想辦法將魔紋鐵礦吸收掉。
不願去打擾對方的卡爾德雷繞過一個小丘,眼前那片熟悉的景色讓他心中頓時充滿一陣暖意。
(回來啦……我真的再次回到了這片土地……)
小丘另一邊的瘴氣突然變得格外稀薄,和寂靜密林中心那片沒有任何多餘植物生長的土壤一樣,這裡的瘴氣也彷彿被隔開了大部分,只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黑霧在靜靜飄蕩。
熟悉的空地,不變的風景。
這裡是曾經兒時的卡爾德雷偷偷和夥伴們玩耍的場所,時隔數年後的今天,空地周邊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和他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當時我經常站在最高的那塊石頭上,和大家講述著從父親那裡聽來的故事。雖然爺爺說那些都是騙人的,不過那時的我們倒不在乎是真是假。)
看著高度到自己腰部附近的石頭,少年感到唏噓不已。兒時還覺得很難攀爬的石頭,如今卻變得如此低矮。就連那些在玩耍時被當做是城堡城牆的灌木叢,也變得只需要跨一步就能輕鬆越過了。
活動一下懷抱鐵塊的雙臂,卡爾德雷靜靜地走近空地邊緣那片緊密的小樹林,難以掩飾內心的忐忑與期待。
(如果這裡和過去真的毫無區別的話,穿過這片林子以後,就是)
木板與石頭的撞擊聲打斷了少年的思緒,由於沒有了魔器,腦海中的小露又恰巧正在專註於如何分解吸收鐵礦,只能通過五感來警戒四周的他沒有察覺到被人從後邊靠近。
「卡、卡爾達……是卡爾達嗎?!」
身後傳來的女聲用著不同於教會通用的語言,柔軟、細膩,又令少年懷念不已。
(這、這個聲音難道是……)
少女的身份他不敢繼續猜測下去,正如對方說話時那無法掩飾的顫抖一般,卡爾德雷也擔心著這段細微的呼喚不過是他自己在靠近故鄉時不由自主產生的幻覺。
故鄉,沒錯,這片存在於魔瘴之境中的村落,正是卡爾德雷·芬格的故鄉,也是他生活了將近十二年的地方。
「回、回答我啊……」
那道熟悉又帶著一絲陌生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劇烈,彷彿其主人正在壓抑著心中強烈的感情。
「你真的是卡爾達嗎?」
「艾琺……」
少年聽到一陣奔跑聲,緊接著被人從後邊環抱。
「你回應得太晚了,卡爾達。」
身後之人難掩內心的激動。
「會這麼稱呼你的人只有我,用它來叫我的人除你之外沒有第二個。你早該回答我的,卡爾達。」
顫抖的話語和緊緊摟抱的雙臂都在告訴少年一件事——那個他本以為被留在樹林里的她並沒有迷路,而是順利地返回了村子。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嗯,真的是太好了。」
「「你能從那片森林裡逃出來……」」
兩人重疊的話語突然停止,難以忍受這種沉默氣氛的卡爾德雷開口道。
「艾琺?」
「卡爾達,我先確定一件事。」
沒有鬆開懷抱,剛才還很激動的聲音此時變得格外冷靜。
「你難道又打算一個人攬下這些,全把它們說成是你的錯嗎?」
「唔……可當時的確是我先提出要離開村子,前往父親還有你們一家曾居住的大陸鍛煉自己,然後……」
「然後你就認定了我是被你牽連的嗎?明明應該是我主動要求跟隨才對吧?」
背後少女環抱的右手鬆開並向上移動,最終停留在少年的耳朵上。沒敢移動的他忽然有一股熟悉又懷念、但卻一點兒也不好的預感。
「你太自大了,卡爾達!」
「哦——痛!好痛!」
右耳被扭轉拉扯,這是被稱作『艾琺』的少女最為拿手的懲罰手段,雖然目前只有卡爾德雷一人遭殃過。
「我、我錯了,艾琺!」
「真的錯了嗎?」
「嗯嗯嗯,真的錯了,可、可以鬆開了吧?」
少女的手從耳朵上移開,所幸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被解放出來的右耳傳來的一陣陣微痛讓少年回想起過去的『艾琺』,以及逝世的母親。每當他做了錯事以後,她們都是這麼教訓自己的。
「卡爾達,你要知道。因為那隻所謂的『守護魔物』而失去父母的人,並不只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