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別有幽愁暗恨生
蒼術起初並不明白小二的話，待他領會到小二曖昧的微笑，忙紅著臉打斷小二的話，訂下了這僅有的房間。
這間別致的天字號房，在二樓幽靜的角落中，倒是不會被店內的喧囂影響到。才打開門，小二不遺餘力地吹噓自家這間天字號房在方圓五十裏內是如何的所向披靡，那楠木雕刻的床是如何的結識，那內外間的隔音效果是如何的出眾。
蒼術卻壓根沒等他說完，便道一句“有勞了”將門靜靜地掩上，把猶自念念有詞的小二關在了門外。。
“嘻嘻，”清風在一旁用小胖手捂著嘴壞笑道，“蒼術哥哥害羞的樣子真好看。”
“嗯嗯，是呢，”明月笑得比清風更賊，“蒼術哥哥的臉都紅了！”
離塵本來心事重重，但見兩個小家夥笑得鬼鬼祟祟，不由得好奇，不明所以地問道：“你們兩個小鬼，說什麽呢？”
“塵姐姐，你沒有聽到剛才那些人說的嗎？”明月仰著小臉笑眯眯地瞧著離塵。
“說什麽了？”離塵是一丁點也沒有聽見。
清風立刻努力裝作老成的聲音學道：“瞧著這公子歲數也不大，怎麽竟已經有這麽大的兩個兒子了？”
明月則學做女子的聲音說道：“這般俊的公子，沒想到亦是個癡情種子，如此珍愛他的夫人。”
“哦？此話怎講？”清風在一旁默契地配合著。
明月繼續學道：“你瞧他夫人通身都被紗幕遮住，可不是因為他不舍得夫人的容貌被人瞧去？”
清風興致勃勃地接著道：“還有……”
“你們兩個，”蒼術淡淡打斷他的話，“可是要再嚐嚐斷魂殤的味道？”嚇得兩個小家夥忙握緊了彼此的手，手裏可還有那寶貝神明丹呢！
離塵被兩個小家夥一唱一和的表演逗笑了，掩著嘴問道：“何時聽到這些話了，我怎麽不知？”
原來，清風明月雖年幼，卻自小就開始跟隨無厄無禍修學心法。現如今，他們不止聽覺，就連視覺也要比一般人強上不少。故而那些竊竊私語聲，離塵雖沒有聽到，兩個小家夥卻是聽得清清楚楚。蒼術略不自然地抱起兩個小家夥，對離塵丟下一句“別跟進來”，便進了內間。
沒過多久，蒼術推門從內間出來，身後跟著耷拉著腦袋，規規矩矩的清風明月。離塵一臉驚恐地將清風明月攬在懷裏，仔仔細細地上下檢查，又拿古怪的眼神瞧著蒼術，手顫巍巍地指著他道：“大師兄，莫非你對小孩子……你……你有困難可以找妓院的……”
蒼術聽了離塵的話，臉色鐵青地將拳頭伸到離塵麵前，倒把離塵嚇了一跳。待他把手掌攤開，她才看到他手中的神明丹。
“斷魂殤的毒解了？”離塵驚喜地問道。
“嗯。”蒼術頷首，“恭親王府的人交出了解藥。”他略沉吟了片刻，接著道：“那毒，是那個叫魅音的人下的。”
“魅音……那，是誰派人將清風明月抓到王府的？”離塵急切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但是……”蒼術垂眸，“那個叫龐緇的謀士，似乎對我岐黃仙居了解頗多。”
離塵愕然，那，她有可能誤會了他？
念及此，她的心中微微泛起喜悅。蒼術瞧著離塵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默然不語。
為了避免再度成為焦點，蒼術讓小二把晚飯端進房間。這小二極為熱情，一麵往桌上擺了幾碟小菜，一麵對蒼術道：“今日店裏忙，晚飯準備的簡單，幾位就將就用些吧。”
離塵已經除去垂紗笠，隻以輕紗覆麵，清爽利落了不少。她本坐在一旁陪清風明月玩耍，聽了小二的話，因問道：“今日走了幾家客棧，竟都人滿為患。不知為何有那麽多旅人來到京城？”
小二將碗筷擺好，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道：“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說句不厚道的話，京城的客棧生意如此好，還多虧了城南的羅家。”
聽小二喚自己夫人，離塵掩嘴偷笑，瞟了一眼蒼術，果見他耳垂邊又暈出可疑的紅色。她未多作解釋，接著問道：“哦？與這羅家有何關係？”
那小二在店裏聽多了東家長西家短的傳言，又慣愛與人聊這些瑣碎。見離塵發問，便恨不能將這羅家的祖上八代的底細都刨出來講與她聽。
說起這城南羅家，算得上京城數一數二的一方富豪。雖不至於富可敵國，可在京城之內，卻鮮少有哪戶人家能在財力上與之抗衡。這羅家本是做布匹生意起家，本也做得不溫不火，在偌大的京城裏根本數不著。
這羅家的崛起還要追溯到大約十年前。自從羅家的長子羅惜文繼承了家業，羅家的生意便蒸蒸日上，漸漸做得風生水起。不過兩三年的功夫，就成了華都布帛生意的第一家。連有名的彩雲天，也是羅家名下的產業。
現如今，羅家已經不止局限在布帛生意，經營著多家錢莊、當鋪、茶樓、飯莊，華都百姓的衣食住行，幾乎都少不了要與羅家的店鋪打交道。
聽到這，離塵不禁讚賞那羅惜文，將家業置得如此之大，頗是塊做生意的材料。小二卻神秘兮兮地道出一直流傳著的一段關於羅惜文的往事。
當年羅惜文風華正茂，與一青樓花魁相識，整日混跡於風月之地。因此事，把羅家太翁氣得半死，命人將其綁回了府，再不許與那花魁相見。待到羅惜文重獲自由再去尋，已尋不著那女子的蹤跡了。
據說當時那青樓的老鴇並不樂意，確切的說是十分反對羅惜文與花魁的來往，因那羅惜文彼時的身價，著實不足以成為一介花魁娘子的入幕之賓。老鴇正為花魁娘子逃跑的事發愁，見羅惜文又去尋，便跟他要人。
羅惜文自然不知道花魁娘子的去處，挨了一頓棍棒被攆了出來。那羅惜文為了此事消沉了許久，卻不知怎得，突然幡然醒悟，接過家中產業，專心經營起族中生意來。
清風明月對這些陳年往事沒有絲毫興趣，扯著離塵的衣袖喊肚子餓。離塵卻驚愕地望向蒼術，他也正疑惑地瞧著離塵。這故事的另一半，他們似乎聽過。若不是巧合，那麽……
“小二哥，”離塵又問道，“你剛剛說客棧生意好是多虧了羅家……”
“是啊，最近這些天投宿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地來的郎中。”小二回道，“羅家大小姐得了怪病，已經拖了半個月了。如今羅家懸賞黃金百兩，尋醫為羅家大小姐醫病呢！聽說前些日子，羅家還派人去黎州境內的岐黃仙居去請仙人來給瞧病呢。”
“哦？”離塵饒有興味地笑道：“那可請來了？”
“自然沒有。仙人豈是那麽好見的？聽說……”小二方欲再說，清風明月兩個小家夥可不幹了，吵嚷著肚子餓要吃飯。
恰巧門外有人喚小二去招呼客人，小二才猛然想起自己話多，耽擱了好些時間，忙告了退出去了。
離塵被兩個小家夥扯著衣袖來回晃得頭暈眼花，隻得打發兩個人淨了手，坐在桌前吃飯。
“大師兄，”離塵替兩個小家夥盛好飯，便對蒼術道：“那羅惜文，會不會是……”
“不無可能。”蒼術沉吟半晌，問道：“你打算怎樣？”
“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告訴她的。畢竟……”離塵垂下眼瞼，濃密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輕顫，“有可能是她的父親。”
蒼術抿了抿嘴，不置可否。一旁喝粥喝得津津有味的清風卻抬起頭來，眨著眼睛問道：“阿武是誰？”
離塵“撲哧”一笑，抬手用帕子把他鼻尖嘴角沾的粥拭去，方道：“阿武是你蒼術哥哥的徒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一聽是個小姑娘，明月也抬起頭來，蹭了蹭嘴，歪著腦袋問道：“那她在什麽地方呢？”
離塵水眸流轉，笑道：“明日，姐姐將她接來與你們玩，如何？”
“好！”兩個小家夥喜得拍手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