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德馨

  不會是小德子找人來伺機報復?

  我邊想邊抖越抖越怕。


  「媛姑娘,是我。」來人聲音輕渺,見我抱成一團悄然近前:「是我楊昌銳。」


  聞言,忙摸索著下床要去點蠟燭。他阻止了我:「萬歲爺病了。」


  心抽痛的難受,睡意全無:「到底怎麼了?萬歲爺沒大礙吧?御醫沒過去瞧嗎?」楊昌銳低落答:「他不允,這些時日連著熬夜,總疲倦乏力還咳嗽不停。我擔心他身體吃不消就去稟明老佛爺,老佛爺傳懿旨請了脈案又開了幾幅方子可都不見好轉。今兒去換茶時才發覺都被萬歲爺倒掉了,疑想是不是心病這不趁夜尋你來了么?」


  我悲愴,我又能為他做什麼?除卻思念傷心便是默默祈求。惡劣的處境令我不得不面對現實:「我只是人微言輕的奴才,尋我怎麼能藥到病除?萬歲爺龍體要緊還是去找個穩妥的太醫。」我轉身,坐回床。


  楊昌銳跺腳,透過灑進來的朦朧月光看見他忿恚的臉孔:「那晚要不是萬歲爺你能活到現在嗎?只怕找被用刑致死了!」他低斥,我泫泣。


  「他回宮之後一直放心不下,就派我去客棧打探你是否安全。小德子抓你回宮被我半道上遇見,我跑去告訴了萬歲爺,他得知你遇難想也沒想就去儲秀宮救你。而你卻這麼背恩忘義……」


  聽罷更是傷心欲絕,難怪他去的那樣及時……

  悄送我出宮時的無奈;為救我與慈禧翻臉時的堅決,通通一股腦的浮現了出來。


  也罷,無非就是一個死字,只要能勸他振作我甘願冒這個危險。


  到底還是應了世人那句話——關心則亂。


  我換上楊昌銳早已準備好的通黑對襟長褂,雖他悄無聲息的去了養心殿。


  殿外寂靜無人,微風輕襲,凌亂了發吹亂了心。東暖閣,爐亭裊繞暗暗生香,紗罩燈下,他披衣坐在紫檀雕案旁手握書卷埋頭讀研,深鎖的眉頭給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凜冽清遠之氣。


  我強壓胸腔內洶湧的凄楚捂著心口杵在落地屏扇旁,靜靜看著他。


  「咳咳.……咳咳……」他握拳掩口劇咳不止。見狀忙跑過去替他倒了杯溫茶:「萬歲爺早些睡吧,熬夜虧損龍體。」


  他微怔,抬眼瞧著我。我低頭不敢直視。


  無聲為他披好衣袍,又將案上的筆洗硯台清理一旁。以為他會問我為什麼要那樣做會怨我將玉龍佩拱手她人,會鄙視我的貪生怕死,然而他始終僵坐在那無動於衷。


  掩住慌亂我輕聲道:「您不能一直這樣,調養聖體當先調整作息時間。還有.……就是……您生病就應該對症下藥……」


  他凜起的面孔有著一絲苦慟,暈散,漸變成寒氣逼人的冷笑。他似在怪我?想時,心內愧意徒增。默走身前換去那盞微涼的茶水。


  「江西巡撫德馨是你什麼人?」低冷的聲音從身後兀的傳來。


  我回身。


  德馨,德玉琦……

  見我驚詫,他逼咄的目光又加重幾分:「又忘了?朕來替你說。德馨為了巴結皇爸爸狠心要自己的女兒入宮為奴,以便徑情直遂妄想一步登高!你不負所望幫皇爸爸撮合了一段姻緣,他的良苦用心也總算沒白費!」


  對此我自然是一無所知,若是這樣我為何還要冒替蘇布克.赫爾多的女兒呢?這根本說不通。


  我的不解叫他誤以為是在心虛,那眼裡的寒芒叫人驟然生畏。我解釋:「奴才真的不知道這些原由。」這不合理的解釋令我有些底氣不足,他不會信。


  果然,他冷嘲:「別再自圓其說了,江西一帶荒旱瘟疫接連併發,德馨一路大張旗鼓來到京城,不為民請命為的就是給太後進獻古玩珍寶!朕若不查實恐怕至今還被你父女二人蒙在鼓裡。皇爸爸不是想立葉赫那拉氏為中宮之後嗎?名分而已朕給她就是。只可惜皇爸爸沒能記你一功!」


  聽罷,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屈膝觸地:「奴才是怕死,可奴才更怕萬歲爺日後舉步維艱,若不那樣做難平老佛爺的怨氣……」


  「朕不想在聽你巧言令色!說到底還是處處想著她的感受,有誰可曾想過朕的感受?呵呵,也是,就連朕都必須看她臉色行事更何況你?朕算什麼?充其量就是一個提線木偶!!」他握拳猛的敲擊一下桌案,仰頭凄笑。


  「萬歲爺不可這樣自暴自棄……」我囁嚅。他看都不看我,揮手遣人:「跪安吧,以後別再來了。」


  「奴才謹遵。萬歲爺千萬要愛惜身子.……」反覆擦拭著淚,卻怎麼也擦不幹。緩緩起身搖搖欲墜般的出了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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