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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抵債

  頌將執瀾一路抱回自己的卧室里,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為他脫掉鞋襪。

  執瀾全程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像只任人擺弄的漂亮玩偶,只有靈活的眼珠證明了他的生命力。

  「還疼嗎?」頌強勢地托起執瀾的下巴,仔細檢查他脖子上的傷。

  「不疼了……真的,」執瀾努力賣乖,像他以往每次討要櫻桃一樣,只要說些頌叔叔愛聽的話,就能得到善待。

  「誰教你說謊的?」頌皺著眉,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脖子。

  小崽子的皮膚真是又薄又弱,他還沒使什麼力,就留下了可怖的掐痕,原本細嫩白皙的皮膚上,布滿青青紫紫的印記,看得他眉梢猛跳。

  他一凶,執瀾又想哭了,紅著眼眶小聲說:「只有一點疼……真的沒事。」

  頌覺得自己像一部老舊的風箱,只想不停嘆氣,他把執瀾按在床上,轉身走出去,過了幾分鐘,拿著兩瓶葯回來。

  「把頭抬起來,別動。」頌坐在床邊,撕開一袋棉簽,冷冷地說。

  執瀾乖乖照做,努力仰起頭,露出脖子上斑駁的痕迹。因為血統的關係,他的頸部不算修長,卻很流暢,小巧的喉結不停滾動,暴露了他的緊張。

  棉簽蘸滿藥油,輕輕塗抹在那些指痕上,帶來冰涼的觸感。

  執瀾本能地縮了縮下巴,立刻被頌瞪了一眼,於是又老老實實撅起脖子,像條被魚鉤拉起的翻車魚。

  等頌為他塗完葯,裹上一層薄薄的紗布,執瀾快速坐起身來,在貼身荷包里摸索半響,掏出一張卡片遞給頌。

  「真的很對不起,叔叔,我不知道那桶酒對你來說這麼重要,我闖了大禍,這是我從小到大的補助津貼,全都賠給你好不好?」

  執瀾快速眨動眼睫,顯得心虛又怯懦,連嘴唇張合的程度都縮減到最小,生怕再次觸怒到頌叔叔。

  在頌的眼中,脖子上還裹著紗布的小崽子慫巴巴賠禮道歉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讓他第一時間就心軟了。

  逝者如斯,生者已矣,師傅留下的東西確實珍貴,但丟了就是丟了,為了一樣用以緬懷親人的舊物,傷害眼前的小崽子,是他失了智。

  況且那些酒也不算是浪費,分享給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們,也算物盡其用,實現了它的價值。

  頌張了張嘴,剛準備原諒他,又起了惡劣的壞心思,想要教訓教訓這隻敗家崽子。

  國寶級別的珍稀類人,一年的津貼少說有六位數,小藍毛存了十幾年的私房錢,就這樣傻乎乎地全部孝敬出來,只為了一桶被別人喝掉的紅酒。

  該說他傻呢?還是傻呢?

  「你要把這張銀行卡里的錢全都賠給我?」頌挑挑眉,嚴肅地看向執瀾。

  執瀾一見有戲,更加來勁了,也不去管脖子上的傷,拚命點著頭:「嗯嗯!就當作我買了那桶酒,好不好?」

  「卡里有多少錢?」頌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那張銀行卡,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

  「啊?」執瀾眨動著不喑世事的大眼睛,垂下頭小聲道:「我……我也不知道,茂爺爺說有很多,買一桶酒應該夠了吧。」

  頌揚起唇角,刻意壓低嗓子冷冷道:「可我不收外匯。」

  「啊?外匯是什麼?」執瀾又懵了。

  頌覺得欺負他也會上癮,也不知道花下所是怎麼養的,把這隻小崽子養成個不知人間疾苦,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憨包。

  這樣的小憨包在外面的世界根本無法生存,需要一位嚴厲的長輩來教他做人。

  「花下大陸的錢,在巴洲可花不出去。」頌將卡退給他,裝作很嫌棄的樣子。

  「花不出去?」

  執瀾快哭了,他本以為自己很富有,至少可以衣食無憂,沒想到自己的錢在巴洲壓根不算數。也就是說,他現在是個一窮二白的破落戶,連一顆櫻桃都買不起。

  頌屈指點點他的腦門:「對,所以你得用別的方式還債。」

  「怎……怎麼還?」執瀾一聽還有別的方式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瞬間打起了精神,也沒再糾結自己的窮光蛋身份。

  頌考慮了一會,認真道:「用勞力償還吧,我會跟余博士說的,你以後每天來我這幹活。」

  「好!」執瀾答應得很爽快,能留在霧月莊園幹活他求之不得,在這裡幫忙的日子,並不算辛苦,還有櫻桃可以吃,頌叔叔面冷心熱,從沒有為難過他。

  「我需要干哪些活?還是像之前一樣嗎?」執瀾忙著追問道。

  頌看了他兩眼,再次推門出去了,回來時,懷中抱著一個不停掙扎的白色大毛球。

  看清那團毛球是什麼,執瀾的眼睛逐漸瞪大,盛滿驚喜,不由大聲喊出來:「始祖貓!叔叔,你居然有一隻始祖貓!」

  不怪執瀾這麼驚訝,在大部分生物都進化成類人形態的今天,仍有一小部分動物保留了祖先的形態,它們被稱為始祖動物。

  除了豬、牛、羊和家禽等肉用動物被大規模人工繁育,這種獸形物種只佔整個族群的20%,也是稀缺的社會資源,花下所里就有一隻始祖犬。

  執瀾很羨慕它原生形態的毛皮和爪牙,想要與之親近,可那隻狗卻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常常會凶他。

  「它喜歡撓人,所以之前一直把它關在家裡。」

  頌將懷中的毛球放到地上,無奈地拍掉身上的浮毛:「它叫蛋丁,不知道為什麼,它和我相處得一直不太融洽,以後由你來照顧它。」

  「但丁?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大詩人嗎?」

  執瀾兩眼放光,細細打量這團毛球,大白貓懶懶地抬起頭來,嫌棄地瞥了頌一眼,露出一張肉墩墩的大餅臉,隨後低頭給自己舔毛,梳理被頌弄亂的毛髮。

  白的,圓的,執瀾的萌點被狠狠戳中了。

  頌哽了哽,無視掉蠢貓的挑釁,如實向執瀾解釋:「不是那個但丁,是雞蛋的蛋。」

  蛋,最喜歡的蛋,多好的名字,執瀾的萌點再次遭到暴擊。

  執瀾赤著腳跑下床,想要摸一摸它,蛋丁偏過頭瞟了執瀾幾眼,又看了看頌,貓主子快速用挑剔的眼光審視了一遍,得出一個結論:

  這隻小崽子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適合做自己的新奴隸。

  旁邊那隻長毛的太凶了,完全不合格。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於是蛋丁慢悠悠踱步到執瀾身邊,屈尊紆貴跳上了他的膝頭,在他大腿上蜷成一團,打了個哈欠。

  執瀾和頌都驚了。

  頌是驚訝於一向很拽的蠢貓居然會主動親近他人。

  執瀾則是驚喜的驚,又白又圓的大貓咪居然主動跳進自己懷裡,這是何等殊榮。

  蛋丁和他對視一眼,輕蔑地噴出一股鼻息:看什麼看,還不抱朕。

  執瀾準確地get到了它的需求,小心翼翼將大白貓抱起來,指尖探進濃密的毛團里,溫柔地幫它梳理皮毛。

  蛋丁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不錯,朕很滿意。

  執瀾快速融入到貓奴身份里,好奇地打聽新主子的情況:「叔叔,他為什麼會叫蛋丁啊?」

  頌被這個問題噎住了,淡淡應了句:「隨便取的。」

  真正的實情頌可說不出口:他當初收養這隻傻貓時,它已經被絕育了,為了紀念它失去的珍貴器官,於是取了這個名字。

  蛋丁不是詩人,而是緬懷逝去的貓蛋蛋,順便告慰那根只能當成擺設的丁丁。

  「它是男生還是女生?」執瀾繼續追問道。

  「公的,不能算男生,他年紀有些大了,」頌的語氣有些無力。

  不但是公的,還是個公公。

  這種殘忍的事情,還是別讓小崽子知道比較好。

  蛋丁沖頌齜著牙哈氣:不準編排你蛋爺,說誰年紀大呢?

  執瀾雙瞳閃亮,有種執拗的認真:「放心吧叔叔,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頌呼出口氣,只感覺無債一身輕:「梳毛,洗澡,餵食,修剪指甲,這些都是你的工作,酒窖里的事情也得繼續幫忙,我會給你結算工資。」

  「嗯!」

  小藍毛就這樣把自己賣了,成為霧月莊園的常駐「童工」,除了要應付脾氣不好的頌叔叔,還得伺候一隻脾氣不好的貓主子。

  然而他此刻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實的殘忍,只知道抱著大白貓傻樂。

  頌看著他幹勁滿滿的樣子,有些良心不安:

  小崽子只記吃不記打,真的蠢。

  不過……蠢一點也好,比較可愛。

  作者有話說:

  小藍毛(撥號):喂,茂爺爺,巴洲這邊不收外匯,我變成窮光蛋了?д?

  頌爹(掐斷電話):我說不收就不收,老老實實以身抵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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