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王城的街道永遠是如此繁華錦簇，幾條長街交錯互織，兩側的酒樓，當鋪，錢莊亦是滿目琳琅。小販的叫賣聲與來往百姓的交談聲不絕入耳。全城仿佛安睡在一片太平祥和之中。


  白芯蕊已是無暇理會這些，纖眉緊鎖，素手下垂，由於剛才一路上的拚命呼喊，現在喉嚨早已說不出話來。沉重的腳步在無力絕望的黑瞳中深陷愈深，於是一個踉蹌，白芯蕊便跌倒在一個無人煙的小巷中。淚水像雨簾一般從那黑色的深淵裏流出，重重地砸在了雨後濕潤的土地上。唇邊還默默叫著恒兒的名字。


  白芯蕊的雙腿靜靜盤在地上卻是再也起不來，隻聽得身後一女子清亮而焦急的聲音，“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麽啦？”


  白芯蕊沒有回頭，雙手掩在蒼白的臉頰上。


  顏兒蹲下身來看見白芯蕊露出來的半個側臉，淚水順著纖細的手指淌了下來。


  “夫人，您別擔心世子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顏兒目睹白芯蕊淒苦的模樣，竟心疼得說話裏帶出了哽咽。


  白芯蕊沉默不語，在顏兒的攙扶下微微立起了身子，顧不得旁人投來的異樣的眼光，向著藤王府的方向艱難地走去。


  暴雨過後的空氣實在是沁人心脾，深吸一口如食飲瓊漿，軒轅廳外種的幾株蘭花還貪婪地和葉子上的雨滴玩耍。突然廳裏一聲厲聲，驚嚇得葉子也狂亂地抖動了一下。雨滴也應聲而落，不知滴在誰柔軟的位置。


  “微臣實為王爺著想，如有冒犯請王爺降罪！”長史吳涵的聲音在閔皓揚的黑臉下絲毫未有退縮之勢。


  隻聽得閔皓揚清冷的一聲悶響，“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吳涵從軒轅廳退身而出，剛邁出門便看見王府總管李華生一臉複雜的表情迎上前來。


  “長史大人……”李華生話剛落到嘴邊，吳涵便長歎一聲甩袖而去。


  李華生表情一怔，急忙踏進廳內，見閔皓揚滿目慍色隻叫了一聲，“王爺”。


  閔皓揚頭也沒轉，冷冷地言道，“說！”


  “白夫人，她出府去了……”


  閔皓揚身子一頓，一雙清冷的眸子落在了李華生的臉上，“真的？”


  “千真萬確。方才府上一小廝親眼所見，連白夫人身邊的丫環也隨她去了。”李華生離閔皓揚幾步之遙，卻還是察覺到剛才匆匆的爆炸之勢竟在此刻瞬間被壓了回去。他這才敢微微側了一側頭，瞥見閔皓揚的臉上竟然露出微微笑意。


  “要不要奴才派下人去找……”


  閔皓揚拂手打斷了李華生的話，“不用這麽麻煩，走了便好。你，派人關上府門，勿讓白芯蕊再有機會再回來。” 閔皓揚嘴角一挑，拂手便讓李華生下廳去了。


  這是否遂了我願？閔皓揚在空無一人的廳堂上自問。你若離去，我便安心。


  白芯蕊在顏兒的攙扶下走到藤王府門前，見大門緊閉，沒有生疑，就遣顏兒上去叩門。


  門前兩名侍衛見狀上前橫刀阻攔，道，“王爺有令，不得入內。”


  顏兒頓時怒不打一處來，心想瞎了你們的狗眼不是，這可是夫人。正打算與之爭論一番，白芯蕊就立在了她的身旁。“夫人，你看……”


  侍衛們當然也認得是夫人，趕緊收了刀，其中一人拱手言道，“夫人，請莫要怪罪屬下。隻是王爺有令，不許夫人入府。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說著臉上橫生無奈。


  白芯蕊心頭一緊，本來瑩白的俏臉刹那間如死灰沉寂。想這閔皓揚也做得絕情，如此是要打發我走，我又怎能賴你這般。又想起恒兒至今仍無下落，頓時眼淚流了下來。顏兒見夫人這樣，顧不得被王爺降罪，找了個空子跑至門前，大聲疾呼，“開門！開門！”


  侍衛一時失了手腳，匆忙衝上去將顏兒攔下。顏兒一雙稚嫩的雙瞳看了眼白芯蕊，又轉身看了眼侍衛，白皙小齒開了口，“你們即是害怕王爺怪罪你們，莫不怕夫人的怪罪？”


  “這……”顯然這句話讓他們甚是為難。


  “顏兒，你過來。”白芯蕊被淚腺霸占的聲線一起一伏。她對著那二人靜靜言道，“你二位去通報王爺，他自會讓我進府。”


  那兩名侍衛沒有言語，麵麵相覷，見夫人這般說，便也信了。


  閔皓揚在雍蘭居的竹榻上悶頭孤飲，此時的他穿著一襲白色長袍，正是當年與彩舞初見時候那一件。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怎能不念你！

  聽侍衛匆忙來報，“王爺，白夫人此刻在府門外，是否讓她進來？”


  閔皓揚劍眉一揚，“我說過什麽了！不準放她進來！”


  侍衛被閔皓揚的語氣嚇得退了半步，卻還是壓抑著懼怕的聲音，“隻是，夫人她，在門外哭得不成樣子了。”


  閔皓揚微微一怔，卻隻那三秒鍾。三秒鍾過後，隻冷冷一句，“不準進！”


  待侍衛退下，閔皓揚英氣的俊臉終於淪陷開始橫生扭曲。他把手裏的酒杯猛然扔掉，直接拿酒瓶開始往嘴裏灌。酒杯破裂的聲音紛至遝來，如心裏也是這般清脆。縱心中千絲萬縷，糾纏生亂。隻教我這心，交予杜康也罷。


  彩舞，若是你，是不是我亦會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