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邪神眷屬
在黝黑的海水之中，被比周圍海水顏色更加深沉的鱗片覆蓋著的尾巴末端，一抹紅色倒映在尼德霍格金色的豎曈之中——幾乎是在意識到的那一瞬間，澎湃的鬥氣和元素便隨之響應它的意志，劇烈的反應起來。
然而面對著這一抹紅色，卻毫無效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急速向著軀體的其他地方蔓延。
隨之而來的，還有自身身軀結構的異化——能夠清楚感覺到，那種被侵蝕，改變，異化的異樣感——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尼德霍格便震動自己的龍晶，鬥氣洶湧而出，要將佔據了自己軀體長度接近三分之一的整條尾巴，都生生截斷——然而也直到這一刻，它才發現那已經被佔據的部分，血肉，組織，乃至於流動在其中的鬥氣，竟然在同時做出反應，宛如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將它凝聚的力量生生擊潰。
而同時帶來的，還有更大面積的污染和異化。
龍晶在剎那間再度開始震動，已經在漫長的修行過程之中，變得熟練無比的變形術開始發動，在被侵蝕的整條尾巴前段那一部分的組織，在剎那間開始活躍起來，分裂，變形，重組並且在尼德霍格龐大力量的推動下，向著尾巴部分開始蔓延——卻被那已經異化的部分，硬生生阻擋住。
兩部分同樣高度活性化，擁有了變形能力的血肉與組織以尼德霍格的尾巴根部為戰場，開始反覆廝殺起來——以力量來算，自然是佔據了整個軀體三分之二部分以上，以及更多比例的鬥氣，尤其是還擁有著龍晶這一魔力之源的尼德霍格，更加佔據優勢。
然而在活性化的程度上，在生命力的頑強程度上，無疑是那被外來力量扭曲的尾巴，更加佔據優勢——尤其，這兩方無論哪一方，實際上都是尼德霍格本身。
這種內耗式的戰鬥，僅僅只是數十個呼吸，便已經嚴重傷害了它的軀體——而如果再繼續下去，甚至可能危及到它的生命。
然而尼德霍格絲毫不為所動，靜靜的感受著原本遍布全身上下的血液供應，被那一部分高度活性化的組織，奪去大部分——而這帶來的結果，是周身其他部組織的逐漸萎縮，乃至死亡。
實際上，缺失的不僅僅只有血液——還有空氣，在這種高度活性化的血肉戰場上，組織的分裂和增殖被推高了一個畸形的地步，同時帶來的還有對於血液和養分的大量消耗——原本肺部之中壓縮儲存的，足夠它生存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空氣，在這樣的劇烈消耗下，恐怕只能維持相當短暫的一段時間。
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尼德霍格卻依然無法贏得勝利——甚至連維持均勢都難以做到。在血肉的反覆廝殺之中，黑色的巨龍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那粗長的尾巴，已經被那外來的力量，扭曲改造成為一種完全異樣的形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小小的，獨立的生命循環系統。
不需要來自身體其他部分的血液，空氣和養分的供應——否則它早已經被尼德霍格所徹底消滅。
那是，來自於其他部分的，紅色的支援么？黑色的巨龍如此想著。血肉在不斷的分裂，增殖，變形，廝殺，然後一部分死亡，一部分被污染，成為對方的一部分——這也正是，尼德霍格到現在為止，節節敗退的原因。
儘管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轉移到身體的內部，看不到體表的紅色——然而尼德霍格依然可以準確的判斷出，此時此，來自於對方的侵蝕，已經逐步推進到自己軀體的腹部，佔據了整個軀體將近一半的部分。
然而看不到外面景象的尼德霍格，並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它的頭頂上百米之外，是已經將整片海域，完全浸染的紅色，絲絲縷縷的紅色，正如同靈蛇一般，從其中不斷分裂出來，跨越這上百米的海水，不斷沒入到它的下半身之中——實際上，遭到了這樣對待的不僅僅只有尼德霍格，還有其他的海洋生物。
以千萬計的紅色，不斷從上方分離開來，沒入到這深海之中，以百萬計的海洋生物之中——而在其中，強大程度堪稱首屈一指的尼德霍格，所獲得的紅色，無疑是最多的——同時也是堅持的最久的。
直到現在，都還在反覆的拉鋸戰之中。
而在更上方，是正在緩慢蒸發的整片海域——無法計量的光與熱從中央那一團白光之中散發開來，鋪天蓋地，籠罩住整片被紅色浸染的海域，將它緩慢的，不斷的蒸發——或者更準確說，殺死。
千千萬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嘶鳴聲在這一刻響起，匯聚成為一道無法形容的聲浪——或者更加準確說，聲音的本質，震動。
在這無法形容的震動之下，就連空間都為之受到影響，開始整個的扭曲起來——而迎來的，則是對方的一道精神波動。
「紅，你又想逃嗎？」
身體已經被侵蝕到了軀體的胸膛之中，那扭曲的血肉與組織堪堪蔓延到接近龍晶的地方——在已經同化了全身接近一半的血肉與鬥氣的情況下，如果連龍晶都再被侵蝕，那麼幾乎已經可以說是，註定了尼德霍格的失敗。
然後，就這樣，理所當然，卻又在情理之外的，尼德霍格眼睜睜「看」著自己那一片異化的血肉與組織，將自己最為重要的力量之源，龍晶，整個的包裹住。
然後天塌了。
巨大的漆黑的裂縫從空中出現，被染成紅色的千萬噸海水在這一刻向著那裂口「嘩啦啦」流淌著——還有在這片海水之中，被侵蝕的其他生物，其中就包括了尼德霍格。
然而正是在這一刻，黑色的巨龍將自己全部的力量，精神，與意志，都爆發到極限，硬生生多停留了三個呼吸——僅僅只是三個呼吸的時間，那個存在就已經完全離去。
而正是在這三個呼吸之中的第一個呼吸，那一團光輝，也在剎那間爆發出自己的力量，將那無數的海水生生蒸發——然而在對方巨大的體量面前，卻根本難以做到將對方一擊斬殺——正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樣。
並在第三個呼吸之中，緊隨著對方一同離去。
失去了來自主體的支援，原本已經取得了絕對優勢的浸染體，似乎同時失去了活性——尼德霍格能夠清楚感受到這一點。
下一刻，當它稍稍為之放鬆的時候，那原本在反覆的拉鋸戰之中，緩慢擴張的紅色，猛然加速涌動，僅僅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便將尼德霍格最後一部分軀體，也浸染為紅色。
世界在這一刻失去了形狀與顏色，巨龍張開口，發出了痛苦的怒吼，然而在這深海之中，開口的唯一結果，就是在巨大的壓強之下，大量的海水從它的喉嚨湧入它的腹中——如果在過去，單單隻是如此，便會讓它受到傷害。
然而在身軀已經完全異化的現在，卻難以對它造成任何傷害——然而精神上的扭曲與傷害，卻比任何肉體上的傷害，更加嚴重。
大腦的神經結構被完全改變，連腦組織都在被扭曲重組，在這樣完全基於物理性質上的改變面前，再強大的精神，只要沒達到脫離肉體存在，自成一體的程度之前，都難以避免的受到影響——更何況，在純粹精神的領域，尼德霍格同樣受到了來自外部的侵蝕與改變。
精神魔法在這一刻成為它唯一所能依靠的東西，所有的精神，記憶，情感，都被凝聚起來——這看似簡單的做法，卻代表著精神魔法的修行已經達到了大師級的程度——也只有這樣，才能完全駕馭自己的內心。
更是尼德霍格，這數十年來在這幽暗寂靜的海水之中，修行的成果之一。
然而這甚至勉強可以做到靈魂離體程度的精神魔法，在這來自紅的侵蝕面前，依然是顯得如此微不足道——記憶，情感，乃至於自己的思維和邏輯，縱使全部凝聚為一體，依然在緩慢而不間斷的，被侵蝕，改寫。
但是，這怎麼可以？這怎麼能夠？黑色的巨龍不甘的在精神領域瘋狂咆哮著，曾經所有的仇恨，曾經所有的執著，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失去了來自肉身的憑依與支持，失去了來自外界元素之力的加成，唯一所有的，只有這兩百多年歲月之中，形成的意識本身，兩百多年積累下來的仇恨本身，在無形的精神領域，化為怒龍，向著那一片紅色衝去。
失去了來自主體的支援和影響，活性化程度已經大幅度下降的侵染區域，面對著這頭位居於這個世界巔峰的巨龍，長達兩百多年生命最後的反撲，終究還是難以避免的受到了影響——在哪一片紅色之中，出現了一絲黑色。
然後，已經被完全侵蝕，變成紅色的巨龍終於張開了自己的眼睛——原本的金色之中，同樣被染上了大片紅色。
在這一刻，它已經不再是它，而是成為了另外一個偉大存在的一部分——在人類文明之中，對於這樣的存在，有一個專門的稱呼——邪神之眷屬。
許許多多的記憶和信息湧入了它的腦海之中，那是蘊藏在來自於那位偉大存在的一部分的信息——原本不可能理解的它，在轉化為那位的眷屬之後，現在已經變得可以理解呢——即便其中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它所隸屬於的，是曾經橫渡虛空，摧毀數個世界的紅之邪神。
而正在追殺它的，是隸屬於人類文明之中，十三位皇帝級別許可權擁有者，序列第二，光明皇帝座下，第七位光之子，卡珊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