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周一。

  許小妍知道郁綿跟梁知行說話之後擔心壞了,坐在她前桌的座位上跟她咬耳朵:「不是吧?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郁綿無語:「小妍,你的小腦袋瓜里在亂想什麼?」

  許小妍一臉苦大仇深:「不行,我總覺得他在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對你?」

  剛跑步回來的男孩在凳子上坐下,長腿一伸,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本少爺圖你什麼?」

  許小妍:「喂!」

  她瞬間暴走就要去打他:「梁知行你個臭東西。」

  梁知行輕蔑的哼了一聲,指了指郁綿:「看在我崽給我講題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

  許小妍驚呆:「什麼?我家綿綿……是你崽?」

  梁知行懶懶的一挑眉,少年眉眼鋒利桀驁:「對啊。我是她老父親,至於你——乖孫,以後我也罩著你好了。」

  「啊啊啊啊梁知行你去死!搶我家綿綿!」

  「許小妍你幹嘛打人!」

  兩個人瘋了似的鬧成一團,許小妍一點不客氣的去抓梁少爺那張精貴的臉皮,外冷內騷的梁同學也被她這潑辣勁整的夠嗆,一邊叫她住手,一邊罵她太凶。

  郁綿拖著下巴,看著他們笑。

  這兩個幼稚鬼,分明才是崽崽好嘛。

  她由著他們去鬧,可兩個人卻像攀比上了一樣,課間她給梁知行講題,許小妍也非要拖凳子過來聽,偶爾敲敲梁知行腦袋罵他笨蛋;體育課她陪小妍練八百米,梁知行負手輕鬆從她們身邊跑過,順便嫌棄的說上一句小短腿。

  在雞飛狗跳,滿地雞毛中,時間悄悄過去。

  結果到期末的時候,梁知行成績突飛猛進,考了班級第五;許小妍突破自我,體育拿了九十分,終於得了一張校三好學生的獎狀。

  到了領成績單那天,許小妍高興壞了,拉著郁綿的手原地轉圈圈:「我太高興啦!我媽說了我拿一張獎狀,就給我買十袋棒棒糖!」

  梁知行淡淡哼笑,不過這次再沒出言挑釁:「我請你們吃飯吧?要不要去遊樂園玩?」

  許小妍抬了抬下巴:「看你態度好,本宮就賞光了。綿綿,走!」

  郁綿點點頭:「好啦,今天別吵啦。你們握手言和好啦,我是見證人。」

  許小妍哼哼了一聲不說話,梁知行往前走,留下個高貴冷艷的後腦勺。

  家裡的司機就等在校門外,梁知行讓司機直接開車去餐廳。

  郁綿靠著車窗,給裴松溪打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忍不住微笑:「裴姨。」

  電話那端傳來清醇動人的聲線:「綿綿,怎麼了?」

  郁綿認認真真的彙報:「今天我就不坐魏叔叔的車回家了。我跟小妍,還有我同桌,我們出去吃飯,晚點再回來哦。」

  「我知道了,好好玩。不要太晚回家,不安全。」

  「好的哦!你也別太辛苦!早點回家!」

  自從小時候她一個人坐車回去,讓裴松溪受了一場驚訝,以後不管去哪裡,她都會跟她說一聲,許小妍總說她實在是太聽話了。可是她知道不是的。

  她只是喜歡這種無聲的牽絆。

  在許小妍的強烈建議下,三個人去了一家川渝火鍋店,辣子又紅又亮,差點沒把梁知行給辣死。

  他捂著嘴控訴:「你這是謀殺親爺!」

  許小妍得意的瞪他一眼,把涮肉跟郁綿分掉:「綿綿,你想好讀什麼初中了嗎?」

  郁綿咬著吸管喝橙汁:「嗯,想好啦,就讀省附。你呢?」

  許小妍委委屈屈的嘆氣:「我啊。我能說我不想讀書嗎?」

  「小妍!」

  「沒志氣!」

  許小妍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我也考省附好了!」

  少爺在旁邊默默當了很久的涮肉工,還是一副欠打的語氣:「那我也考省附好嘍!」

  郁綿舉杯:「來,乾杯!」

  「乾杯!」

  「乾杯!」

  吃完火鍋,許小妍又鬧著要去溜冰。

  三個人又到商場頂層的溜冰場玩了兩個小時,出來時已經9點了。

  秋天的風已經有了淡淡的涼意。

  他們站在路邊,撿了好多片梧桐葉,準備回去做書籤。

  郁綿總感覺小肚子痛痛的,有些不太對勁的樣子,不知道是火鍋太辣,還是……

  她想起裴姨送給她的那本書,本來那點慌張淡下去,她側過頭,在看窗外的風景。

  等司機將車停在家門外,她也顧不上再跟朋友說再見,就從車上跳下去,邊朝他們揮手邊往家裡跑。

  裴姨……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可她拿鑰匙開門,才發現,客廳里的燈是黑的。

  郁綿站在原地,深呼吸一下,跑回房間……很快就在床邊柜子里翻到了一包……

  ……裴姨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

  或許每個女孩在面對身體流血的時候都會有種天生的恐懼,她也是……可是她一看到床邊那本書,又覺得不用害怕了。

  她開始長大了。

  郁綿把臉埋在枕頭裡蹭了蹭,臉頰在微微發燙,她站起來倒了杯熱水,喝了點熱水,感覺舒服了一點點。

  可還是覺得酸酸的,澀澀的。

  裴姨要是在就好了。

  她無法自控的開始想她。

  可是裴姨工作很辛苦,她有時候半夜醒來喝水,都能看見書房的燈亮著……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還一直要花她的錢。

  所以她不能總叫她陪她,那也太不懂事了。

  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床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睡著了。

  直到感受到頭髮被人輕輕撩起又放下,還有那陣似有若無的木質香味……她從淺淺的睡眠中醒來,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裴姨……」

  窗外在下著小雨,裴松溪剛剛回來,她的額發被雨珠微微打濕,撲面而來的水汽。

  她輕輕掙了掙:「綿綿,別拉著我,我手涼,你最好不要碰。」

  郁綿揉了揉眼睛,徹底醒了,轉過頭看見床頭拆開的那包,回頭就跟裴松溪的目光撞上,有些後悔的懊惱一聲,剛剛怎麼就沒把東西收好呢!

  她用被子把臉蓋住,聲音悶悶的從下面傳來:「我剛剛有點怕。」

  裴松溪看她羞澀的樣子,低聲笑了笑,在床邊坐下:「不用害怕。綿綿,你長大了。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郁綿把被角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有些迷茫的樣子:「是嗎?」

  裴松溪輕輕攏了攏她鬢邊碎發:「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嗎?」

  郁綿搖搖頭,終於坐起來,有些撒嬌似的朝她伸開手:「其實有點疼,你抱下我。」

  裴松溪笑著搖頭:「我衣服濕了,你不能碰。」

  郁綿很堅持:「因為我長大了嗎,你都不能抱我了……我剛剛有點怕,可是家裡沒有人,你不在,我……」

  她說著說著,眼眶微微紅了。

  裴松溪拿她沒辦法,輕輕嘆了一口氣,攬了攬她的肩膀:「好了,綿綿。」

  她右邊肩頭濕了一小塊,左邊衣服還是乾燥清香的。

  郁綿靠近她,額頭靠在她左肩上,先前那點敏感的心思淡了:「對不起。裴姨。」

  明明也不算擁抱,可是只要靠著她肩膀,她就會覺得安心。

  裴松溪摸了摸她碎發:「是因為我很少陪著你,所以會覺得委屈嗎?」

  郁綿聲音悶悶的:「……一點點。」

  「那我……」

  裴松溪頓住了,她從來就不是溫柔體貼的性格,在別人眼裡冷漠無情,手段狠辣,對綿綿……她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陪伴她,該如何與她相處,她尊重她的感受,讓她按照天性生長,也是她能做到的。

  可是再溫情的東西……比如陪伴和懷抱、關心和愛意,她其實都不知道該如何給予,因為她本身就沒有這些東西。或許就像明燃說的,她這人天生欠缺人氣,冷冰冰的。

  郁綿靠在她懷裡撒了會嬌,已經調整好情緒:「沒事啦!我就有一點點心情不好。因為激素影響嘛,你別緊張。」

  裴松溪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那你早點休息。」

  郁綿嗯了一聲:「我在這裡睡覺,你陪我一會好嗎?」

  裴松溪給她壓了壓被角:「好。要聽睡前故事嗎?」

  郁綿驚喜的睜圓眼睛:「還可以聽睡前故事嗎?」

  裴松溪颳了刮她鼻子:「想聽?」

  郁綿想了會,搖搖頭,抱著她手不放:「不用啦,你就陪我一會,一小會就可以了。我很快睡著,你要早點洗澡。」

  她一向是懂事的,也心疼她,只把臉頰貼在她手心裡,輕輕蹭了蹭:「我很快就睡著啦。」

  裴松溪垂下眼眸,溫柔的凝視:「嗯,睡吧。你的衣服……」

  她想起這個來,語氣有些遲疑。

  郁綿拿她手心遮住眼睛,一舉一動之間是少女的嬌嗔和羞赧:「外面褲子是乾淨的……然後我自己拿熱水洗了……我長大了哦,我可以自己動手做事情的。」

  裴松溪垂眸看著她。

  綿綿是真的長大了啊。

  明明也會害怕,也會慌張,但已經在漸漸學著獨立,不再完全依賴她……直到有一天,徹底不再需要她。

  這種感覺,叫她有幾分欣喜,卻又有幾分悵然的失落。

  她笑著搖搖頭。

  真是……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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