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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妮娃之死

  整個世界都在轉,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覺自己彷彿掉進了冰窖,渾身冰冷。

  好冷,真的好冷。

  「莉婭,莉婭。你醒醒,莉婭。」

  「唔~~」頭痛欲裂。

  有人!很近!

  我摸上枕頭下的刀,一躍起身,朝頸脖劃去,這本是一刀致命,簡直完美。

  然而我的刀卻被對方重擊打落。一擊不成,二擊肘關節撞向來人。入眼的是深灰色T恤,撇過對方腰間,有槍!

  「住手,莉婭!」

  我欺身上前,剛準備抽出對方的槍,卻被對方抓住雙手鎖死。

  「看著我,我是傑克!」僅僅一瞬間,我就被對方禁錮,無法掙脫。

  該死的,手腳完全被重力壓制,掙扎著,我終於看清了來人。

  深陷的藍色眼睛,白色的皮膚,深灰色的T血衫。

  「傑克?你怎麼來了。」我有些訝異。

  傑克見我認出了他,才警惕的放開了我,他毫不掩飾的白了我一眼。

  「你發熱了,需要清醒一下!」

  然後他起身徑直走向了客廳。

  我愣了一秒,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洗了把臉。

  從鏡子旁邊的柜子里胡亂拿了點消炎藥接了冷水吞了下去。

  擦了擦鏡子上的水。

  鏡子里的女人,褐色的眼睛里毫無生氣,齊耳的碎發邊上滴著水,臉上有些不正常潮紅。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來的胳膊上猙獰的傷口在無聲的叫囂。有些疤已經淡成了淺褐色,有些還是鮮紅色的。

  我叫莉婭,是一名殺手。

  一名毫無感情的殺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對於一般的雇傭兵來講還有供職這一說,對於我們,是沒有供職的說法的。從訓練地出來已經5年了,隸屬於「校長」米達倫直接管理。或被任務所殺,或因技不如人被同類所屠。

  你記得你第一次的9歲生日嗎?我不記得,我只記得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戶人家正在給小朋友過9歲生日,我安安靜靜的聽完了生日歌,然後「清理」了現場。

  我從浴室出來,傑克正在客廳里玩我的飛鏢,這大概是我們為數不多共同的愛好了。

  傑克是A6-1,我是A6-2。他是訓練期的第一名,我們已經很久不叫這個名字了。

  我走到傑克面前的酒櫃,翻出了一瓶酒,這是妮娃教給我的。

  酒能讓人冷靜點。

  「妮娃死了。」傑克沒有看我,像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一隻飛鏢從我身後飛來,正中我對面的紅心,細微還有些粉末飄了下來。

  我頓了頓,杯子里的酒快要滿了。我重新拿出了一個杯子將酒分了一半。

  「對,恭喜她了。」

  我轉身將酒遞給傑克。

  他看著我不說話,像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接過酒,一下子吞了下去。

  隨手放在了茶几上,杯子在玻璃茶几上劃過一段距離穩穩的停在了中間。

  我看著空空的杯子陷入了沉默。

  妮娃是我殺的。

  她是A6-3。也是我這幾年的搭檔。

  妮娃沒有背叛米達倫,我也沒有。

  我們都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2天前,該市的一處領事館發生爆炸,該國政府對外的消息宣稱本次爆炸系恐怖分子自爆所為,所幸無重大財產損失。

  「當日,我們接到米達倫的任務,妮娃要她做A,我做B。因為需求不同我們經常性的交換角色。」

  可是那天卻發生了意外,被殺的翻譯官不在大使館內。妮娃剛進辦公室就被俘虜了。我在領事館對面的酒店房間內。

  遠距離狙擊三個保安,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妮娃卻看向了我的方向,露出了微笑,嘴唇微動。

  汗水瞬間浸透後背。

  做我們這一行,很多事情都是很忌諱的。

  人的心裡防線很重要。

  三個月前,妮娃的生日,她跟我開玩笑。我們執行任務時明確會安排兩個人,不是互相幫忙,就是預防意外。當然除了傑克,他是個例外,他從不跟人組隊。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才發起傑克的例外是註定的,或者是被要求的,僅僅是因為我的存在。

  或者說這一切的一切其實本該與我無關。

  她說,如果她有一天要跟我分開了,她一定會跟我正式的說再見。

  我笑著說不會有這一天,傑克也不會允許的。

  對,沒錯。

  傑克喜歡妮娃。

  她大笑,說傑克是她跟我之間的情敵。實際上我跟傑克關係不怎麼樣。

  我專註的掃了一下周圍,才發現房間裡面還有兩個狙擊手。

  這是一次瓮中捉鱉!

  被抓有多嚴重,等待殺手的是什麼我們訓練的時候都知道。

  死亡才是仁慈。

  我把槍口對準了妮娃。

  然後,我扣動了扳機。

  天知道對面的狙擊手是哪裡來的,即便我扣動扳機后立刻移開窗口,右臂依舊被射穿,換句話說,對方几乎同時發現了我。

  也或者是妮娃晃到了我的心神。我的槍法我很清楚,我不會失手,更何況妮娃一心求死。

  A已經失敗,B必須立即離開。

  這是規矩。

  必要時,還必須啟用B計劃。

  比如那會。

  如果不是提前引爆了炸藥。我可能就會死在那場刺殺里。

  妮娃的死,我無話可說。

  劇烈的疼痛和深深的挫敗感席捲而來,我覺得心又冷了許多。

  如果不是過分的高熱,我幾乎覺得自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

  屋子裡冷靜的出奇,只有壁爐里偶爾被燒裂開木頭的聲音。

  北區的冬季,透徹心扉的冷。

  傑克是訓練期的第一名。餘下的5個人里沒人是他的對手,即便是以無情著稱的我也一樣。

  我記得他一開始也是想殺了我和妮娃的。

  只不過當年出來的人里短短一年,最後就只剩下三個。傑克,妮娃,和我。

  死亡是一切的終結,而孤獨卻是死亡的綿延。這大概就是傑克未曾殺我們的理由吧。

  我對於他們的感情並不在意,或者說我對於他們的私生活不在意。

  妮娃外向,性感且充滿活力。我喜歡待在射擊室,只有時刻靠近槍,我才真切的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傑克看著我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那是種嗜血的憤怒,隱隱要爆發的樣子。

  我並不怕他,剛剛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將配槍重新放到了腰間。

  傑克拔槍的速度不如我,這一點我完全不擔心。

  「妮娃的屍體沒有找到,可能碎掉了。我來看看有沒有她的衣服。」

  傑克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向妮娃的卧室。

  他剛剛有一瞬間想殺了我,我聞到了血液里活躍氣氛。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多出來的那一份莫名的情緒。

  是愧疚。

  我其實很喜歡妮娃的。

  米達倫來電說有人拍到了我的背影,所以我必須迅速離開北區。換個身份去到一個新的地方。

  從頭到尾沒有再提一句妮娃。

  國際上不知道是誰傳出了米達倫的名字,所以,米達倫要求我和傑克短期內修養。相比較我來說,傑克好多了。他可以留在任何一個地方,甚至回到他的家鄉提前養老。

  可是我呢,我是沒有家鄉的。

  我是黃色人種,不可否認,我是東亞的人比較多一點,幼年破碎的記憶大體上可以肯定這一點。

  妮娃比我大一點,對家鄉父母比我的記憶要深刻的多。

  我們去到訓練營地的原因是不一樣的。

  我是自願的,為了生存。

  她不是。

  妮娃有一個很愛她的母親,只是她的酒**親背著她的母親賣了她。

  這些都是我們在訓練地的時候,她講的。

  她第一次出任務后回去過。

  後來她說她再也不想回去了。過去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

  她會跟我講她的母親會如何給她編頭髮,給她做麵包。

  我想人在困境里能夠支撐你的一定是美好和光明。

  可是我沒有。

  我只是覺得活著很難,但是我又不想死,我覺得死很疼,我怕疼。

  可笑吧,一個殺手,竟然怕疼。

  傑克收走了妮娃的衣服和常用的配槍。

  他要帶她回F國,他的老家。

  我沒理由攔著,我也沒資格。

  可是我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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