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假相親

  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2016.1.2

  那天晚上,陳傑在南貨店買了花片和花生米,還買了瓶葡萄酒,把大隊部的民辦教師黃格輝請來,一起在玉秀的屋裡喝酒。三人邊吃著喝著,邊天南海北地閑聊著。黃格輝可能是酒喝得比較多,一時高興,就當起了媒人,要把玉秀說給陳傑當妹子。因為他覺得陳傑和玉秀是天生的一對,而且,兩人又如此地親密和相愛。


  他本想成人之美,給他倆辦件好事。可是,陳傑卻馬上端起小碗,一邊跟他碰杯,一邊說道,「喝酒喝酒」,然後就把這話岔到了一邊。黃格輝因為有點微醉,並未鬧清陳傑是不好意思,還是有意推託。但坐在旁邊的玉秀,臉卻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別人的回絕,讓她感到非常地丟人丟面子。還好,當時那兩人正在碰杯說話,沒朝她看。但不管怎樣,這還是讓玉秀滿心羞愧和惱怒,覺得黃格輝真是多嘴,對陳傑更是憋著一肚子氣。


  這是玉秀第一次在生他的氣,也讓她深切地感到了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他是知青,而她是農民。兩者之間橫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第二天早上,父母派人叫她回家一趟,說表哥在城裡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讓她過去看一下。農村妹子要想改變現狀,就要把自己嫁到城裡。這是她們離開農村的唯一出路。可是,過去只要有來她家相親的,她都覺得很嫌煩;而現在有陳傑整天呆在她的身邊,她幹嘛還要回家相親呢?

  其實,她道不是想真去相親,而是想用這種方式刺激一下陳傑,好出出憋在心裡的氣,再給陳傑一點顏色瞧瞧。於是,她換了身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秀秀,便出了大隊部。


  下了茶嶺大隊部的大坡,就來到了九隊的村前。陳傑正獨自在路邊的一塊田裡插秧。平時,她總要停下來與他說上一會話,因為生氣,她不想理他。可他卻站在田裡向她揮著手,打著招呼問道,「穿賊新的衣服,做么子去?」


  她故意想氣他,就說,「去相親。」


  他曉得家裡每次來人相親,她都不去見人,可今天不但要去見人,還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漂亮。這讓他心裡好是失落,就問,「要見的是么子人物?」


  她說,「是縣裡的幹部。」


  他好沒趣地笑了笑說,「祝你成功。」


  她家在茶嶺十三隊,離大隊部只有三五里路。不過十來分鐘就走到了。回到家,表哥和那個伢子已經坐在堂屋裡,母親不停地為他們續茶。父親一邊吸著煙一邊與他們說著話。見她回來,表哥便給她介紹。伢子是縣化肥廠的,才剛滿二十歲,家在城關公社。相貌嘛,也說得過去,人略矮略胖,但看起來還算精明。父母顯得蠻高興。但玉秀卻覺得這人很一般,沒有一點讓她動心的地方。


  她在堂屋裡站了一會,聽完表哥的介紹,客氣地點了點頭,就進到自己的卧室,找那件紅色的衣服,因為春天到了,天氣開始熱了,她要帶件單薄一點的衣服。


  這時,母親來到她面前,小聲對她說,「你表哥說,他家蓋了新房,還是青磚紅瓦的,好氣派呢。」在農村,就是公社書記家都蓋不了這樣的房屋。


  可玉秀沒看上那伢子,也就不管他家房屋的事了。她說了聲,「曉得了。」便把衣服裝進書包,來到堂屋,向客人說她要回去開廣播,便出了門。


  路過九隊的田邊,見陳傑老遠就問,「那伢子如何?」


  她愛理不理地說,「比你英俊,比你文氣。」


  她感覺他的自尊心象是受到了打擊,就沒再說話,做出一副好傲氣的樣子從他面前走過。走了拐彎處,她回過頭來,看著陳傑還獃獃地站在田裡朝她望著,顯得很失落的樣子,心裡的氣就一下子消去了許多。


  氣一消,許多事也就自然想開了。她曉得陳傑其實是很愛她的,昨晚他有意避開那個話題,是因為哪天鐵路工程局一招工,陳傑就要去yn那邊修鐵路。所以,他們之間不能談愛。


  玉秀當然曉得陳傑是不想讓她走嚴妹子這條路。雖然她真地很愛他,他也很愛她,但是,為了不讓嚴妹子的悲劇在她的身上發生,他們只能做朋友。她覺得陳傑的做法實際上是非常理智。


  可是做朋友與談愛之間有何區別?她處事未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的事情,真是搞不懂兩者之間的區別和界限。因為在農村,男女授受不親,別說交朋友,就是真地在一起談愛,也不會象他們這樣親密和浪漫。


  她問黃格輝。黃格輝抓耳搔腮,半天說不清。因為他也沒談過愛。於是,她就問陳傑。陳傑道是爽快,說,「做朋友嘛,就要象你與黃格輝那樣。」


  玉秀是紅花公社出了名的漂亮妹子,而黃格輝個頭矮小,其貌不揚,遠看就象一個小老倌。雖然他倆同村同學,青梅竹馬,關係很好,卻沒有一個人會把談愛這詞往他倆身上安。


  可玉秀與陳傑就不同,他倆一個是俊郎,一個是玉女,天生地配的一對。而且,也不象她與黃格輝,見了面說不了幾句話,就感覺沒話可說了。她與陳傑在一起,眉目傳情,心裡滾燙,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談天,說笑,聽歌,講故事。他讓她吹他的口琴。她讓他用她的杯子喝水。哪天要是不見一面,晚上就睡不好覺。於是,她就問陳傑,「我們這樣,還不算談愛?」陳傑無言作答。


  但玉秀還是明白:他倆之間真地不能談愛,只能做朋友。


  既然是做朋友,就得象做朋友的樣子,不能再象過去那樣稀里糊塗,彼此不分。於是,她決定不再吹他的口琴,也不讓他用她的杯子。


  可是,他還是一進到廣播室,端起她的杯子,把一杯水喝了。她拿出一個新杯子,說是專門給他用的,還倒滿了開水晾著。可是,他還是用她的杯子喝水。她沒辦法,只好自己用那個新杯子。他見她用新杯子喝水,又端著新杯子喝水。她急了,就說,「你為何這樣不講衛生,用別人的杯子喝水。」


  他不以為然,說,「你的杯子喝水清甜。」


  接著,他對她說,「公社茶場黃書記來了通知,要我回茶場知青點。」因為陳傑本來就在知青點,因黃書記要讓陳傑哥哥給茶場買稻種,可稻種是國家統銷物質,而且陳傑的哥哥剛剛代理糧店主任,他怕哥哥犯錯誤,就沒有答應。黃書記好生氣,嫌他不聽話,就把他下放到了生產隊。


  玉秀一聽,急著問道,「你答應他了?」


  陳傑搖了搖頭,說,「我是想回茶場,可是,回了茶場,就見不到你了。」


  玉秀這才鬆了口氣,卻故意說,「見不見我有么子關係。」


  陳傑說,「你是雨露,我是禾苗;你是陽光,我是葵花。見不到你,我會枯萎。」


  玉秀笑了,說,「你莫要說假話。」


  陳傑拍拍胸脯說,「我何時對你說過假話。」


  玉秀就說,「那你以後招工莫要離開,和我一世呆在這裡。」


  陳傑淡然地笑了笑,說,「不離開這裡,就得當一輩子農民。我只想咱們能在一起美好地生活,我可不想讓咱們在一起吃苦受罪。」


  玉秀一聽陳傑還是想離開,心裡就很是不舒服,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責怪著說,「你說我們只能做朋友,可你哪有做朋友的樣子?」


  陳傑說,「我哪裡不象做朋友?」


  玉秀說,「你幹嘛老用我的杯子喝水?為何要對我說這樣親密的話?」


  陳傑一臉嚴肅地說,「這有么子?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把你當作朋友。」


  玉秀沒有辦法,心想是不是城裡人的觀念與農村人不一樣。


  (請關注張寶同的簽約作品《詩意的情感》紀實著,精短散文、生活隨筆和中短篇小說,正在上傳《噩夢般的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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