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情之一字，困人至深
清幽小道上面，一身素衣的王慧雪獨自走著，終於慢慢走出了這座清秀山峰。站在小道盡頭，王慧雪看著遠處的寧靜古剎，怔怔出神。
嘴唇緊咬，滲出血絲的女子，臉上並無太多悲慟。她並不恨老祖宗的安排，只是恨當初的那個青衫太過不爭。若是當初他能不那般軟弱，迂腐。若是他能和家中之人，爭上一爭，不去入那佛門。又那裡輪得到他殷勝入贅王家。
自幼聰慧，極受老人賞識的女子，有信心在李苦禪的幫助下，將王家帶領著，走上龍州大姓首位的位置上面去。
離開青山的王慧雪卻並不知，在他心中惦念當年那襲青衫的時候，樹蔭之中，正有一襲黑袍，一望許多年。一直到王慧雪徹底走出這座青山之後，黑衣才沉默持劍走進那座普通小院之中。
待人一向淡漠的老人，看見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真正的悅色。只是老人的聲線依舊顯得平淡，「都聽到了。」
已過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在老人面前，從來不曾有過其他人的畢恭畢敬，伸手按劍，很不客氣的開口道，「我不同意。」
老人在黑衣男人面前，語氣之中竟然罕見的有了妥協意味，不如以往的不容置疑，柔聲開口道，「可她沒有拒絕。」
中年男人依舊是小孩子賭氣一般的四個字，「我不同意。」
老人本來落在懷中鎏金青銅暖爐上面的目光望向了這位當年盧氏一直寄予厚望的中年劍士身上。盧劍康，這個盧家璞玉在當初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只是，無論是如何的驚艷大才，一旦過不了情字這一關。不論是修行，還是日後即將執掌盧家，都難以走得太遠。
都說，王慧雪當初十七歲之時，見到那襲飄搖青衫，至此一誤許多年。可是，這位自幼也便驚才艷艷的男人，何曾不是見了王慧雪之後，便一誤許多年。這位讓老人和盧家都很是看重的驚艷劍士，為何遲遲難以踏入讓人為之憧憬的羽化境界。還不是因為心中那一個情字，一日參不透，便一日難以入羽化。
情之一字，著實讓人難以捉摸。
這個從來都不是想謀局做事一般，求仁得仁。
有些時候，它就是這樣的不講道理。
按劍而立的中年男人，如此猶顯怒氣沖沖。王慧雪如果當真嫁於李苦禪，他只會放下心中執念，從此坦然。
只是，我盧劍康所愛之女子，如何能嫁一個她不愛之人。
這個掌控整個龍州集團的老人，對於下面家族之中出現的任何所謂天才子弟，都能平淡看待。縱然是之前那般受寵的王慧雪，一旦不合老人心意。便也頃刻間，冷漠視之。實在是，老人這一輩子，見過了太多的驚艷年輕人。
唯有盧劍康。這個敢大罵他們這幾個龍州集團，真正輩分，地位皆極高的幾個老人老不死的。老人無比看重，無論如何違逆，老人總能原諒。
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看著盧劍康，心平氣和的開口道，「她配不上你。」
一身黑衣的盧劍康輕聲嗤笑，將按於劍柄之上的右手輕輕放下。盧劍康向來在龍州眾人之中，行事乖張，極無規矩。只是，他盧劍康再如何行事荒唐，卻也不可能真正對眼前老人動手。之前按劍而立，無非是想表露自己憤怒態度。
放下按劍右手，盧劍康冷然看著老人，極不客氣道，「我看得上也便夠了。」
老人皺眉道，「說到底，還是他王慧雪自己作繭自縛。你的心意，世人皆知。難道她王慧雪半點不知曉？當初，她若是能放下心中執念。龍州王氏，千年大族，又何至於讓紮根不過百年的衛家，後來居上。還鬧出了剝奪根骨這等事情？而且，此次做局，讓毀掉李苦禪一身修為，最重要的引子，不是這件事情？」
一身黑衣的盧劍康心中沉默。
李苦禪，李苦禪。
參眾生皆苦，為自身之禪。所以，這位佛門大修行者，無論見到如何令人心中不平之事，皆不曾出手干預。
本就是參眾生之苦，又何以幫眾生解脫苦楚？
只是，當他知道自己眼底，那位一生苦楚，遭受莫大不公的少年，便是自己當初心念的那位女子最重要的侄子，卻一直視而不見之時。對於自己心中所修佛法可會產生懷疑？
心中可會後悔，為何自己就是不曾出手干預一番，幫一把那個孤苦的孩子？
心中有疑惑，有憤懣不平，心中佛法可還能參到半分？
這便是佛門修行之法，最是注重人之心境。
佛門之中，有一朝頓悟，立地成佛。可連破數個大境界，直接晉入羽化高樓之中。也有轉世修行，且能覺醒前世記憶，這等逆天手段。
只是，佛門修行法門卻也有著巨大弊端。便是，心境一旦跌破，心中對所修佛法產生懷疑，一身修為便如大河決堤，頃刻間付諸東流。
說到底，當初王慧雪萬念俱灰，眼看王隴被抽掉一身根骨，卻半點提不起反抗之心時。要毀掉李苦禪一身佛法，修為之果便已經埋下。
所以，老人說王慧雪是作繭自縛，倒是也並不假。
看著老人，盧劍康開口道，「如今李苦禪修為一朝喪失之事，幾乎已成定局。老祖宗既然已經答應王慧雪，要保住李苦禪一命。此刻又如何做得到？」
這位王朝大佬隨手將懷中暖爐放在一旁，冷哼道，「如今這那兩位的爭位已經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既然他李家選擇了那位，就容不得我們要對他下辣手。李家沒落，已經成了定局。還能留他李苦禪保住通天修為不成？」
這位龍州盧家真正的驚艷大才這一刻幾乎怒髮衝冠，沉聲道，「那老祖宗之前答應她的事？」
這一次，這位老人罕見的在盧劍康面前露出冷漠神色，開口道，「此事我自然會出手干預一二，至於結果如何，就是他李苦禪的命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