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飛劍斬妖邪
天如同被捅了一個窟窿,瓢潑的大雨不要錢地狂瀉而下,天地間昏暗一片,本就夜路難行,更有風雨阻隔視線,只有偶爾劃過天空的雷鳴電蛇才短暫照亮崎嶇難行的山路。
然而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的荒山野嶺,竟有一隊百人騎士在策馬疾行,似是絲毫不受天氣地形影響。
馬蹄隆隆,即便在這樣的夜晚也傳出去很遠。這些駿馬每一匹都格外健壯,體型也比尋常戰馬足足大了一圈,每一匹戰馬頭覆面甲,身披全套具裝,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后、寄生、鞍具、馬鐙、蹄鐵一應俱全,馬上騎士亦是內罩皮衣,外穿鐵甲,手持長槍大刀,腰配短劍,背負箭囊,正是所謂甲騎具裝!
甲,人鎧也;具裝,馬鎧也。尋常郡國甲騎具裝連人帶馬60—80公斤是尋常,100公斤以上也不奇怪,而這些騎士氣息悠長,修為高深,個個都是練氣之士,所用甲具更為沉重,怕是能有兩三百公斤的重量。
只是人馬雖重,馬上騎士個個精神奕奕,不見一絲一毫的疲倦,胯下的健馬跑起路來也是輕鬆無比,好像陽光明媚奔跑在大草原上一般,叫人見了嘖嘖稱奇。
當前一名騎士身材格外魁梧,全身黑甲手持七尺斬馬刀,邊上一人體態嬌小,卻是一名女子,身負劍匣、頭戴黑笠,內著勁裝,外披蓑衣,雖沒有著甲,也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燦如星辰的眼眸。
騎士頭領雙目炯炯,直視前方,對旁邊女子說道:「林師妹,人人都道你修為高深,劍術了得,不料養馬的技術也是這般厲害,哈哈,不服不行啊——!」
女子冷著聲音道:「我不懂養馬,更不是馬夫,我不過是配製了一些專門喂馬的丹藥,你可不要胡說!」
心裡暗嘆,這人平日里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其實看習慣了也還好,總比現在這樣強行說笑話溜須拍馬要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你的強項!什麼叫精於養馬?那是弼馬溫的專長好不好,跟我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騎士頭領不以為杵:「這也已經很了不起了,本來這般全副甲胄,馬兒根本跑不起來,更不要說這麼糟糕的天氣在這大山裡面遛彎了。」
女子斜了他一眼,心說其實最厲害的是,能把你馱起來,光是你那把斬馬刀就有一千斤,要不是我給你那匹馬特別加了料,別說跑起來,能站起來就算不錯了!
騎士頭領胯下的馬兒感應到她的目光,左右擺了擺馬臉大腦袋,愉悅地打了個響鼻,若不是此刻不方便,就要搖頭晃腦湊過來親熱了。
它一雙眼睛靈動異常,雖然駿馬自有靈性,但也少有達到這個程度的,瞧它這幅樣子,只怕已經快要成精了!這顯然是女子所配特製丹藥起的作用,只是不知此種丹藥能否大批量配製,否則定會對天下產生深遠的影響。
女子抬頭望了望天空,露出半邊柔和俏麗的側臉曲線,豆大的雨點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雖然人馬不懼疲累,夜晚視線的影響也可以克服,然而如此大的暴雨,很難說會不會爆發山洪。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兩人可以御物飛行,後面這些個師弟師妹們,可沒有這個道行修為,那就大為不妙了。
騎士頭領像是明白她心裡所想,沉聲說道:「無妨,前面不遠,有一座小廟,是昔年半山寺所有。那裡地勢不錯,不虞被淹,我們在那裡稍作休息,待暴雨驟停,再趕路不遲。」
女子點點頭,又道:「只是我們如此多人馬,恐怕那小廟太小,容不下我等。」
騎士頭領發出金鐵一般的聲音,道:「你養的這些馬健壯結實的很,淋一淋雨也不打緊,把它們留在外面就好了。再說我們不過是找一處地勢高安全些的地方,也用不著全部擠在那小廟當中。」
女子點頭道:「其實這樣的天氣我感覺更加舒服,就連法力流轉都順暢三分,若不是和你們一起,我倒想御劍飛行,感受一下大風大雨的痛快。」
騎士頭領苦笑道:「你有水靈根我是知道的,這樣的天氣自然適合你道法發揮,不過這又是雷又是電的,御劍飛行還是免了吧?可不要一個不小心,被雷劈了下來,那就給咱們宗門丟臉了,不管怎麼說,你要容貌有容貌,要實力有實力,要聲望有聲望,又是長門弟子,真要是被一個雷從天上劈下來,那丟的,可是咱們整個宗門的臉!」
!!
女子一張臉已經黑了下來,這廝平時一副鍾馗般的醜惡面貌,不料熟悉以後,一張嘴竟然是這般損的。算我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田師兄!
偏偏這人自己一點也沒覺察到,兀自在那裡喋喋不休,給她好好分析了一番雷雨天氣注意安全的重要意義,女子只能充耳不聞,有一搭沒一搭的回上兩句。
……
野廟當中,江逸已經後悔不迭,他原以為來敵數量有限,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威脅,剛才還在心裡嘲笑空枝道士的膽小,不料來騎近了之後,他放出去偵查的鐵屍沒聲沒息消失了,才感覺大為不妙。
再者,這些騎士馬術嫻熟,幾乎是同時跳起,同時落下,聽起來倒像是一人一騎似的,等到再近一些,方才分辨出來,來人數目不少,威脅極大,可是這個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只能緊閉廟門,固守原地。
雷鳴般的馬蹄聲震得古廟灰塵簌簌而下,廟宇中人人屏息靜氣,好像唯恐驚動了外面來人。
江逸早已命人將火堆撲滅,然而不過是聊勝於無,自我安慰,他側耳傾聽,來人已經停下,外面只有隆隆的雷聲,嘩嘩的雨聲,其餘再無一絲一毫的雜音,好像外面本來就沒有一個人一樣。
小廟中靜的可怕,風中突然起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天上落下,江逸猛的反應過來,本能的大吼一聲:「趴下——!」殘餘的商隊護衛本能地各自尋找地方躲藏。
幾乎同時,古廟門窗炸開,幾十隻箭簇將廟門窗戶破開一個個小洞,帶著咄咄的聲音鑽進房梁大柱、門窗案幾。小廟當中慘叫聲一片,多是商隊護衛發出的聲音,他們氣機強大,遠遠勝過坐在西首地上的「老弱病殘」,這一下馬上被當做了首要目標。
不過更多的箭簇還是集中在護衛頭領,那個光頭大漢的身上,這大漢死後被強行配湊起來,渾身死氣繚繞,在一行人當中耀眼無比,頓時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這第一波攻擊倒有五六十支箭是沖他而去!
江逸已經滿頭大汗,這些箭支速度極快,勁道更猛,他看得很清楚,有不少箭支釘在大梁大柱上,透體而過,只余箭簇在外嗡嗡顫動,這等力道,這等強弓!他瞳孔緊縮——練氣士!
這怎麼可能?難道外面來的數十人都是練氣士?開什麼玩笑!什麼時候練氣士變成大白菜了?隨便一扒拉就是幾十個一起出動的?
光頭大漢已經不是活人,他渾身上下被萬箭穿心,無數的箭簇露在身體表面,至於箭頭,早就從身體另一側露了出來,若是常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是築基的修士,受到這般的重傷,也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他不是活人,所以還能站著。外面傳進來意外的聲音,一個難聽的聲音,像是金鐵在攪動在說著:「這些玩屍體的果然有些門道,這樣都死不透?看來還要我親自動手才行。」
聲音斷斷續續,聽得並不真切,江逸聽那男子的聲音續道「……也好,就交由師妹你來解決。」
師妹?難道說,這些人哪個宗門的人?不過天下雖大,能隨隨便便,一下子派出來這麼多數量的練氣士,難道是……江逸心裡一沉,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有時候他覺得見多識廣也是一種負擔,無知反而是一種幸福,至少不用瞻前顧後,顧慮太多。
小姑娘韓瀟瀟被白髮老僕死死護在身後,趴在地上,對於鬼靈門的慌亂,她倒是沒什麼感覺。在她看來,這些大漢兇巴巴的沒有一個好人,領頭的那個大漢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更加不用多說。還有那個什麼小少爺少東家,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不急不慢,還送酒食給自己這些人,沒想到竟然是什麼邪道妖人,更加不是什麼好東西!
外面來人,不管是誰,把這些壞人打得抱頭鼠竄,面無人色,這是大大的好事。在她的心裏面,打壞人的自然就是好人了,對吧?
呲呲兩聲輕響,兩道清光破窗而入,好像兩輪明月突然掉進了漆黑的古廟,將黑暗中的古廟照得纖毫畢現。韓瀟瀟看得分明,這是兩把飛劍!
飛劍?劍仙!韓瀟瀟雖然人不受家族待見,可母親生前畢竟是千金大小姐,平日里奇聞雜記見得不少,當做故事一般講於她解悶。奇聞雜記什麼的,自然多有不盡不實之處,然而劍仙所說,卻是千真萬確,連府里最有學問的老先生都十分肯定這一點。
劍仙么,自然是神通廣大、法力高強,再加上鋤強扶弱、除暴安良,韓瀟瀟幼小的心靈當中,大概就是加強版的俠客吧?當然了,如果還能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那就是最好不過!
她一邊這麼胡思亂想著,只期盼外面來的是這樣一位想象中的理想劍俠,這時眼裡就看到兩道清光當中,飛劍互為軸心旋轉盤繞,略一停頓就找到了光頭大漢變作的銅甲屍位置所在。
韓瀟瀟驚訝的發現,才這麼一會兒功夫,這屍體已經輕鬆無比拔掉了身上利箭,身上的皮膚泛起金屬的光澤,血光黑氣全都消失不見,被覆蓋在堅硬的金屬皮膚之下。便是臉部也不見先前那般血肉模糊的恐怖模樣,只不過整張臉,或者說本來應該是臉部的地方,不見了五官的分別,像是被人平著削去了一樣,只有一張平板,泛著淡淡金屬光澤的平板,看上去也不比剛才好到哪裡去,同樣駭人無比!
兩道清光轉瞬即落,似緩實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具銅甲屍前胸小腹扎了個通透,前心進,後背出,鋒銳凌厲的劍氣在銅甲屍體內肆虐攪動,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銅甲屍受到了重創,但還沒到致命的程度,韓瀟瀟暗道可惜,如何把死人再殺上一遍,這果然是個難題,是不是應該把操縱它的人殺掉才能解決問題?
飛劍清光並沒有猶豫,一聲清脆冷漠卻悅耳的女音喝了一聲:「分——!」
咦?這劍仙,是個女人?和自己一樣的女人?韓瀟瀟感到分外好奇,這劍仙,也有女人的么,是不是應該叫女劍仙?可不管是母親還是老先生,說起劍仙來,都是白衣儒衫,風流倜儻的美少年啊!
飛劍應聲變化,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韓瀟瀟只一眨眼的功夫,足足六十四道清光,細小如指尖,皎潔如星光。
「落——!」堅若金石的皮膚好像不設防一樣,輕易被清光穿透了進去,江逸躲在一旁角落,嘴角彎起,面露冷笑之色。這外面不知身份的劍修,修為不錯,法術更是神奇,居然可以兩把飛劍輕鬆化作無數把,也不知道是什麼了不得的法門,可惜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銅甲屍這種東西,一旦沒有了主人操縱,只會憑藉本能行事,危險程度將會大大下降,可是這人不知道攻擊自己這個幕後操縱銅甲屍的人,偏要和它一具屍體較勁。
銅甲屍哪裡是那麼容易摧毀的?我鬼靈門銅甲宗以此殭屍為名,可不是浪得虛名,你想要破壞它的效用,也許有無數種方法,可最為有效的,永遠都是殺了操縱者!你想直接乾脆利落毀了這銅甲屍,談何容易!你真以為你是金丹宗師么!
他原本見了箭雨的威勢,又被飛劍所懾,知道自己絕對討不了半點的便宜,已經做好了偷偷溜走的準備,古廟中的這些個人,正好作為誘餌,這時卻是心生猶豫,看起來來人也沒有那麼可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