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施施
寒風凜冽,吹起枯枝敗葉,卷到煤油路燈下。
赫伽抬起頭,看著這片樹葉緩緩墜地,轉過身,一駕馬車從樹影中駛出來,停在赫伽身前,馬車夫枯瘦如柴,握韁繩的雙手如同雞爪,一雙鬼魅般的眼睛從斗篷下亮起,桀桀怪笑:「你就是赫伽!?」
馬車夫刺耳的嗓音讓人難以忍受:「救命你的人,你可以叫我鬼怪,或者幽靈。」
赫伽的視線越過馬車,朝樹蔭下望,淡淡的血腥味瀰漫,縈繞不散,兩具死屍躺在花圃中,剛死不久,煤油路燈現在馬車夫千瘡百孔的骷髏臉上,格外陰森恐怖。
赫伽皺眉道:「鬼怪先生,冒昧地問一句,您是異人族,還是人類?」
「不人不鬼。」馬車夫驚訝於赫伽的膽識過人,聯想到他曾經在斗獸場待過五年,各種廝殺,血淋淋的場面每天都見到,各類異人斗獸也見過不少,就不再過多詢問,直截了當道,「少年人,你在斗獸場的老熟人想見你一面,特讓我來邀請你。」
「施施!?」赫伽訝然問道,「她回來了?」
「怎麼,我回來了,你不高興?」車窗窗帘掀開,露出一張老太婆的褶皺臉龐,施施似笑非笑,推開車門,「臭小子,還不上來。」
赫伽跳上馬車,與施施相對坐下,施施全身縮在黑色大裘中,馬車夫一扯韁繩,馬車調頭駛出這片街區。
赫伽抽了抽鼻子:「還好,你洗去了身上那身惱人的屍臭味。」
「不習慣了吧。」施施笑道。
看出赫伽欲言又止,施施道:「想問什麼就問吧。」
「那兩具屍體……」
「卡努特的手下,奉命抓捕你,我已經料理了。」施施皺眉看著赫伽,「為什麼才到下位戰士巔峰,尤里安呢!?」
「一言難盡。」赫伽說起當日的事,尤里安從匹諾曹家族的武裝商船隊中奪得深淵女皇骸骨,他被吸入骸骨中,不知道外邊的事,昏迷時被雷戈所救,之後就再沒見過尤里安,一直說到現在,來瀾緹絲城尋求卡努特的幫助。
施施安靜地聽,馬蹄聲在空曠的大街清脆悅耳,車軲轆轉動,車廂里隨著赫伽說完,重歸安寧,好一會兒,施施才說:「你不應該來瀾緹絲城的,卡努特讓你來找他,根本就沒安好心。」
赫伽道:「他不是你的……」
「父親,對么?」施施莞爾一笑。
施施很早就在斗獸場中,赫伽回想起尤里安的話,一個小姑娘為什麼要化妝成老太婆的模樣,藏在斗獸場中,暗無天日,整日與死屍為伴,還冒天下之大不韙,解剖屍體。
赫伽見施施摘下面具,露出蒼白的臉色,清秀柔弱,冷淡如水,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少女,拿起解剖刀,毫無害怕,解剖恐怖的死屍,研究一系列實驗。
「八年前,我的母親死了,我的哥哥死了,本來我也要死的,被一個怪人維薩里所救,他帶著我躲避到斗獸場。」施施面無表情,像在述說無關緊要的事,隨著面具摘下,她不再用那種刻意裝老太婆的聲音,「是被卡努特的仇人殺的,而他呢,為所謂的帝國大業奮不顧身,呵呵,家破人亡,終於爬到暗衛頭頭這張椅子上,真是諷刺!」
「後來,維薩里走了,我繼續他的研究,推陳出新,研究出更有價值的東西,這時候,你來了,來到斗獸場,那時的你,可不像現在這樣鎮定,你惶恐不安,無依無靠,你我同病相憐,所以我才選中你,來做我的助手。」施施接著說,「然後呢,我的研究,跟你說過的,細胞,他知道了,就來需求我的幫助,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真的,跟你這麼說?」赫伽問。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逃離瀾緹絲城,乃至離開漆拉帝國,的確是我發現匹諾曹家族盜取深淵女皇的骸骨,我害怕阿拉米亞的報復,逃出瀾緹絲,後來我為何要離開漆拉帝國……」施施大叫道,「他朝我出手了,他動手了,他瘋了!」
「你是說,在我離開瀾緹絲城之後,他找到過你?」
施施解開黑色裘皮大衣,揭開胸口,一個洞穿傷口觸目驚心,在肋骨間,糜爛一片,施施冷笑道:「這就是他留給我的,鐵拐一下穿過去,我能清晰聽到我肌膚撕裂開的聲音,還有骨頭斷裂的脆響,是多麼的不真實,就這樣真實發生了,我依然記得,當時他詫異而又震驚,不敢置信的臉,每一個晚上,都會纏繞著我,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赫伽無言以對:「這……」
施施掩上大衣,自嘲一笑道:「很難讓人相信,對不對?」
赫伽點點頭,卡努特看起來,並不是如同她所說的,這樣喪心病狂。
「他想要我的研究成果,細胞學說!」施施說道,「那樣可以讓他無限培養強大而忠心的戰士,幫他橫掃一切阻礙,達到他夢寐以求的境界。」
「細胞移植?」赫伽問道,「如同比格醫生那樣?」
「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施施道,「細胞學說將顛覆整個那古斯都大陸,可以想見,那是怎樣的顛覆人們的認知……」
「我呢?」赫伽忽然問,「我身上發生了我不能理解的事。」
「我做的。」施施看著他,「當時你被一腳踢斷脊柱,離死不遠了,正巧當時發生革命,革命者攻佔昆士瀾底獄,我順水摸魚,偷偷潛入進去,盜取了深淵女皇骸骨中唯一活著的細胞,植入你脊柱中,而你居然活過來了。」
「那後來呢?」
「後來什麼?」施施一臉疑惑,「還發生了什麼?」
「沒,沒什麼。」赫伽略去後邊一節,尤里安大戰深淵女皇骸骨,他問道,「我會怎麼樣,可能會死嗎?」
「天知道。」施施攤開手,「目前你看來還挺好的,不是么。以後嘛,也許你會變成神戰士,也許會當做深淵女皇的養料,誰說的准呢,我又不知道!」
「啊?」
「先不說以後呢,眼下,你很危險!」